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配合嚴九堯的工作時間,席天擎特地定了離琴行較近的餐廳。
三人入座,靜等嚴九堯的到來。
十分鐘後,一身隨意裝束的嚴九堯推門而入。
兩個男人的目光短暫交匯,又迅速分開。
“哥,快來坐。”嚴瑤笑的無害,伸手召喚嚴九堯過來,順便還貼心的幫他拉開椅子。
嚴九堯坐下後,嚴瑤抓緊他手臂,“哥,給你發短信怎麼不回?我還以爲你不會來了。”
“一個飯局而已,你哥應該不會這麼不賞光。”席天擎淺啜了口清茶,嗓音淡如這杯中的茶水。
嚴九堯不陰不陽的勾動脣角,目光淡淡掃向喬漫,沒有說話,不動聲色便入了坐。
墨色的短髮,硬朗的外形,還有看上去桀驁不羈的打扮,這樣一個人和席天擎同坐一桌氣場上竟沒有絲毫遜色。
侍應生將菜單推到席天擎面前,讓他點菜。
他客氣禮節,修長的手把菜單放在轉盤上,移到嚴家兩兄妹面前。
“點菜還是由客人來點。”席天擎臉上始終掛著逢場作戲的笑,不管是說話還是表情都透出一個商人該有的睿智。
嚴瑤大方拿起,翻開之後偏頭問嚴九堯,“哥,我記得你喜歡吃烤鴨。還有牛仔骨。”
嚴九堯還是沒說話,只是微微點了下頭。
嚴瑤快速選了幾道餐廳的特色菜,一一報上菜名笑了笑,“席大哥,喬漫,你們要吃什麼就自己點了,我不知道你們口味。”
席天擎眸底泛起思索,半響後薄脣緩緩溢出字節,“加一瓶百馬莊的紅酒,再給兩位女士來點鮮榨的玉米汁。”
席天擎交代完之後侍應生退下,包間裡有一瞬間極其短暫的沉默。
桌上的喬漫始終一語不發,她不曉得席天擎刻意請嚴九堯吃這頓飯的目的是什麼?
是想試探嚴九堯究竟是不是兩場兇案的參與者,還是真的只是單純的想請他們吃這頓飯。
燈光傾斜而下,明明是極暖的色調,卻莫名透出一股冷意來。
這時候嚴瑤的電話突然想起,早些天她爲了找工作參加了好幾個面試,其中還有一家是大公司。
聽說這家公司有幾個高層很記仇,嚴瑤不想自己還沒在暮城站穩腳跟就被人給趕出來。
“那個,我不能留下吃飯了。我有點事,得先走一步。”嚴瑤一邊說,一邊拿起自己的手提包。
嚴九堯一把抓住妹妹的手,“你要去哪?”
“前幾天面試一家公司通過了,我覺得還是自己去說明下情況好了。”嚴瑤解釋完和桌上的其餘兩人打了個招呼就匆匆離開。
偌大的包間很快就只剩下三個人。
嚴九堯目光邪魅,凝向席天擎,“你爲什麼請我吃飯?”
席天擎四兩撥千斤,“請吃飯而已,似乎不需要太多理由。還是說在嚴先生的世界裡,吃飯這種事都要有目的性。”
“我以爲你會問我爲什麼來暮城?”嚴九堯冷笑出聲,妹妹離開,他彷彿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坐姿也頃刻間變
得散漫。
他一手掛在旁邊一把椅子的椅背上,一手在桌面上敲擊,一下讓喬漫想到那個夜裡在工廠第一次看見嚴九堯時的恐懼。
恰在此時,門被推開,侍應生端上桌幾盤涼菜,又拿來酒水打開。
侍應生幫嚴九堯斟酒的時候他突然用手蓋上了水晶杯的杯口,“這麼貴的酒不適合我喝。給我拿瓶普通紅酒來。”
侍應生的動作僵住,下意識的看向主人位的席天擎。
席天擎擺擺手,淡淡的說,“照做。”
從嚴九堯進來開始,氣氛已經不止一次莫名轉冷,冷的喬漫後背的涼意彷彿爬山虎似的不斷攀臨。
嚴九堯看她一眼,目光還是和剛剛一樣快速移開。
只是所有的一切細節都被席天擎納入眼底,一顆城府極深的心臟裡隱隱滋生出不悅。
席天擎喝了口紅酒,隨後優雅的解開袖口,“嚴先生打算在暮城待多久?”
