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兩年前一樣，還是喜歡穿休閒裝。
今天的顧修延穿了套純白的休閒裝，一隻耳朵上掛著耳機，淡泊的神情在見到喬漫的那一刻稍稍起了點變化。
他大步上前，看了她一眼，低柔道，“地方是我爸定的，對不起。”
喬漫輕輕一愣，沒料到顧修延這麼輕易就洞穿了自己的心思。
她微遙了下頭，回道，“沒事。”
真的沒事嗎？就是在這裡，她失去了和席天擎的孩子。
顧修延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沒料到她竟一退，明顯避開。
男人的眉輕蹙，但他沒多問，淡笑道，“進去吧。”
喬漫一語不發，跟在他身後，腳步每邁出去都顯得很沉重。
眼眸猛的一提，她恍然大悟。
席天擎說恨她，或許是恨她那天來阻止顧修延的婚禮，孩子卻成了犧牲品。
“他是該恨的，一點也沒恨錯。”她不知不覺呢喃出聲。
“什麼沒恨錯？”顧修延不由問了句。
她這纔回身，搖搖手說，“喔，沒什麼。”
顧修延陪她走的樓梯。打從電梯裡失去孩子之後，喬漫對電梯就有了恐懼。
五樓餐廳，顧修延帶著她推門而入。
兩人一眼就看見坐在主人位上的顧志強。
喬漫抿了抿脣，心裡多少有點不自在。
第一次見顧志強的時候是幫著顧修延演戲，這會再見，始終都是個騙子的身份。
顧修延幫她拉開了椅子，她入座後剛想開口，顧志強搶在了她前面笑道，“小喬，好久不見啊，有兩年了吧。”
她臉一紅，輕聲說了句，“叔叔好。”一看桌上還擺放了兩幅空的餐具，便隨後問道，“今天阿姨也會來嗎？”
顧志強循著喬漫的目光看去，笑了，“哦，不是，修延的媽媽在國外抽不開身。我今天還邀請了別的客人。”
顧修延拿下耳朵裡塞著的耳機，眉頭輕輕瞇起，“爸，你還請了誰，我不喜歡熱鬧，你知道的。”
“請了我。”一個熟悉的聲音竄進喬漫耳朵裡。
她整個心都抽了起來，緩緩別過臉，撞進一雙含笑的雙眼。
顧修延的心裡也是咯噔一下。
席天擎穿著一身黑色西裝，襯得身材挺拔英偉，薄脣淺勾起幾乎優美的弧度。
燈光瀉下來，勾勒著他堅毅深刻的輪廓，就似神祗般赫立在門邊。
他將落在喬漫臉上的目光移開，修長的腿一邁，幾步就到了主賓位坐下。
喬漫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她微微有些發抖，雙手不安分的去扯垂下的桌布。這個飯局明顯是個鴻門宴。
席天擎鬆開西裝盤口，喜怒不明的眼光再度滑過她的臉，“原以爲顧行長找我是單純的敘舊，沒料到席某今天應約很可能攪了一場家宴。”
喬漫一聽，真想找條地縫鑽進去，還沒來得及和顧修延說清楚，卻先碰上了席天擎。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顧志強看了眼喬漫，隨後笑道，“席總說笑了，都是自己人。”
“爸，你請他幹嘛？小喬，我們走。”顧修延的面色稍稍陰鬱了些，可嗓音還是淡淡的，說罷就去拽喬漫的手臂。
“坐下
！”一聲厲喝，顧志強狠瞪了眼兒子就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乾笑了兩聲，“席總別介意，修延年紀小，您多包涵。”
席天擎從始至終都盯著喬漫，輕笑過後，他冷厲道，“年紀小？一個可以讓女人有懷孕能力的男人，年紀絕對不小。”
這句話裡的諷刺意味十足，但能聽出席天擎這番話裡深意的人只有顧志強一人。
兩年前他用言語中傷席天擎尊嚴的事情，至今爲止顧修延都矇在鼓裡。
飯局之前打電話給兒子詢問現在與喬漫的感情狀況，得到的答案是‘很穩定’，否則今天他顧志強絕對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把這幾個人聚在一起。
“我們邊吃邊聊。”顧志強召喚了服務生，“上菜。”說完又看向席天擎問，“席總喝什麼酒？”
席天擎盯著喬漫素白的臉，一股怒氣在身體裡不斷竄行，他脣邊的冷笑落下，化爲一抹殘酷和威嚴，“我開車，不喝酒。有話快說，我沒時間和你們在這裡耗。”
“席天擎，你說話給我注意點。”顧修顏一下站起，怒罵道。
喬漫被實實在在嚇了一跳，和顧修延認識這麼久都沒見他發過這麼大脾氣。
主賓位上的男人，冷冷開口，“這沒你說話的份。傻子都看得出來你爸可能有求於我，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態。”
顧志強低聲警告了句，“修延，你給我閉嘴！”
喬漫的臉早已紅得不像話，甚至能察覺到灼燒的感覺，相信席天擎也能發現，她將頭埋得很低，不敢再與對面的男人對視了。
席天擎有些不耐煩地又問了一次，“到底什麼事？”
他從兜裡掏出根菸點燃，空氣中瞬間蒙上一層淡淡的煙霧。
