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漫一聽,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圓睜的雙目,好似兩顆烏黑的曜石。
這時候顧修延又慘兮兮的補了句,“要是沒記錯,當初是你把念兒撿來的。”
如果剛纔那句話是把剮心的刀刃,那他現在這句話絕對是致命的一擊。
她聲音漸漸柔下來,“你的意思我聽懂了,你在怪我。”
他終於不再隱匿,衝她嘶聲力竭的吼出來,“怪你?”他苦笑,“我在怪我自己。”
舒出長長一口氣,顧修延一字一句道,“你就是個災星,我不會娶你!”
喬漫一瞬不瞬的凝著眼前這張曾經無比熟悉的臉,她靜靜思考著顧修延說的話。
現在顧家敗了,他是故意這麼說讓她離開的嗎?
還是說真的是因爲打擊太大所以……
面對複雜的人際關係,她真的猜不透,微蹙的眉心也越聚越攏。
“還不走?”顧修延聲音壓低。
喬漫看著他,沒說話,也沒動。
良久,她就當沒聽見顧修延的話,緩緩道,“阿姨的後事必須要儘快辦,你把屍體放在太平間不是長久之計。而且……”
“閉嘴!”顧修延粗暴的打斷她。
他擡手,指著門口,“非要我趕你才肯走?”
喬漫眸光一痛,鋪天蓋地的內疚如狂風驟雨般涌來。
她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許久,她再次推門而入,手上多了份宵夜。
顧修延明顯一愣,要是沒記錯,喬漫手上的陶瓷保溫壺是顧家的東西,可顧家自從出事之後,下人們都散了,這會家裡應該沒有人才對。
喬漫似乎猜到了點他的心思,淡淡道,“你沒關窗戶,我爬進去的,不過我出來的時候已經幫你關好了。”
顧修延一聽,下意識的看向她的手,一條小小的紅痕蘊在她大拇指的地方。
他心頭微動,想當初她爲了席天擎從迪拜的酒店逃走,後來又只爲看一眼席天擎的婚禮徒手爬了五十樓,而現在,眼前這個女人終於爲了他爬了一次樓。
他的脣角輕扯,複雜的心湖幾乎要被攪碎了。
極冷的聲音傳來,“誰讓你做這些的?我不需要。”
她難受的嚥了口唾沫,“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可我剛出去的時候護士小姐說你已經一整天沒有吃過東西也沒有喝過水了,你這樣會垮的。”
顧修延深凝著她,腳步一動緩緩走到她面前,定了好久才伸手接過她手裡的保溫盒。
喬漫的嘴角一點一點勾起,滿心期待顧修延終於肯吃東西了,卻不想未變哐鏜一聲,陶瓷的保溫瓶頃刻間在地上摔的粉碎。
她特意熬的雞湯也一下就燙到了她的腳踝。
顧修延視而不見,“一份親手做的雞湯就想讓我原諒你,雞湯能讓我媽活過來,雞湯能我爸醒過來?你想的真簡單!”
她如受千刀萬剮,望向他,“我承認阿姨的死和叔叔受傷我確實難辭其咎,我也不想爲自己辯駁什麼?但你讓我很失望。”
顧修延失笑,“我讓你失望?”
喬漫寵辱不驚,“如果今天出事的人是席家,席天擎絕對不和你一樣只知道守在病牀邊,他會想方設法從所有傷害他的人十倍百倍的討回來。你現在居然不想去查真兇,反而在這裡自暴自棄。也是夠了!”
顧修延聽後,偏激的情緒稍稍平復了些。
喬漫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發現他眼眸輕瞇,似乎在想什麼。
“兇手是誰你應該最清楚。你現在是讓我去向席天擎報仇?”顧修延的神色有些茫然。
果然,顧修延第一想到的人也是席天擎。
“不是他做的。”她著急辯解。
“如果不是席天擎爲什麼你沒事?你認爲我蠢到會信這種話?”顧修延忍不住輕笑。
當他醒來之後,父母都遭殃了,下人也好多受了傷,可偏偏喬漫沒事。
不多久席天擎的電話進來,說她在他那。
事情還不夠明顯嗎?
顧修延把自己的懷疑告知警方,可警方直接一口咬定不可能。
喬漫更加急切的解釋道,“真的不是他。他只是路過顧家,而且當時我被闖進來的人帶走,是他救了我。”
顧修延一聽,眼睛一凌,神色中皆是懷疑。
“當時你被打昏之後我看見兩個帶著口罩的男人,一個捂住了我嘴,另外一個後來闖進來和屋裡的男人接頭,至於他們有沒有其他的同夥我就不清楚了。”
“席天擎可以僱人做。你太好騙了。又或者你心裡也有懷疑,但是寧願相信他的話。”顧修延冷笑。
喬漫一聽,臉都白了。
顧修延的話確實戳進她的心。
她起初確實有懷疑,但轉念一想,當時念兒的骨髓能和蘇荷配上,念兒是蘇荷女兒的可能性很大。
想到這,她淡淡道,“我想帶走念兒又在顧家行兇的人應該是心荷,不,是蘇荷和麥斯利。”
顧修延聽的一頭霧水,喬漫只好挑一些能告訴他並且簡明扼要的事情來說。
當她解釋完一切,顧修延的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
他什麼也沒有說,擺了擺手,“我想一個人靜靜,顧家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你滾!”
