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葉要親自給皇上做拿手菜?可她的手不能握刀,一個人能行麼?香秀又是疑惑,又是擔憂,但饒是她心思單純,也能看出無論是南葉還是蘆芽,都不願多談及此事,於是便自動自覺地扭轉過頭,沒有朝那邊張望了。
南葉和麪,蘆芽到旁邊幫忙,藥材之前就已經熬上了,當時香秀和深冬還以爲南葉是在爲明天的藥膳做準備呢。
濃黑的藥汁兌入白麪,揉成了麪糰,由於南葉精確地控制了麪粉和藥汁的比例,因此麪糰只是微微變色,並未被染成漆黑。蘆芽取來黃色染料,這是從濃縮的胡蘿蔔汁裡提煉出來的,將其摻進麪糰後,麪糰馬上變成了鮮豔的金黃色,把先前的淺灰掩蓋得一乾二淨。
面胚制好,蘆芽看了看南葉的手腕,擔憂道:“我喊深冬來雕?”
“不用。”南葉說著,打開帶鎖的櫃子,從裡頭取出一套模具來。
蘆芽接過來看了看,搖頭道:“這是蟒,不是龍。”
這是自然,國公府裡如果藏有龍形模具,早就被人舉報,拖出去砍頭了,南葉快手快腳地把面胚填入模具,倒扣出來,然後左手拿起雕刀,朝蟒爪子上添了一道。
“這便是五爪的龍了。”南葉笑著,倒退兩步細瞧,“你覺著怎樣?這樣的龍,咱們得做一碗呢,慢慢去雕,哪有時間,還是用模具來的快。”
“很好,很好!”蘆芽由衷讚歎著,既佩服南葉的機智,又佩服她的手藝,“沒想到,你把左手也練得如此靈活了。”
“靈活什麼呀。”南葉搖了搖頭,“也就只能添個爪子罷了。”
“到底不是用了十來年的手,肯定差些,不過你這樣,已是進步神速了,再說了,世子不是請了太醫,在爲你施鍼灸麼,興許哪天就好了。”蘆芽安慰著她,也拿起一團面胚,幫著印金龍。
用模具,果然事半功倍,轉眼功夫,就把所有的面胚印完了,蘆芽端起盤子,問道:“是蒸,還是煮?”
南葉想了想,道:“蒸。世子不是說,恭親王的舌頭特別靈麼,若是煮,麪湯裡肯定會串上藥味,萬一待會兒他腆著臉來討湯喝,就露餡了。”
“有道理。”到底是南葉,考慮的真周全,怨不得世子喜愛她,蘆芽點點頭,端著盤子,放進了蒸籠裡。
竈是早就燒熱了的,此時大火一起,蒸籠很快冒起白煙,熱氣騰騰的蒸金龍,轉眼就出鍋了。
蘆芽戴了厚手套,來端盤子,笑道:“這盤子點心,就算放到恭親王面前,他都不敢動筷子,不然就是大逆不道!”
是,五爪金龍,乃是皇權的象徵,除了皇上,誰敢動用?世子不就是要讓恭親王敢看不敢嘗麼,她想,她應該是做到了。南葉笑著,拎來食盒,幫蘆芽把盤子裝進去,道:“姐姐趕緊送去罷,就說這是飯前的點心,正菜馬上就到。”
皇上的病要緊,能快就快,不然一切努力都是白費,蘆芽點著頭,飛一般地跑著去了。
香秀和深冬那邊的菜,也陸續出鍋,流水一般地朝前面送去了,南葉惦記著金龍的結果,坐立難安,連指導她們都沒心情,香秀和深冬這還是頭一次見著她如此焦急,不禁暗暗奇怪。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盼到蘆芽回來,南葉連忙迎上前去,急急忙忙地問:“如何?”
蘆芽彎腰大笑:“你是沒見到恭親王的模樣,盯著皇上面前的金龍,明明懷疑得要死,卻又不敢吃,那樣子,別提多笑人了。”
南葉又問:“那皇上呢,吃過金龍後,可有感覺好些?”如此說來,她的目的達成了,不過光這樣還不夠,萬一皇上發病,恭親王還是會察覺。
蘆芽道:“皇上的臉色,已經好多了,世子怕出意外,陪著坐了一會兒,直到他恢復正常,才讓我來給你報信的。”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南葉擦去額上的冷汗,後背貼到了牆上。直到此時此刻,她才完全放鬆下來,頓覺渾身疲憊,像是打了場大仗似的。
蘆芽緊緊握住她的手,感激地道:“你這回可算是立了大功了,整個夔國府,都是你救的。你且等著罷,別說夔國府的主子們,就是皇上,都肯定會對你重重嘉獎的。”
救夔國府,等於自救,用不著別人來嘉獎,如果老太君和二夫人,肯看在此事的份上,少爲難她幾分,她就謝天謝地了。南葉就這樣靠在牆上,歇了好一會兒,方纔緩過勁兒來,跟蘆芽開玩笑:“我今兒知道了這麼大的秘密,皇上該不會殺人滅口罷?”
告訴她秘密,是世子的事,皇上又不知道,殺她作什麼,蘆芽樂道:“皇上還要指望你給他做藥膳呢,怎會捨得殺你?”
對哦,她今兒才知道,原來她的這份藥膳工作,如此重要,也許,以後再受到刁難時,可以在這上面做做文章……南葉想著,忽覺自己的生命,又多了一層保障,看來今兒這場驚嚇,還是有點價值的。
許是恭親王沒有嚐到金龍,失去了耐心,他們匆匆吃過飯後就走了,並未久留。世子護送皇上回宮,一直到晚上纔回來,不過,儘管天色已晚,他還是去了西跨院,敲響了南葉住處的門。
南葉打開門,看見通身織金錦袍的顧端,頗感詫異,他怎麼穿著出門的衣裳就來了,又出了什麼事麼?
顧端瞧見她臉上的表情,知她誤會,忙道:“危機已去,沒事了,你別緊張,我只是,只是來,只是來看看你,謝你今日力挽狂瀾,救夔國府於水火之中。”
她緊張?分明緊張的人是他罷,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南葉大大方方地打開了門,請他進來。
顧端紅著耳根,踏進門來。他並非頭一次進南葉的屋子,但以前來,都是事出有因,只有今天的理由太牽強了,要表示感謝,賞她東西就是了,巴巴兒地跑到西跨院來,算什麼事兒啊。
但很快,他就被南葉牀頭掛著的一樣東西,吸引了注意力,黑著臉問:“那是誰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