顧志強有些難以啓齒，這件事其實和席天擎本來沒多大關係，關鍵是自己遇上些麻煩，對方說自家有個女兒一直都喜歡席天擎，知道他顧志強認識席天擎就提出要他做媒的條件。
今天把喬漫叫來，一方面是想讓席天擎認清有些感情失去了就回不來，另一方面是希望喬漫認清現實，早點和顧修延結婚。
正在這時，一個清純可愛的女孩從門口走進來。
來人二十五歲，和喬漫同齡。
長得清純可人，笑起來十分甜美，和喬漫這種冷性情的人是截然不同的類型。
“對不起，我來晚了。”女孩衝大家都笑笑，隨後徑直走到席天擎身邊坐下，一雙眼睛差點都掉席天擎身上去了。
喬漫心裡有點不舒服，大拇指指尖都差點嵌進食指縫隙裡，生生把掐出一片白色。
席天擎正襟危坐，深邃的眼眸輕輕一瞇，瞧了眼顧志強的臉色，又瞧了眼身邊的女人，心裡已和明鏡似的了。
“席總，給你介紹一下……”
“不必了。”席天擎站起身，忽然打斷顧志強的話，走到喬漫身後二話不說就拽起她的胳膊。
顧修延見狀，立刻抓住喬漫另一條手臂，皺著眉頭說，“小喬，別跟他走。”
今天的飯局席天擎已經忍無可忍，一把甩開顧修延的手，強行把她拖走。
他的步子很快，攥住她手臂的力道也很大，幾秒時間就已經走到走廊中央。
“小喬。”身後響起顧修延的聲音。
席天擎的腳步一頓，偏頭，瞪向喬漫，雙眼間充斥的怒火已經很明顯了。
她微皺眉頭，顫
巍巍的開口，“我去和他談談。”
席天擎濃眉一挑，字字低沉，“和他談？是叫我等你談完再帶你走？”
說話間，顧修延已經追上來，“小喬，你真的要跟他走？他傷你那麼深，你還沒清醒嗎？”顧修延的聲音稍稍有些急切。
席天擎一聽，徹底怒了，一把將喬漫扯到身後，“少管閒事。惹我不高興，我就做了你。”
一句嚴厲的警告竟讓喬漫的心狠狠一縮，以前的席天擎絕對不會拿性命這種事隨便要挾，可現在他說出來卻竟然那麼輕鬆，這讓她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晃神間，手臂又被一拽，席天擎大步向電梯處走去。
喬漫回頭看了眼顧修延，他還站在那裡，站姿已不那麼筆挺，看上去有點受傷。
滴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喬漫的心狂跳不止。
手一縮，顧不得差點被摩擦的力量搓掉一層皮，強行把手從席天擎的掌心給抽了出來。
“這麼想留下？”一道無法遏止的怒火從男人眼底快速閃過。
她緊皺眉頭，渾身都冒出細細的汗來，臉色一白，眼睛一黑，整個人都癱軟下來。
席天擎的手臂快速一攬，她綿軟的身子一下跌入他胸膛裡。
“你怎麼了？漫漫，你醒醒。”焦躁感鋪天蓋地地捲來，他完全亂了陣腳。
恰好一個侍應生經過，見昏倒的人是喬漫，立刻幫著席天擎把人扶到了電梯。
侍應生看了眼喬漫，嘆出口氣，“喬小姐看上去瘦了很多。”
席天擎偏頭，有些疑惑地盯過去，“你認識她？”
……
喬漫醒來的時候是在霍行的私人醫院。
席天擎守在牀邊，一刻都不曾離開。
她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人便是他。
“醒了。”席天擎的聲音很低柔，眼底充斥著滿滿的寵溺。
大手在她額頭摩挲了幾下，將一些碎髮全都一絲不茍地綰好。
她有些震驚，這樣的眼神來得太突然，一時之間讓她有點招架不住。
她手臂一撐，想坐起來，席天擎的大手不把按住她的肩，命令道，“別動。”
喬漫更是一頭霧水，眨了幾下眼睛，半天沒反應過來。
他或許是意識到剛纔的命令口氣嚇著她了，嗓音立刻放柔了許多，“老實躺著！”
她擡手揉了揉太陽穴，不安地問，“我怎麼會在這？”
席天擎的目光很深邃，“你在電梯前暈倒了。”
她似乎是想起來了，點了下頭，“喔。”
席天擎的身子壓下來，薄脣離她極近，“霍行說你身體沒問題，突然暈倒可能是心理上的原因。爲什麼會在電梯前暈倒？”
她愣了一下，原本以爲席天擎早該知道原因纔對，可他竟然這麼問！
下一秒，壓抑的男音突然揚起，“兩年前，你在電梯裡流產了。”
她瞪大眼睛，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他這是不曾知道嗎？
要是不知道，那怎麼知道念兒不是他的孩子？
要是知道，這會怎麼突然問起？
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她心口蔓延。
好半天，她嚥了口唾沫，看向他，“兩年前我沒守住我們的孩子，是我沒用。兩年前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在醫院昏迷，還是我沒用。對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