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你們去吧。”蘇荷低下頭,出口的聲音還有點抖。
喬漫漠然的目光滑過女人的臉,沒有和麥斯利說什麼話就自顧自走出了大門。
車裡,喬漫和麥斯利同坐後排,她刻意將目光移至窗外,實在不想有事沒事都看見麥斯利的臉。
車廂內沉默了很久,忽而揚起男人略帶壓抑的嗓音,“小漫,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
喬漫咬了咬脣,沒作任何迴應。
麥斯利見她不說話,雙手置在雙腿不自然的摩挲了好幾下,“我知道你恨我,可喬家人已經死了,恨,沒有任何意義。”
喬漫一聽,立刻扭頭,雙目中的憤怒像是一把火,“說的好輕鬆,你可以隨時結束一個人的生命,可以有無數人爲你賣命,這些你覺得很光榮是不是?”
麥斯利深深的嘆出口氣,“每個人都有無奈,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別輕言什麼對錯,成年人不玩這一套。”
喬漫的牙齒隱隱打顫,她一字一頓,“你聽清楚了,我恨你,一輩子都恨你。”
“停車!”麥斯利突然一聲厲喝。
喬漫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弄的一怔,心口的憤怒矇蔽了她的理智。
要知道,身邊這個男人是嗜血成性手眼通天的魔鬼。
和魔鬼撒野,絕對是自尋死路的行爲。
卻不想,他的目光越過她的臉落向了車窗外,嗓音反而異常溫和,“這邊有一家麪館很不錯,是華人開的。以前你母親在的時候,很喜歡在這裡吃麪。”
竄進耳中的話不難聽出一絲絲的傷感,難道像他這樣嗜血的惡魔也會極度鍾情於一個女人?
當年,厲行海和麥斯利夫妻又究竟發生過什麼?以厲先生的人品和氣度,但凡是女人都應該明白誰纔是好選擇。
喬漫轉臉一雙此刻凌厲中不失溫和的眼睛,一時好奇,隨口問了句,“我媽……我媽是個什麼樣的人?”
沉靜似水的女音讓男人的心湖一撼。
麥斯利看她一眼,見她開始好奇自己母親的事,心情頗爲愉悅,“她是個很有思想,很溫柔,很漂亮的女人。”
“她叫什麼名字?”喬漫好奇,以至於立刻追問,反而在潛移默化間展露最真實自然的反應。
“趙素。”簡短的兩個字從男人嘴裡淌出來時尾音被拖的極長。
“趙素……”喬漫低低的重複了一遍麥斯利的話。隨後又問道,“她在哪?爲什麼我沒有看見她?”
麥斯利尚且溫和的神色徒然一冷,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哀傷,“生你的時候難產,離開了。”
她不清楚這些麥斯利一點都不奇怪,畢竟以厲行海的立場和她談這些的確不可能。
喬漫心裡咯噔一下,尚在思索。
下一秒,只聽車門被打開的聲音,麥斯利已經下了車。
“小漫,你太瘦了,不知早飯不行,下來吃點。”
喬漫沒有說話,思索片刻還是拉開了車門。
只有徹徹底底瞭解麥斯利才能找出他的弱點,可現在她似乎明白什麼纔是他的弱點,只是這個名叫趙素的女人現在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他還會不會有別的弱點?
喬漫下車後緩步跟在麥斯利身後進了他所指的麪館。
兩人在一個挨著窗的位置坐下,喬漫點了碗牛肉麪,然後目光就在店裡隨意看看。
“你母親總說這家店的牛肉麪有家鄉的味道。”
喬漫一聽,看向他,“你,你很愛她嗎?”
“是啊。很愛她。”麥斯利笑,聲音彷彿大提琴般低沉。
過了一會,面端上桌,四十多歲的大叔衝麥斯利恭恭敬敬的叫了聲老闆。
喬漫沒多問,挑起一筷子塞進嘴裡,面很鹹很鹹,而且仔細一看店裡除了他們之外就沒有別的客人了,想必這家店的牛肉麪並不能討別人的歡心。
她吃了一口放下筷子望向坐在對面的男人。
麥斯利一筷子一筷子靜靜的挑著,臉上的表情異常沉靜,細嚼慢嚥間,他始終透出像是在吃山珍海味般滿足的表情。
喬漫抿了抿脣,身子不由傾向他,“她挺幸運的,看的出來你很在意她。可你爲什麼要做那些生意?沒有一個女人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做些不該乾的勾當。”
麥斯利挑面的動作一滯,笑了笑,“有些路一旦開始走了,想回頭,難啊。”
簡短的答案卻觸動了喬漫的心,她嚥下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試探,“席天擎那時候在法國兩年,跟著你都做過什麼?”
麥斯利凝了她一會,心裡雖然還有防備,但最終還是坦蕩蕩的開口,“不過是些和別的老闆搶工地,搶土地之類的事。”
他說的異常輕描淡寫,喬漫卻十分明白這種生意上的爭奪,遠遠沒有他說話的語氣那樣輕鬆。
至少她就曾經聽說過兩方搶工地最後弄出重傷,甚至是人命的案例。
她不自覺的再度拿起筷子吃了口面。
先前難以入咽的鹹味因爲她思緒的飄飛而被察覺不到了。
喬漫咀嚼的動作極慢,剛嚥進喉嚨,她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把抓住麥斯利的胳膊,“席天擎有沒有殺過人?”
