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漫醒了之後不小心碰翻了牀頭櫃上的心電監護儀。
顧修延定了一眼，大跨步走過去，“你醒了。”
“嗯。”她只是應了聲，簡短而乾脆。
見到顧修延，她暗自撫在小腹上的手不著痕跡移開了。
顧修延是什麼人？他的觀察力是何等的好。
早在進來的一瞬間就發現了這個細節。
“沒事，孩子還會有的。”伴隨著淡泊的嗓音消散，一隻大手落在了她肩膀。
醫生路過時看見病房的門開著，病人醒了，做完一系列常規檢查後笑笑，“看來喬小姐以前的身體素質不錯，這麼快醒來超出我意料，一會我讓護士來通知你做一次全身檢查。”
顧修延道了謝，送走醫生，一轉身看見喬漫瞥向窗外。
快入冬的天氣，風透過紗窗吹進來是涼的，還散著桂花的香氣。
顧修延走過去，坐回原位。
她目光灰冷，如死了一般。
他觀察了喬漫好一陣子，拉了把椅子坐下，“我剛剛太急，還沒有通知他。”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她轉頭，表情有些意外。
顧修延淡笑不語。
喬漫看他一眼，輕扯脣角，生硬的笑弧很快就落下了。
顧修延輕瞇起眸子，忍不住問了句，“你不難過？”
喬漫比他想象中要還要冷靜。通常這種時候，一般女人失去孩子肯定會大哭大鬧一場。
可她卻只是淡淡答了句，“難過。要是孩子沒有流，等出生的時候會笑會哭會餓會鬧，有小手和小腳，不知道有沒有眉毛，我聽說很多孩子一出生看不出眉毛的。還有……”
“別說了。”他突然失態的打斷了她。
她許是沒料到性子極淡的顧修延會這樣，著實輕愣了下。
顧修延的眉頭一皺，“要是想哭就哭，我不會笑你。”
她搖搖頭。
沉默的心碎最令人動容，顧修延看不得她這樣逞強，壓低聲音問，“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你流產是意外還是有人陷害？”
她緘默不語。
顧修延不想逼她，話鋒一轉，“你出現只是爲了阻止我結婚？”
喬漫看他一眼，稍稍心虛的避開他的目光，“我覺得你肯定不喜歡她，我當然要阻止。”
“喔。”顧修延的眼眸凝滯了下，“我叫席天擎過來。”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不要。這幾天席氏的事情很多，等過了這一段我自己和他說。”
顧修延是真沒想到啊，一個女人竟然可以體諒到這種地步。
明明這種時候她纔是最該被保護和安慰的那個。
顧修延的眼光不禁變得灼熱。
這時候他手機響了。
是宣傳廣告。
平時顧修延看見廣告都是直接點叉的，但是，‘席氏於下午四點召開記者會，欲迴應公司經營不善純屬謠言。’一行標題，快速閃過他的瞳仁。
他擡頭，淡淡對喬漫說了句，“席氏要開記者會，在一小時後。”
她一下坐起，“開電視，我想看。”
護士這時候來叫，“喬小姐來做下檢查。”
“……”
發佈會前二十分鐘。
公司的人打電話到總裁辦公室。
席天擎掛了電話，冷冰冰地對蘇荷說，“記者到齊了，跟我下去。”
蘇荷盤著手，突然笑得前俯後仰。
“你笑什麼？”席天擎的鷹眸輕瞇，嗓音沉穩而有力。
蘇荷走近，在辦公桌上勾勒下身子，紅脣肆無忌憚的湊近他，“有件事我想你可能不知道。”
低如氣流的女音透出一股子明顯的挑釁。
他揚起倨傲的下巴，雙眼瞪過去。
蘇荷又是笑，表情都有點扭曲，“你最愛的女人今天破壞了我的婚禮。她來搶婚了。”
他喜怒不形於色，“有膽你就再說一遍。”
蘇荷咬牙切齒，“她搶走了我丈夫，當著我的面和顧修延跑了。這種奇恥大辱，你以爲丟臉的只有我一個人？你的臉面她喬漫又給擱哪了？”
這句話徹底觸及了他的底線，他修長巍峨的身軀倏得從辦公椅上竄起，全身散出無盡的怒火。
蘇荷有一瞬的悻悻，明顯往後退了幾步。
他邁開修長的腿，逼近，將她逼到窗口的時候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在我面前亂說話，小心你舌頭。”
蘇荷扯著嗓子，艱難地憋出一句話，“不信你打電話給我表姐。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是你的？你確定嗎？”
他心一痛。
此時的蘇荷已經被掐得面紅耳赤，似乎再下一分力道人就要背過氣去了。
席天擎的手微微一鬆，蘇荷大口大口的喘氣。
瞧見他的表情，她微勾脣角，果然，這種關於男人尊嚴的挑撥離間最毒辣有效。
他死死盯著她，一字一頓，“你再敢多說她一個字不是，我現在就把你丟出去！”
