本以爲洞內是一條暗道,沒想到,石門一打開,便被耀眼的光刺痛了眼,等我適應了光線,葉天他們已在幾步之外。趕忙小跑幾步跟上,一邊走一邊留意四周。這裡雖也是地道,但卻跟破廟內那條天壤之別,近三米高、兩米寬,牆壁、地面全部由等大方磚砌成,甚至上面還雕刻了類似於飛天的圖案。
除此之外,每隔四五步便有一左一右兩盞長明燈,卻絲毫沒有油煙味道,可見用的上等燈油。走到盡頭視線豁然開朗,一座大殿出現在眼前!四根兩人抱的青石柱支撐著殿頂,柱體雕出盤龍圖案,四周牆壁也用青石磚砌成,上面刻出各種花紋裝飾,甚是精緻。
殿中是十米見方的蓮花池,四角有鯉魚吸水雕飾,池中朵朵青蓮盛開,其中點綴著星點燭光,蓮池中有一米寬的石橋通向大殿另一邊。整個殿內燈火通明,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簡直難以相信在山體內居然有如此建築。我不禁有些好奇,隱藏在這深山密谷卻又建造出如此氣派殿宇的,究竟是什麼人?
黑衣人和葉天停在池前,我站在他們身後,被兩人高大身形擋住視線,只看到蓮池另一邊幾層臺階上層層紗?;\罩,隱約有軟榻隱在紗幔後。這時黑衣人和葉天一齊行禮:“主上?!边^了好一陣,就在我以爲榻上沒有人時,一道慵懶的聲音傳來:“小七帶回來了?”
葉天答道:“是!”
“帶過來。”
“是!”
沒來及反應,黑衣人和葉天一人一隻手把我架起,兩人輕點幾步,我的腳尖都沒著地就過了石橋。沒等我站穩,兩人約好一般齊齊放手,我腳一軟便癱坐在地上,本以爲地面冰涼,誰知摸上去溫熱,且乾淨的不見一絲灰塵。
我正想著這主上怕是有潔癖,那個慵懶的聲音又響起:“她武功廢了?”擡頭順著聲音望去,幾米外臺階頂座榻上側臥一個白衣人,只是一層紗簾正好擋在他面前,看不清楚模樣,聽聲音,應是年齡不大的男子。只聽葉天答道:“是!屬下已仔細驗過,她體內無一絲內力,但並無受內傷的跡象?!?
簾後一陣靜默,我感覺有道視線穿過紗簾盯著我看了許久,看得我毛骨悚然?!靶∑?,過來。”白衣男子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我扭頭看葉天,他眼觀鼻鼻觀心,瞟都沒瞟我一眼。
我只好自己磨磨蹭蹭地爬起來,不情願的一步一步挪上臺階,遠遠地站著,做好了形勢不對立刻跑的打算。那手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煩,食指輕輕的彎了兩下,示意我近點。我只好挪近點,再近點,直到距離軟榻一米開外,僅隔著一道紗的程度,打死不肯再靠前。
突然紗簾被一陣風吹起,一股外力把我吸向軟榻,我驚呼一聲,已落在一人懷中,正要掙扎,只聽頭頂那個慵懶聲音傳來:“噓,別動?!蹦锹曇綦S聽來軟軟的,卻似乎有種莫名的震懾力,駭的我四肢動不了,老老實實的任憑他伸出手摩挲著我的頭髮。
那手動作極輕,卻有種隨時會捏碎頭骨的感覺,我靠在他懷中,嗅到他身上似是檀香又似是松香的味道,心中恐懼到極致,但意識卻控制不住的飄遠。失去意識前,迷糊中聽到白衣男子吩咐黑衣人:“何堅,你去查下小七這幾個月的行蹤?!?
我不知道的是,待我暈過去後,葉天問:“主上,這個羅小七性情大變,記憶武功全無,會不會是假的?”
“絕對不會,”白衣男子伸手撫了一下我的頭髮,“因爲她身上有隻有我知道的記號?!?
當我恢復意識時,已躺在一張乾淨的大牀上,還沒睜眼,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我前世嗅覺就比普通人靈敏得多,這具身體更甚,在婆婆家中時我便發覺這個功能,隔壁誰家炒的什麼菜,村頭小孩子放煙火,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簡直賽過狗鼻子!
掀開牀簾穿上鞋,發現自己身在一座竹樓中,從窗外茂密的樹葉來看,應是隱蔽在古樹中的一座,這房間一門兩窗各佔一面牆,四面皆無死角,還不容易被發現,可見房間主人是個心思縝密的人。雖然房內佈置的簡單,卻也能看出是女子住處,一扇窗邊是木質梳妝檯,擺著簡單的幾樣香膏脂粉和梳妝鏡,另一扇窗旁是竹編軟榻,鋪著素色絲墊。
一陣風吹來,帶起叮噹清脆聲音,原來窗櫺上掛著個造型奇特的風鈴,青銅的鈴鐺上刻著不知何意的文字,由五彩絲線結成的掛繩上串著五彩石珠,此時夕陽西下,珠子反射出的紅光,甚是詭異。
正研究著風鈴,竹門吱嘎一聲開了,扭頭一看,一個青衣少女推門進來,手中托盤上端著一碗似乎是藥的液體,原來,藥味是從她這來的。她一看到我,似是嚇了一跳,忙把托盤放在旁邊桌上,向我拜了一拜,道了聲:“姑姑,您醒了?”