嚴九堯彷彿是早就猜到席天擎憋不了多久,有些難以抑制的笑了出來,“不確定,隨我喜好。”
“我沒有想到你會去琴行上班。”
“席總說話真是有水平,你是看不起我現在的職業?是就直說。”嚴九堯的目光一瞇,聲音也陡然轉冷。
席天擎耐性很好,語氣也沒有絲毫變化,依舊含著淡淡的笑意,“只是覺得很意外。”
嚴九堯輕哼一聲,“看來我這種只有扛刀扛槍的人,擦起琴來在別人眼中倒是做作了。”稍稍聳肩,他一字一頓又給補了句,“不過也無所謂,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什麼時候真正被人看得起過。”
“嚴先生不用自我貶低,我覺得你骨子裡不是壞人。”一直沉默不出聲的喬漫憋了很久,突然冷不丁貿促這麼一句話來。
嚴九堯脣邊的笑意倏然一僵,黑眸中泛出驚愕。
“我不是壞人?”他低聲重複喬漫剛剛說的那句話,眉宇之間的剛烈氣息因他皺眉的動作顯得更加陰鬱。
喬漫隱忍了很久,但剛剛嚴九堯那句自我貶低的話莫名讓她騰起一股幫他說幾句話的衝動。
她沒有去看席天擎的臉色,嗓音沉靜道,“如果你是壞人,在工廠的時候就不需要救我。你大可以把我也炸了。你既然救了我出去,不就證明你……”喬漫說到最後,尾音輕輕一挑,似在暗示。
嚴九堯死死盯著喬漫,不溫不火的答了句,“你想多了,我救你只是想讓麥斯利認爲爆炸事件和你們有關,我好全身而退。”
喬漫心裡咯噔一下,這個男人還真是奇怪,其實他說的喬漫也意識的到,可一般這種情況下正常人都不該這麼坦白,這個人卻坦白到令別人都覺得尷尬。
他從兜裡掏出一盒變形的香菸,又從摸出一張揉成團的五元錢。
火機點在錢上,頃刻間一股鈔票特有的香味隱隱撩動在衆人的鼻腔。
“五塊錢點菸,不如面額大的來的暢快。”席天擎從皮夾裡抽出一張百元大鈔放上轉盤。
嚴九堯冷笑了下,“我這個人腦子有病,我就愛這五塊錢點出來的味道
,一百,呵,我得擦一整天琴才能賺到,下不去手啊。”
席天擎的面色陰了陰。
不知道爲什麼,打從第一次見到嚴九堯開始,他就覺得這個男人桀驁不馴的像匹狼,和他之前遇到過的都不同。
席天擎不曉得他來暮城做什麼,也不曉得這個嚴九堯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望著眼前的男人,席天擎第一次覺得自己擅長的察言觀色在嚴九堯身上一點都發揮不了作用。
菜接二連三上桌,嚴九堯叫的那瓶普通紅酒也被開啓。
他看了下手機,突然站起,拿起酒瓶就咕咚咕咚把酒幹進了肚裡。
“我吃飽了,還有二十分鐘就是我的上班時間,謝謝席總的盛情款待!”嚴九堯沒有等他們說話,脣角微揚之後便快速離場。
門砰的一聲關上。
喬漫低頭出聲,“這頓飯其實你沒必要請。”
席天擎看她一眼,稍顯縱容道,“你好像總是護著他?如果他真是殺死你母親和喬菱的兇手,你這麼護他你不覺得可笑嗎?”
喬漫猛一擡頭,“我不是護他,只是不想因爲我的一己私慾而破壞嚴瑤的生活。嚴瑤那麼單純,而且和他哥幾乎是相依爲命。再說我家人會死真正的兇手是麥斯利,我現在只希望警方可以快點抓捕麥斯利入獄,至於別的人那時候也應該只是奉命行事。”
席天擎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喬漫又補了句,“如果沒記錯,你也曾經幫過麥斯利。”
喬漫這句話說的頗爲婉轉,可傳進席天擎耳朵裡卻是無比的刺耳。
此刻,嚴瑤正往應聘公司趕。
地上的積雪還沒被完全融化,司機爲了掉頭方便把嚴瑤放在了顧氏銀行附近的一條四岔路口。
她腳步匆匆,沒注意路面,一下踩到塊石頭,光滑的石頭表面被積雪覆蓋,嚴瑤嘴裡‘啊!’了一聲,隨後整個人都狼狽的撲在了地上。
她痛的眉頭直皺,一時半會爬不起來。
一隻乾淨的手徒然在她眼前揚起。
嚴瑤緩慢擡頭,一看,整個人都懵了。
顧修延的頭頂散落下淺淡的陽光,他一點表情都沒有,彷彿和那時候一樣。
“你還好嗎?”
被一個陌生女人這麼盯著,顧修延多少有點不自在。
嚴瑤顫巍巍的喊出他的名字,“顧修延。”
三個字從她嘴裡說出來,調子被拉得極長。
顧修延明顯一怔,沒有著急答話,乾脆伸手將人扶起。
嚴瑤站穩,顧修延才淡淡的問,“我們見過嗎?”
她的面色陡然一僵,顧修延留學的時候好歹是校草級別的人物。而她作爲交換生還接受過學校爲其準備的迎新晚會。
當時的新生只有八個人,其中有七個都是男生,只有她一個是女生。
可顧修延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這不免讓嚴瑤有些失落。
下一秒,她失控的猛抓住他的手,閉著眼睛大聲說,“我喜歡你。”
顧修延顯然是一愣,“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