“你敢！”蘇荷的嗓音一提，篤定他不會在這種關鍵時候得罪自己。
席天擎盯著她，兩片薄薄的脣掠過一絲寡淡的笑。
笑弧凝固的瞬間，他一把捏住她的肩，將她整個上半身都推出了窗外。
“救命！不要！我，我不說了。”蘇荷這才怕了，拼命的討饒。
他將人拉了回來，蘇荷立刻走到門邊，拉開門的時候纔敢出聲，“反正我也沒打算參加什麼席氏的發佈會，我會好好欣賞你在記者面前怎麼表現。席天擎，你真是個可憐蟲，你以爲你一無所有之後喬漫不會嫌棄你？”
他偏頭盯過去，眼底揚起輕蔑，“給我滾！”
蘇荷沒敢在多說，門砰的一下關了。
辦公室的座機電話又進來，是操盤手團隊的來電。
他剛接下就傳來一個糟糕的消息，“席總，好像有人在和我們對著幹，股價剛剛擡上去，又被幕後黑手壓下去了。”
他心裡咯噔一下，“所以？”
“抱歉，您給我們操盤股價的資金都……”
“都沒了？”席天擎忍不住自嘲一笑。
“席總，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電話掛了。
他擡手揉著太陽穴，雙眉皺起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事情發展到今天，不是他所能預料到的。
席氏破產在即，難道就沒有一點轉機了？
恰在此時，顧志強竟不請自來。
“顧行長？”席天擎的濃眉一挑，這幾天來辦公室的人還真是一波接一波。
顧志強從兜裡掏出一張支票，遞在他手上。
看見數額的時候，席天擎不禁一驚，“一千億？什麼意思？”
印象中和顧志強這人也不過只有表面上的客套，並沒有
深交過。
這種時候顧志強拿出錢來，不免惹人深思。
顧志強看出他眼裡的疑惑，沒有拐彎抹角，“把小喬讓給我兒子，這錢就是你的。”
他一怔，第一次懷疑是否是聽覺出了問題。
顧志強娓娓道來，曉之以理，“不管你信或不信，小喬肚子裡的孩子是我們老顧家的。對你來說不過是失去個並不愛你的女人，和失去你家人一手創辦的席氏，哪個更容易割捨？”
席天擎高大的身子微微一晃，今天是怎麼了？一個一個來告訴他喬漫肚子裡懷的是別人的種。
他強行壓下心裡快要爆炸的怒火，四兩撥千斤道，“顧行長，我想你弄錯了，漫漫肚子裡的孩子不是顧修延的。那天的事情是誤會一場，我以爲你已經很清楚了。”
“不清楚的人是你。小喬親口告訴我去過我兒子的住處，而且現在他們還在一起。今天小喬去婚禮現場搶婚，我是沒想到啊。”
關於搶婚一事，席天擎之前並沒有放在心上，蘇荷弄虛作假慣了不信也罷，可德高望重的顧志強竟然也這麼說。
他對喬漫的信任竟然開始動搖了。
沒著急回答什麼，他快速撥通了喬漫的新號碼，每一聲嘟嘟嘟的聲音都成是煎熬。
大約十幾秒鐘之後，電話通了。
“喂……”接電話的是個男人。
席天擎的表情當時就僵住了。
顧修延的聲音很有辨識度，他一下就認了出來，“顧修延。怎麼是你接她電話，她人呢？”
電話那頭的顧修延看了看緊閉的B超室大門，不急不躁地回了句，“她現在不方便接。”
席天擎再沒說什麼，手，慢慢的垂下來。
一時間所有的壓力痛苦都向他席來，一點思考的精力都沒了。
蘇荷的話，顧行長的話，還有剛纔那通電話，生生逼的他不得不相信喬漫的愛從頭到尾或許都只是一場騙局。
席天擎的喉結一滾，接下支票，卻是撕的稀巴爛。
他抑制不住地落了淚，“席氏今天完了沒關係，我席天擎什麼都沒了也沒關係。只要我活著一天，所有傷害過我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
發佈會開始，喬漫昨晚檢查守在電視機前，卻始料未及席天擎沒有現身。
更沒料到的是，席家的別墅，車，所有的一切都在三天後被法院收走。
而他，如同人間蒸發。
警局那邊查出來的記錄是席天擎去了法國，之後再無音訊。
喬漫感覺自己是被拋棄的那個，好長一段時間都只能以酒度日。
她不接任何人的電話，也不見任何人。
簡馳和顧修延找她都要找瘋了。
直到，這兩個男人同時得到消息，她回了迪拜。
再次走上迪拜的街道，看著街上時不時走過的白袍少年，竟然沒了當初的熟悉感。
在這裡她曾生活過十年，再次回來卻變得陌生了。
她走了很多以前走過街道，腳步最終在以前的住處前面停下。
窗外晾著衣服，是母親的衣服，她是個很省錢的女人，要是喬漫沒記錯，晾著的衣服已經起碼八年了。
吱嘎一聲，木門開了。
喬菱看見她，驚得張了張嘴，“姐，姐……你真的回來了。”
她剛想說點什麼，不想喬菱身後多了張男人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