喬漫深知顧修延現在心裡煩,只能拖著被燙傷的腳緩步離開醫院。
夜已經很深了,醫院這種地方,每天都有無數條生命被救下,也有無數人被死神帶走。
她聽見身後大樓裡傳來一些低低的哭聲,突然覺得身子有點冷,搓動手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喇叭聲突然在耳畔響起。
她循聲回頭,半開的車窗裡露出一張淡定從容的臉,“上車!”
喬漫心中微驚,她盯著他,沒多說什麼,拉開車門快速坐上去。
席天擎第一時間將車窗關好,脫下西裝蓋在喬漫的身前。
喬漫心頭微動,眼前這個男人和身上想這件西裝怎麼會來的這麼及時。
席天擎英眉輕挑,眼眸含笑,“好奇我爲什麼會在這?”
喬漫無數想說的話都哽在了心頭,最終只是輕輕點了下頭。
“你進醫院開始我就沒離開過。”男人含笑的聲音彷彿淬毒的酒,令她毫無招架之力。
喬漫微微張開了嘴,想說點什麼,又全都給嚥了下去。
“我不放心。”席天擎淡淡的笑意沁在醇厚的嗓音之中。
喬漫原本想質問他爲什麼要告訴顧修延她昨晚在哪,可聽到這些話,卻是怎麼都問不出來了。
鼻子一酸,她下意識縮縮鼻子,“那我剛剛去顧家,你也看見了?”
“你的攀巖技術確實不錯啊。”席天擎的聲音是縱容的。
喬漫是半路攔的私家車,席天擎不知道她要搞什麼鬼
,又怕她吃虧,就這麼一路跟到了顧家。
“你看著我爬窗?”她瞪大眼睛。
席天擎似笑非笑。
“你不怕我掉下來?”她語速頗快。
“顧家下面是草坪。”
喬漫真想一口老血噴他臉上。
席天擎正好將視線偏移,方向盤一打,火速驅車帶她離開。
回到上次小住的豪宅,喬漫洗漱之後已是凌晨2點多了。
席天擎一身睡衣窩在牀上,腰身上蓋著棉被,雙手盤著看電視。
喬漫的心頓時抽了一下,今晚,他難道是要留宿?
席天擎沒看他,一邊換著電視頻道,一邊低聲說了句,“很晚了,快進來睡。”
她一聽,心跳驟然加快。
顧家出了那樣的事,這會卻要和席天擎躺在一張牀上?
任誰都會有強烈的負罪感。
她定在原地,腳步沒有動。
不過小小晃神的時間,席天擎高大的身影已經立在了她面前。
喬漫的鼻尖瞬間撩動過清爽好聞的沐浴露香味,而她正好能平視到男人的鎖骨以及極度性感的喉結。
“答應我不要想太多。想別的男人更是找死!”
喬漫很是意外的擡頭看他,不過從席天擎嘴裡說出這樣的話真的一點都不奇怪,他向來都對自己不在意的人和事都漠然狠絕。
“我……”喬漫咬了咬脣,眉心緊擰。
“早就告訴過你,你必須要把愛情和別的東西區分清楚。你擔心顧修延可以理解,但我奉勸你對他的關心最好不要超過我能容忍的極限。”
她心中一緊,下意識的低頭,“我今晚想一個人休息。”
“我去隔壁睡。”席天擎的嗓音似乎稍稍有點不悅,她多少能聽的出來。
轉身,席天擎英偉的背影已經走到了門口。
他沒有回頭,腳步一移,身影消失在門邊。
喬漫悄悄舒出口氣,她緩步走到窗口。
她不明白,在席天擎的世界裡愛情爲什麼可以這麼純粹。
他是商人,有著比平常人更多的城府心機和手段。照理說他想的東西應該比她更多才對。
或者,在席天擎眼裡,愛是一場自私和大無畏。
……
第二天天亮,新聞裡傳來了關於顧家的消息。
報道上說顧修延將正式進入顧氏,暫代顧志強的一切決策,而王舒靜的遺體也在凌晨安排了下葬。
報道中娛樂記者採訪顧修延的時候才提到了婚禮的事。
“請問顧先生,您上次婚禮已鬧劇告終,據顧家一名幫傭的人透露,原本要和您結婚的女人是席天擎的原配妻子,而且現在顧家危機後已經悔婚,不知道情況是否屬實?”
畫面中,顧修延靜默的站著,良久都沒有說話。
記者死死咬住八卦不放,顧修延最終以一句,“是我悔的婚。”結束了採訪。
喬漫看完報道,輕愣了一下,即欣慰又內疚。
他居然真的把她昨晚的話聽進去,振作起來了。
可一想到顧家的遭遇,內疚還是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她目光一橫,暗暗發誓,有生之年,就算傾盡所有也一定要將蘇荷和麥斯利送進監獄。
正在這時,房門被席天擎推開,他面色冷毅且難看,“我要去趟法國。下午的飛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