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喬漫一早就去了公司。
推開席天擎辦公室的門,意外聽見輕微的鼾聲。
她一怔,循聲走去。
席天擎安在辦公室的休息室門半開,她推門而入,席天擎正躺在牀上,被子微微扯了一下,鼾聲也停了。
她以爲席天擎睡醒了,步子立馬微退,不禁暗想:昨晚他是在這睡的?沒和蘇荷在一起?
席天擎沒起來,她大著膽子走過去,心跳沒來由加速了好多。
俯下身,她開始仔細打量他的五官。
這個男人真的長的很好看。
黑亮垂直的發有幾縷垂在眉心上,他的脣輕抿著。
窗外輕薄陽光洋洋灑灑,勾勒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部線條。
喬漫的脣角淺淺一勾,剛要直起身,他的眼睛忽然睜開。
他死死盯著她,“要是在別人公司,你也會大膽到偷看老闆的睡相?”
說罷,席天擎的手臂一撈,強硬的把她扯在自個兒身上。
喬漫心臟一縮,抓緊討饒,“那個,我們和解吧?!?
席天擎鬆開手坐起來,取過西裝穿上後低頭一絲不茍地扣著西裝的袖釦,“和解?什麼和解?”
她慌亂地站直,低頭,“管家告訴我了,我喝醉是席總一路抱著我回來的,給你添麻煩了?!?
他扣好袖釦,一擡頭,俊逸臉上泛起柔柔的漣漪,“傻丫頭,算你還有點良心?!?
一句傻丫頭,如羽毛拂過。
喬漫越來越不懂在席天擎眼裡自己算什麼?
契約妻?小丫頭?還是寵物?
高興時就拿來寵一下,不高興了就丟到一旁,甚至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她的睫毛輕輕顫動幾下,不知不覺停留在席天擎臉上的目光盤旋了很久。
“我很重吧?”她像是沒話找話。
“輕的和只猴似的?!彼托?,彷彿昨天的不愉快從未發生。
喬漫覺得他的心思太深,喜怒無常,實在是太難捉摸了。
席天擎站起來,高大的身影瞬間就把她罩住,“對了,今天開始你不用在我辦公室上班了?!?
“什麼意思?”她心裡咯噔一下。
席天擎一手置入褲袋,淡淡道,“公關經理這職務空著,正好頂上去。不過是掛個名,我不會讓你和客戶接觸,等有好機會再換更好的位置。”
“好突然。”她有些奇怪,昨天他明明和蘇荷還很親暱,怎麼沒把蘇荷重新叫來公司?
許是看穿了她眼底的猜忌,席天擎轉了個身走到窗口,從兜裡掏出根菸靜靜吸起來。
煙吸到一半,他才緩緩開口,“和我結婚的女人,總不能窩在我辦公室裡當個特助。”
“可錢遠東那生意……”她深知席天擎爲什麼提拔她,多半是爲了封席三的口。
他回頭,意味深長地冒出一句,“很快就沒有錢遠東這號人物了?!?
毫無波瀾的一句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竟那麼有威力。
喬漫的面色微微一變,忙問,“席總做了什麼?”
他諱莫如深,又是猛吸了幾口煙,一個字都沒再多說。
下午的時候,喬漫走進公關經理辦公室。
蘇荷離職的時候比較突然,很多東西都還放在辦公室。
當喬漫拉開抽屜的一瞬間,輕愣。
這幾年所有關於席天擎的報道全部被收集著,哪怕是一條很小的報道,也被紅筆仔仔細細的圈了起來。
“我還以爲蘇荷不過是貪圖席天擎的
錢財,現在看來蘇荷保不準對他是認真的。”
說實話這幾年喬漫並沒有太關注席天擎,對他的瞭解之前只限於風流二字。
喬漫坐下來,一條條看著這幾年關於席天擎的報道。
越看越發現自己一點都不瞭解席天擎。
他有慈善基金會,辦過學,最令人意外的是地震那年他還當過志願者去前線救過人。
喬漫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去!太讓人意外了。”
她實在難以想象席天擎這樣的人穿上黃馬甲的樣子。
“挖墳?陳年百古的事有什麼好看。”
喬漫頭頂忽然落下一道男音。
剛纔太出神了,沒發覺辦公室裡早就多了個人。
一擡頭,席天擎噙著一抹笑,看上去頗爲溫和。
她一把收起報紙塞進抽屜,“席總怎麼來了?”
又是一句席總。
席天擎的笑收斂了去,“要是哪天你當著公司其他員工喊我一聲席總,我的臉得往哪擱?”
一旦養成了習慣,哪天在人前冒出句席總,謊言就算別人不來戳,自個兒都給戳破了。
輕咽口唾沫,她張張嘴,“天……”拖了長長的尾音,都快岔氣的時候硬是冒出句,“哥?!?
“天哥?!彼滞晖暾恼f了一次。
席天擎明顯愣了一下,隨後脣角上揚。
這一句天哥叫得席天擎心裡一蕩,叫他天擎的人不少,還沒有一個女人喊他天哥。
“天哥?”席天擎的喉嚨裡竄出低低的笑,“以後就這麼叫?!?
“喔?!彼樢患t,“天哥找我有事?”
席天擎被她逗笑,把手上一疊酒店照片丟在她面前,“看看,要定哪家?日子我找人看過了,下週末是個好日子?!?
