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漫腦中當即嗡了一下,“那天就大致的說了一下。方便告訴我嗎?”
女人點頭,娓娓道來,“我知道自己懷孕之後很害怕,那會我的學費都是鄉里鄉親湊的。在大學裡也沒什麼朋友,大家都嫌棄我窮,不願意和窮人做朋友。出事後我擔心害怕,最後沒有辦法只能留下遺書製造自己跳海的假象。然後就躲起來了。”
喬漫猛地嚥下一口唾沫,“你的意思是說,席天擎如果最近沒有得知你生了他的孩子,那他潛意識裡一直以爲你自殺死了?”
“是的。他告訴我,對我沒用任何感情,只有愧疚。我想那個年紀,他聽見我自殺了肯定會有點震撼吧。”女人的臉上露出一種極度自嘲的笑,片刻又散盡。
聽到這,喬漫的心怦怦直跳。
如果真如她所說,這一段是席天擎和她的過往中極其重要的一段,爲什麼他隻字未提?
原因只有一個,席天擎心虛!
他並沒有像言語中那樣輕描淡寫。
至少,喬漫很能很肯定的說,席天擎對這個女人的愧疚不只是一點點。
“喬小姐,我該走了,一會還要接孩子放學。”陸巧蔓的話打斷了她的沉思。
喬漫回神,急切的問了句,“孩子在哪個學校上學?”
“暮城機關學校。”
喬漫早該料到,席天擎出手自然會是暮城最好的學校。
這是他的態度,更是他的責任。
陸巧蔓從皮夾里正抽錢出來,意思像是要買單這兩杯咖啡錢。
喬漫剛想開口制止,一隻大手忽然將聳出的人民幣推了回去。
一時間,桌上的兩個女人全都看向了席天擎。
陸巧蔓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很快低下頭。
頭頂落下男人極富有磁性的嗓音,“你怎麼來了?”
女人忙起身,“沒什麼特別的事。”
席天擎眉梢一挑,反射般的開口,“小燃呢?”
“今天週三,他上學。我……我先走了。”陸巧蔓幾乎落荒而逃,畢竟在一對真夫妻面前自己無疑是個小丑。
女人的腳步匆匆,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咖啡廳。
一窗之隔,外頭的大日頭放肆囂張,陽光透過綠色的玻璃靜靜的灑進來。
剛剛席天擎和那個女人不過是簡短的兩句話,喬漫還是有那麼點不自在。
他當時的表情是異常低柔的,除了喬漫之外,席天擎彷彿沒有對別的女人這麼溫柔的說過話。
想到這,她的心多少還是有那麼點堵。
更別說剛剛從眼前這個女人口中得知席天擎刻意隱瞞掉的一部分之後就更加難受了。
她拿起咖啡杯喝了口咖啡,聲音有點冷,“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席天擎在剛剛陸巧蔓坐過的地方坐下,修長手指指了指她面前的手機,“你拿走了我的手機。我用路裎電話查定位查到的。”
喬漫看他一眼,很快把目光移向窗外。
席天擎皺眉,“你們說了什麼?”
“她來找你,說是讓你參加週末的
家長會,我拒絕了。”原本她可以隱瞞掉這件事,可剛剛席天擎對那個女人不經意展露出來的關心倒令喬漫想看看如果告訴了席天擎,他會不會出現在家長會的現場。
男人的眉忽然緊鎖,黑眸似有痛意。
喬漫見他沉思,身子猛得傾向他,“爲什麼是這種表情,你不滿意?”
他回神,諱莫如深,“不,挺好的。”
然,當週末降臨。
席天擎突然藉故說有事要忙,還找來了個高層在她面前演了場戲。
喬漫心知肚明,放任他離開。
席天擎前腳剛走,喬漫後腳就跟了出去。
出租車裡,她一遍遍暗自問自己,如果看見席天擎不顧輿論和別人詫異出現在家長會上,自己會怎麼做?
答案是,沒有答案……
“小燃,小燃,沒爸的孩子臭雞蛋。”
“小燃,小燃,沒爸的孩子臭雞蛋。”
“小燃,小燃,沒爸的孩子臭雞蛋。”
席燃的同桌在席燃身邊蹦蹦跳跳,嘴裡不斷重複著一句話。
離家長會開始還有半個多小時,現場老師還沒到,但同學的家長陸陸續續進來了。
童聲總是稚嫩又尖銳的,這唱歌似的一遍遍重複,很快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又有幾個平時在班級裡頭調皮搗蛋男孩相繼圍了過來。
席燃被圍在中間,臉憋的通紅,終於忍不住大喝一聲,“你們說什麼呢?不許再這麼說我,不然我就告訴老師去。”
同桌站在他面前調皮的吐吐舌頭,“你告啊,你告啊,你本來就沒爸,你告訴老師老師能說什麼?小燃,小燃,沒爸的孩子臭雞蛋。你就是臭雞蛋,臭!雞!蛋!”
