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氏帶著丫鬟婆子們，還沒走到二房院子門口，便遙遙地望見了那羣看熱鬧的下人，她當(dāng)即 面色一沉，看了旁邊的桂媽媽一眼，桂媽媽那是她當(dāng)年從宮中帶出來的嬤嬤，辦事很有一套，見 狀也不做聲，帶著兩個丫鬟婆子，悄然前往，不知對那些下人說了些什麼，就見那些下人驟然收 聲，緊緊地閉著嘴巴，垂頭喪氣地跟著她下去領(lǐng)罰了。
康氏這才繼續(xù)朝前走，穿過院門，一路到了正廳。檐下有丫鬟侍立，見她踏上臺階，一個飛 奔著去給小虞氏報信，另一個迎上前來，行禮道：“大夫人，二夫人在綠姨娘的屋子裡頭呢。”
康氏卻跟沒聽見似的，徑直朝裡走，她旁邊的一個丫鬟斥責(zé)道：“好糊塗的東西，大夫人是什 麼身份，焉有去你們姨娘屋裡的道理！再說綠姨娘不是馬上要生產(chǎn)麼，你們二夫人有什麼事，不 能拿到正房來處理，非要待在產(chǎn)房那邊？”
說的好像挺有道理的，那丫鬟不敢再攔，讓康氏她們進去了。
康氏進廳後，徑直坐了主座，面容清冷，一言不發(fā)，二房的那些丫鬟們都有點怕她，垂首斂 目，大氣也不敢出。
小虞氏聽說康氏來了，吃了一驚，忙小聲去問虞氏：“老太君，是您請大夫人來的？”
虞氏亦是滿面驚訝：“好端端的，我請她來作甚，你這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我請?純蔥?麼？”
也是，虞氏是她姑媽，不論出了什麼事，肯定是偏向她這邊的，那大夫人到底是誰叫來的？ 剛纔含雪把王大梁給咬了出來，這事兒她正想悄悄壓下去算了呢，大夫人正在這當(dāng)口出現(xiàn)，讓她 如何行事？
來的真不是時候！小虞氏恨恨地抱怨著，但又不能把康氏給趕回去，只得扶起虞氏，朝著正 廳去，道：“大嫂架子大，不肯來姨娘屋裡，只好勞動老太君移步了。”
虞氏本來覺得，也是時候回正廳了，老在一個馬上要生孩子的姨娘屋裡待著不好，但聽小虞 氏這麼一說，心裡馬上起了老大一個包。
小虞氏瞧著虞氏的神情，心中暗喜，小聲地繼續(xù)道：“老太君，含雪那妮子，居然胡亂咬人， 把王大梁給抖了出來，如果那雞粥真是王大梁做的，您看，我們是不是得替他掩飾幾分？畢竟他 是我們虞家出來的，罰了他，傷的是咱們的臉面。”
虞氏不是蠢人，今兒這情形，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什麼雞粥有毒，不過是小虞氏自 編自演的一齣戲，不然她不會連問都不問，就一口咬定是南葉做的雞粥，她心裡雖然埋怨小虞氏 辦事不力，自砸自腳，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她說得對，不論如何，王大梁不能再受罰了，他上回由西 廚房被貶到東廚房，就已經(jīng)讓她們顏面無存了，如果這回又因爲(wèi)投毒的事被罰，她們虞家，就要 成爲(wèi)街頭巷尾閒聊的話題了，這個臉，她們丟不起。
虞氏想著，放慢了腳步，對小虞氏道：“你讓人把含雪堵了嘴，現(xiàn)在就帶下去，一刻不停地送 到莊子上，趕緊打死了事。在大夫人面前就說，雞粥是她做的，毒是她投的，這畢竟是你們二房 的事，只要對她有個交代，她就算生氣，也不會朝深處追究的，畢竟沒必要因爲(wèi)一個低等級的廚 娘，就和你過不去。”
到底薑還是老的辣，老太君這主意真不錯，簡直天衣無縫！到時含雪死無對證，就算大夫人 想查，也查不出什麼來！小虞氏聽了老太君的話，頓時心定，由衷讚道：“老太君英明，有您在， 媳婦這心裡就不慌了。”
“你但凡穩(wěn)沉些，沒我也不會慌。”虞氏被奉承，卻並不怎麼高興，臉色還是陰陰的。
小虞氏見狀，故意揉揉眼角，嘆了口氣：“老太君，其實媳婦不笨，只是沒經(jīng)驗，不像那些高 門大戶裡養(yǎng)出來的小姐，從小耳濡目染這些手段，做起事來遊刃有餘。”
虞氏跟她同一個孃家，當(dāng)初還不如她，嫁到夔國府後，也是遇到過很多坎，聞言頗有感觸， 憐心頓起，神色緩和許多，但嘴上還是道：“既然曉得自己沒本事，就不要輕舉妄動。”
“媳婦知錯了。”小虞氏表現(xiàn)得十分乖巧，“媳婦也是想爲(wèi)老太君分憂，老太君知道的……”
恩，南葉是她們共同的敵人，沒錯……虞氏心裡頭的那點埋怨，至此煙消雲(yún)散，嘆了口氣， 道：“以後行事，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就記得過來同我商議商議，我雖然老了，但畢竟見的比你 多些。”
小虞氏馬上點頭：“媳婦就錯在沒事先同您商量，不然今兒也不會跌這麼大個跟頭。”她是怕虞 氏責(zé)備，所以才瞞著她的，早知道虞氏對她耍手段，根本就是支持的態(tài)度，她幹嗎瞞著她呀，以 後不用她說，她也會先去榮壽堂討主意了。
說話間，已近正廳，虞氏住了嘴，整整衣衫，踏上了臺階。
小虞氏見狀，心裡很不是滋味，別家只有媳婦?牌牛嘔嵴餉脣糉牛匾庹硪律眩?家卻是倒了個個；其實虞氏也不是怕康氏，只是人家出身高貴，她生怕在妝容儀態(tài)上有什麼差 錯，讓大夫人看了笑話。
說到底，孃家太單薄，即便成了國公府夫人，心裡還是自卑啊，小虞氏一面感嘆著，一面也 跟著整了整衣衫。
廳中，康氏並未坐主座，只是坐在旁邊的客座上，她的穿著打扮，極其低調(diào)，頭上只插了兩 根金簪而已，但就那兩顆渾圓的南海大珍珠，就抵過了小虞氏滿頭滿腦的珠翠。
康氏身上穿的衣裙，也並非時下最流行的款式，但卻是今年新進的貢品，據(jù)說只有太后得了 兩匹，一匹賞了皇后，另一匹給了她。那衣衫和裙子剪裁極設(shè)計，極其合體，明明沒有什麼繁複 的裝飾，卻偏偏把康氏的雍容華貴，襯托的淋漓盡致。
這種公主範(fàn)兒，貴夫人範(fàn)兒，她怎麼就是學(xué)不會呢？小虞氏瞧著，心裡酸得厲害，明明是自 己的屋子，卻走得彆彆扭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