麥斯利一聽,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席天擎是商人,商人拿的是筆,不是刀。不過當初是席天擎說,要是席三再敢囂張就做了他,我只是在他不知情的狀況下提早行動,爲他掃除障礙而已。”
喬漫聽完,一顆心突突的跳,情緒也沒來由的激動了很多,“他說的一定是氣話,他不可能真那麼想。”
麥斯利雙眸幽深,淡淡笑了,“那我就管不著了。總之這件事情上,我認爲他纔是主謀。”
喬漫的心驟然捲起波濤,難受的無法自拔。
自己曾經口口聲聲說席天擎是殺人犯,可他卻一次都沒有否認,甚至還大方承認過席三的死是他做的。
想來,在席天擎心裡也認爲自己纔是害席三喪命的罪魁禍首吧?
可她竟然錯把席天擎的內疚當成他犯罪的事實。
一雙迷離眼睛,不知不覺被蒙上了一層淚霧,溼溼的,也澀澀的。
她再度看向眼前的男人,“你爲什麼要誣賴他走私軍火?你就這麼容不得他?”
麥斯利瞇了瞇眼,“這件事你知道了?”
“我來你這之前,意外從厲先生口中聽來的。”她睫毛輕顫的答了句。
“現在席天擎生死未明,你就別想著他了,等過一段時間要是有合適的人選,我會幫你安排更好的丈夫。”麥斯利的話慢條斯理,沒多少波瀾。
喬漫一聽卻緊張的頓時站了起來,“我不要什麼別的人,如果你對我真的有愧疚,就把他的罪名洗脫了吧。他揹負不起軍火商那樣沉重的罪名。”
如此大膽的提議若不是爲了席天擎,恐怕身在虎穴的她不敢太過輕易的說出口。
麥斯利沒有著急說話,深凝著她,像是在思考什麼。
良久,他意味深長的冒出了句,“如果你真是我女
兒,我會盡量想辦法。如果不是,你的下場絕對會比席天擎慘烈很多。”
喬漫聞言,心口彷彿被大石頭碾過,涼意一點點在她身體裡竄行,直至遍佈全身。
她思索了一會,四兩撥千斤的回了句,“既然你懷疑,今天我們不要去什麼馬場了,去醫院吧。”
“嗯?”男人的眉一挑。
喬漫不動聲色的吸了口氣,異常沉靜的說,“去做親子鑑定,因爲如果有選擇,我真的不希望有你這樣的父親。”
話音落定,麥斯利沉默了。
足足兩分多鐘,氣氛陷入了僵局。
喬漫在賭,並且這個賭一個不小心便會讓自己玉石俱焚。
“把面吃了,去馬場。”麥斯利說完低頭快速挑起冷卻一半的面,十分迅速的往嘴裡塞。
喬漫在心中舒出口氣,重新拿起筷子,靜靜的將這碗鹹得不能再鹹的面吃完。
出了餐廳麥斯利帶著她直奔馬場而去。
車子停下,似曾相似的場景讓她不禁感傷。
如果不是席天擎,她也許這一輩子也不可能對騎馬這項運動有任何的興趣。
“進去吧,一會有馬匹拍賣,帶你見識一下。”麥斯利突然禮節性的攬住她的肩。
喬漫一下避開,看他一眼,隨後徑直走進去。
和想象中的一樣,馬場很大,也已經有很多西裝筆挺的男人和風姿綽約的貴婦。
一眼望去,一雙雙湛藍色的眼睛全都是她所陌生的。
“走,先去看馬。”
“爲什麼先看馬?不是說有馬匹的拍賣會嗎?”
“喔,在競馬會上馬就和參賽選手一樣會標上號。大家一般先去馬廄看看,懂行的人能從馬廄看出線索,看看哪匹馬的素質好。”
“原來是這樣。”
喬漫不懂馬,生平也就親眼見過一次活生生的馬在自己面前。
她跟隨麥斯利的腳步原本只是想隨意看看,畢竟她聽不明白法語就聽不明白飼養員的介紹,可看著看著她的腳步突然一停。
十五號馬廄裡,一批毛色,個頭,甚至是眼神都和那匹她曾經騎過的馬極像。
麥斯利發現喬漫的步子停下了,折過身走到她身邊。
“你喜歡這匹?”
“這匹馬一直在法國嗎?”
麥斯利看她一眼,問了緊跟自己而來的飼養員。
飼養員用法語告訴麥斯利這匹馬是在法國長大的,比較怕生,就算是飼養它的人都很難騎到它背上去。
麥斯利將飼養員的話原原本本翻譯給喬漫,可喬漫看這匹馬的眼神還是很特別。
“這馬太難馴服了,如果買下也騎不了。”
喬漫聽後沒有說話,步子一動,沒有再停留。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競馬會正式開始,六號馬和一號馬成爲今天的頭籌,麥斯利自然不甘認輸,兩匹馬最後竟以總價一千萬的驚人高價被他收入囊中。
飼養員牽過兩匹馬,交代了這兩匹馬的習性特徵以及注意事項。
麥斯利牽過其中一匹的馬繩,看向喬漫,“從今以後,這馬就是你的了。”
喬漫盯了馬繩一會,不等她接過,競拍會上最後一匹馬開始競價,競價標牌是20萬,比之前的所有馬都便宜了一大半,可拍賣師說了一大堆法文介紹之後現場都鴉雀無聲,沒有人拍那批馬。
喬漫心中悸動,剛想舉手,身後揚起一道她再熟悉不過的男音,“給我留一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