席燃氣得嗓門都大了老些,“你有爸你了不起了?你爸爸是大人物嗎?”
“那當然,我爸可在席氏國際工作!聽過麼你?那可是整個暮城最牛的公司。”同桌說完還努努嘴,伸出一根大拇指。
席燃眨了眨眼,很好奇的問,“是麼,那你爸在裡面做什麼啊?”
“我爸……”孩子想了想,“反正是個什麼經理。管人的。每天都穿西裝,可精神了!”
“這麼厲害啊。”身邊的幾個小男孩都圍著席燃的同桌。
“那當然。比席燃這個沒有爸爸的孩子強多了呢。”同桌聽到旁人誇讚,更加的眉飛色舞,可落到席燃臉上的諷刺和嘲笑也成正比的加深著。
周遭,太多他承受不了的眼神。
席燃一股怒氣衝上心頭,揚起拳頭,“你再說,我揍你!”
陸巧蔓進了家長會的會場,立刻喝住他,“小燃。”
席燃回頭,看見母親,揚起的拳頭緩緩放下了。
她一陣心痛,“你別在意他們的話,你雖然沒有爸爸,但你有媽媽啊。媽媽很愛你。”
席燃烏黑的眼珠溢出溼氣,小手扯住她衣袖,“媽,上次來的那個叔叔真不是我爸爸嗎?”
陸巧蔓哽住了喉,“孩子,真不是。媽媽和你說過很多次,你爸死了。”
孩子的清瞳
閃出一絲明顯的失落,他低低的呢喃,“也對,叔叔一定是和我開玩笑的,如果他是我爸爸怎麼會不和我們生活在一起。”
她的心一疼,伸手揉著孩子的頭。
家長會安排在一個很大的會場裡舉行。
這種好學校,家長對孩子的學習和成長都更關心,老師也更重視,所以家長會的頻率十分高。
今天看見兒子差點和別的同學打起來,她心裡十分不是滋味,入席後就愈發緊緊的攬住了身邊的席燃。
老師上臺說了發言詞,“同學們,今天我們舉辦這個家長會呢,主要目的是增進和孩子的交流。他們在學校裡面的表現等家長會結束我會分別發一個小本子,裡頭記錄著孩子在學校裡的一些趣事和學習表現。然後今天到場的爸爸媽媽呢就依次上臺說說自家孩子在家裡的表現,好讓我們都更全面的瞭解孩子。”
家長們依次上臺,放眼望去,整個班級裡只有單親出席的只有席燃。
陸巧蔓深刻看清了孩子眼底的失落,心也是一陣一陣的疼。
輪到席燃同桌的父母上臺時,席燃一下擡起頭,十分渴望的盯著臺上。
席燃看見了同桌的父親,果然和描述中一樣,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看上去就很厲害的那種人。
“媽媽,我也想有爸爸。可我的爸爸死了。”孩子的烏瞳特別清澈,瞳仁中心翼動著滿滿的希望。
陸巧蔓哽咽,造成這樣的結果能怪誰呢?
不就是衝動造成的結果嗎?
如果當年沒有剩下他,如果那時候的想法能複雜一些,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女人的睫毛輕垂,恍惚間,老師叫了席燃的名字,“下面我們歡迎席燃的爸……喔,席燃的媽媽上臺來說說他在家裡的表現。”
陸巧蔓站起身,一步步往演講臺上走去。
當她面向所有人的時候,有那麼一點心驚膽戰。
席天擎給的那一千萬雖然兌現了,但她還是沒動一分錢。
爲了今天的家長會她特意去買了件新裙子,可和剛剛上臺的那些家長比起來還是太寒磣了。
“席燃是最近才轉學到我們學校的,大家對他在家裡的表現肯定更好奇,家長就大方說說吧。”老師微笑說完,伸手把話筒遞給了她。
她極度緩慢的接過,手有點抖,又在人羣中一眼就望向了孩子清澈的眼睛。
之前學生的家長大多談論的話題就是挑食,玩具,動漫節目。
明著說是說孩子,可她聽得出來,這是一種變相的炫富手段,一種讓窮習慣了的人聽了就會心酸的手段。
她勾了勾脣,緩緩開口,“別的同學喜歡的追求的,我家席燃都不渴望。在他十二年零八個月的生命中,他只要能吃飽,不管是什麼菜,他都愛吃。夏天的時候能隔三差五吃一個冰棍,一年能買兩套新衣服,兩雙鞋他就滿足了。剛剛在家長會正式開始之前,有很多小朋友嘲笑他沒有爸爸,還編了歌謠羞辱他,我想說……”
“她想說的是席燃的父親就是我席天擎!”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在會場上空盤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