她瞪大眼睛,“這麼快?”
她把一堆照片都拿起來,本來想說隨他定,可一想到婚紗的事,話哽在喉間,只得掃了一眼後挑出一張遞到他手裡。
席天擎走到沙發旁坐下,點了根菸抽起來,“只剩一個多月,當然得抓緊。”
“是啊,還有一個多月。”她低嘆一句。
這一個多月如果能不出什麼紕漏,到時候婚禮也辦了,席天擎只要順利繼承遺產,已婚的標籤就該摘下來了吧。
席天擎!這個無意中闖入她生命的男人,還有一個多月便再無瓜葛。
如此,與簡馳也不需要交集。
偏偏命運卻愛捉弄人,隔天一早席三的一通電話讓席天擎悶頭抽了好幾根香菸。
喬漫抿了抿脣,走到他身邊坐下,“怎麼了?來我辦公室到現在你一句話也不說。”
席天擎的黑影在雪白的牆上無限蔓延,嘶的一聲,菸蒂掐滅在菸灰缸裡。
他似乎思索了一下才緩緩開了口,“下午回去收拾東西。”
喬漫先是愣了幾秒,隨後眨眨眼,“要出差?”
席天擎盯著她,良久,薄脣中輕描淡寫的逸出一句,“三爺爺提議讓我們搬去他那幾天?!?
“爲什麼要搬他那?”喬漫瞪大眼睛一下站起來。
席天擎沒著急說話,目光更加探究地盯著她,直到喬漫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大又重新做回原位的時候,他才又開了口,“表面上他說是爲了增進祖孫感情,不過……”
“想監視?”喬漫著急打斷了他。
“或許是?!?
席天擎只不過微應了一聲,可那把好嗓音實在是醇厚好聽。
“可以不去嗎?”她咬住
嘴脣,眉頭也順勢皺了起來。
席天擎瞇了瞇眼,似笑非笑,“你怕見到簡馳?!?
簡短的六個字直接戳進她心裡。
喬漫的臉上立刻就變了,扭頭,輕唸了句,“纔沒有?!?
席天擎的手臂忽然攬住她的腰淺淺用力,“別怕。”
她心湖一蕩,看向他,竟從他諱莫如深的眼眸中看見了柔意。
席天擎見她發愣,薄脣微微上揚,手臂一收,一個原本曖昧的動作變得禮節和分寸。
記得三年前的這個時候,她剛被席天擎帶回席家不久,對席天擎的印象只有‘神秘’兩個字。
他救她留她,卻又很少出現。
一直到她去席氏倉庫工作了好幾天他纔再度現身。
送上來的卻是張婚姻契約。
之後一如既往的陌生疏離,也是最近才和他才頻頻交集。
要是隻把他定位成情人,那絕對是一等一的完美情人。
忽然在想,要是簡馳沒有出現在那場家宴上,或許自己可以安安心心做席天擎的女人。
當晚,她坐上席天擎的車準備去席三的大宅。
車裡喬漫一直不安的攥著手指,還時不時的輕皺眉心。
這些情緒被席天擎盡收眼底,他什麼都沒說,只是伸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幾下。
車子穿行在夜色中,吱的一聲,車停了。
喬漫輕抿了下脣,突然抓住席天擎的手臂,“天哥,我……”張了張嘴,話又給嚥了回去。
席天擎盯著她,眸底深處喜怒不明,伸手把她解安全帶的時候淡泊地衝她說了句,“天塌下來還有我替你頂著。下車!”
她不再說什麼,跟著他下去。
行李是司機老張幫忙拿的,兩人跟著老張後面,還沒到大門口,席天擎的大手就緊緊牽住了她。
喬漫倒也習慣了,情緒沒什麼波動。
下人給他們開了門,兩人一進去就看見沙發上正抽著雪茄的席三。
她下意識的環視一圈,目光所到之處沒有簡馳的身影。
剛想鬆口氣,耳畔傳來了鋼琴聲。
一曲《夢中的婚禮》徹底震盪了她的心湖。
“小漫,你今天說嫁我,我明天就娶你?!?
“結婚可要好多錢,你一個窮音樂人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
“萬一我並沒有你看見的那麼窮呢?!?
“哈哈哈哈。老黃,昨晚是誰偷吃我泡麪?”
“算了,我彈鋼琴給你聽?!?
“彈什麼曲子?”
“夢中的婚禮?!?
有些往事歷歷在目,早就熄滅的火苗就這麼騰地一樣又竄了起來。
不知不覺,她眼眶就溼了。
客廳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她看見了安靜彈琴的簡馳。
簡馳低著頭,墨色的頭髮垂在前額,遮住他眼裡所有的情緒。
修長的手指在鍵上飛躍,如行雲流水,一如當初般流暢。
喬漫的腳步動了動,想往順著聲音的源頭走去,卻被席天擎的一隻大手牢牢的禁錮在身邊。
她偏頭,眼底的溼潤像一根細微的牛毛般刺進席天擎心裡,拔不出來,卻有點疼。
席天擎手上的力道加深了幾分,目光從喬漫臉上快速收回,落在席三臉上。
“三爺爺,我和漫漫今晚住哪個房間?”
鋼琴聲戛然而止。
簡馳站起來,鋼琴蓋一合,不陰不陽地開口,“我侄媳婦今晚住我房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