“姑姑?”我納悶了下,我看她跟這身體差不多年紀,這莫非是親戚?“你說我是你姑姑?”小女孩一愣,似是被我這問題問蒙了:“姑姑不止是青青的姑姑,這谷裡大部分人都要喊您姑姑的。”
“爲什麼呀?”
“這……”青青猶豫了下,還是老實答道:“因爲谷裡大部分人都打不過姑姑您,所以您讓他們都叫您姑姑?!?
“……”感覺腦門子上出現三條黑線,羅小七這惡趣味,真是不敢恭維。青青把藥端給我:“姑姑,趁熱把藥喝了吧?!?
還沒等她把藥端過來,那股苦味都快讓我哭了:“青青啊,這什麼藥怎麼這麼苦?”
“主上說,姑姑失了功力,怕是練功走火入魔,讓慕容老爺子給開了付藥試試,不行再換?!?
“試試?”我一聽就不幹了:“藥有試著吃的嘛,吃出毛病怎麼辦,我不吃!”她似有備而來,一板一眼答道:“主上說,姑姑要是不吃的話也行,就讓慕容老爺子天天來給姑姑鍼灸,總能找到方法治好的?!?
“……”
葉天推門進來時,我正一邊哀嚎著,一邊吞著這碗苦藥,青青見他,恭敬施了一禮,喚了聲葉護法,便立在一邊。我見他來了,索性把還剩半碗的藥放下,苦著一張臉抱怨:“哥哥,爲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裡來???這裡是哪兒呀?”
估計被我叫了一路適應了,葉天的冰山臉沒什麼反應,青青年齡小藏不住情緒,吃驚得瞟了我一眼,似乎還打了個冷戰,一張小臉顯出古怪的表情。
“把藥喝了再說話。”他是來監督我喝藥的?
不情不願的端起碗一飲而盡,忍了半天好歹壓住沒吐出來。青青適時端給我漱口水,清淡的竹葉香總算去掉一嘴苦澀。看我喝完,葉天上下打量我一番,說了句:“換身衣服,我在門外等你。”便出門去了。???我這身衣服怎麼了,低頭一瞅,才發現身上這套粗布衣服早就磕破幾個洞,還沾了不少灰,確實穿不出門了。
青青從牀邊衣櫃中找出一套紅色窄袖交領襦裙:“這件是姑姑以前最愛穿的?!蔽一腥淮笪?,原來這房間的主人便是羅小七。只是,這衣服耀眼的火紅,從腰帶到鞋,甚至搭配的貼身小衣都是紅色,如此亮眼實在不適合這十二三歲的年紀。我問青青就沒有素一點的衣服嗎?她搖搖頭說:“姑姑愛穿紅衣江湖上是出名的,除了紅色便只有套夜行衣是黑色。”
實在搞不明白豆蔻年華的小姑娘爲何喜歡這麼高調的紅色,結合青青說的她那些惡趣味,想必性子是極爲飛揚跋扈,只是小小年紀便在江湖上有名,莫非天賦異稟又學了武功秘籍?
琢磨的功夫,青青已給我換好衣衫,拉我坐到梳妝檯前,替我整理頭髮,我看鏡子裡那張稚嫩素顏與紅色甚是不搭,打開胭脂盒輕輕沾了胭脂塗在脣上,剩餘些許按在上眼皮算是眼影,一張臉立刻生動起來,羅小七這雙丹鳳眼被這一抹淡紅妝出了一絲狠厲,看起來年齡也彷彿大了兩歲。
一擡眼,青青已麻利的用紅絲線編成的發繩在我耳上左右兩邊各挽出一髻,其餘長髮散於肩上。我讚了青青一句手巧,對鏡看了看,便要出門,臨出門前,突然想起來問:“青青啊,爲何葉天他不叫我姑姑?”青青一愣,答道:“因爲姑姑您……打不過葉護法……”
“額……好吧。”想起他倆第一次聽到那種怪異的表情,我又問:“那我叫他哥哥難道不對嗎?”
“......姑姑其實......您比葉護法還要大上一歲......”
“什麼?!”這人丟大發了,羅小七這臉......也太顯嫩了吧......
沒等我多問,門外傳來不耐煩的聲音:“換好了就出來!”
我只好把好奇心收了,開門走出去,等回來再仔細打聽。
大概我磨蹭的太久,屋外天色已暗下來,一輪明月當空,葉天正背手站在竹樓一角,瘦削挺拔身影鍍上了一層光輝,聽見我腳步聲,他側了臉,皎潔的月光中顯出柔和的眉眼輪廓,俊美如仙人。
只因他一貫冷臉對我,以至於,我忽略了那張臉其實是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