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延的辦公室裡,嚴瑤和他只隔了一張桌子的距離。
秘書沏來清茶,上等的碧螺春配上燒開的泉水,沖泡出來香氣溢滿了整間屋子,令氣氛十分安逸。
顧修延看了嚴瑤一眼,淡泊的說,“活動我已經發出去了,短短一天時間就有上百家媒體關注。報名處人潮涌動,比我花錢打廣告效果還要好。看來你的書真的很受歡迎。”
其實他早就想好好誇誇眼前這個女人,寫書是一件需要靜心的事,如果做不到靜心,根本不可能在鍵盤上一字一句的敲下一本完整的書。
或許,她性格里微妙的轉變,是因爲這個。
嚴瑤輕輕一笑,“在別人眼裡只是一本書。我寫的卻是我的感情,可能因爲真實,所以容易感動人心吧。”
嚴瑤的這句話沒有經過腦回路,自然而然就從嘴裡說出來。
待她說完才意識到這句話放到現在來說,是多麼的不合時宜。
顧修延一聽,眉眼間輕輕淺淺的掠過尷尬,近乎敷衍的說了句,“是麼?”
如湖水般深不可測的眸從她臉上移開,低頭看著茶杯裡的熱氣,兩片殷紅的脣,輕輕吹著杯麪上的熱氣。
顧修延不清楚別人看到這本書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可他自己在閱了那麼多書卷之後,看到嚴瑤寫的眼前一亮。
甚至從她寫的東西中反思自己當初是不是對嚴瑤過於殘忍?
嚴瑤不難感受到顧修延神色中的不自在,輕輕一笑,“你不用那麼緊張。經過這一年多,很多事情我都想明白了。該是我的跑不掉,如果不是我的……好像一直強求也沒有什麼意思。我哥給我報了明天晚上的相親會,到時候我去看看,如果有合適的我該嫁了。到明年我就三十歲了。實在耗不起。”
嚴瑤強行壓制著心裡濃烈的無可奈何,一番話說的毫無波瀾起伏,竟然連自己都覺得剛剛的話說的好沉靜自然。
顧修延微微抿了抿脣,淡淡的嗓音揚起,“你能這麼想最好不過。”
她一聽,彷彿連最後那麼點如星星之火般渺小的情動和希望也因爲他淡漠的回答而徹底的澆熄了。
“我不在你這打擾你了。現在合同的細節都差不多了,等你找到合適的人選,到時候我會來看看哪個比較合適出演。”
“好。”顧修延的回答乾脆簡單,放下茶杯的手交纏到了一塊,有一下沒一下的戳動著。
嚴瑤絲毫沒注意到這個細節,後背離開椅子站起身。
她帶著笑容轉身,可等真正背向了顧修延,她的笑化成了死死苦澀僵在脣邊。
終究還是到了該放棄的時候啊。
顧修延曾經說過,只有感情付出再多努力也可能得不到。
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在一年又一年的等待中,將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華都付了出去,卻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是,在她心裡,雖有遺憾,並無後悔。
嚴瑤提步緩緩的走過狹長的走廊,進了電梯,隨後到了顧氏的底樓。
自動玻璃門在她靠近後敞開,當步子從顧氏大樓踏出去,嚴瑤的內心特別的複雜紛亂。
她在顧氏大樓下站了一小會,一輛
空車從遙遙駛來,她招手,還沒來得及將手垂下,身後響起了一道清淡至極的聲音。
“嚴瑤。”
她的眼眸狠狠一提,腳步隨之頓住。
出租車在她面前停下,司機探出一頭,“姑娘,去哪?上車。”
一條修長的手臂穿過嚴瑤的肩膀。
顧修延遞給司機一張百元大鈔,隨後微微擺擺手,讓司機離開。
嚴瑤本就複雜不堪的心臟猛烈的跳動起來。
她不可置信的轉頭,睫毛不停的輕輕顫動。
男人絕美的臉被一抹暖陽滑過,淡泊神色引入嚴瑤的眼簾。
居然真的是顧修延!
他……爲什麼追出來?
嚴瑤心中有一股衝動,她很想一把抱住他。
可剛剛在辦公室的話一次次的浮現在耳邊,把她的勇氣一點點的磨礪的乾乾淨淨。
“有事嗎?”女人的聲音有點抖,聲音裡的驚愕和興奮再怎麼也掩飾不住了。
顧修延只說了四個字,依舊是淡淡的口吻,“我送你吧。”
嚴瑤愣了一下,“門口打車很方便。”
“我這會沒什麼事。”顧修延突然抓起她的手,快步往停車場闊步走去。
嚴瑤的心咯噔一下,默默的嚥了口唾沫,雙目都死死盯著那隻冰涼又寬厚的大手。
他牽的其實很輕,輕輕的握住,嚴瑤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和他手掌穿過而過的空氣。
停車場停了很多高價車,顧修延的車只是普通價位,看上去並不起眼。
這和他與生俱來的低調不謀而合。
純黑的色調厚重不張揚,顧修延今天穿的正好是黑色的西服。
他坐在駕駛位上,兩條極爲修長有力的長臂握著方向盤,整個人的身姿都顯得筆挺而靜默。
嚴瑤原本只是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卻再也移不開目光。
一直到車子駛出停車場,她的目光才悄悄的抽了回來。
顧修延微微偏了下頭,淡淡的問,“你那時候怎麼突然搬家了?”
“什麼意思?”嚴瑤像是沒反應過來,用力眨了眨好幾下眼睛,“你來過我以前的租房?”
顧修延的側臉依舊沒什麼波瀾,他沒有著急回答,而是沉默了足足一分鐘的時間才淡淡開口,“去過一次。”
“那你怎麼不打電話給我?”嚴瑤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心中的悸動越涌越多。
顧修延的眸淡淡掃過自己手臂處附上的光滑纖細,“那時候偶然路過而已。”
一句清清冷冷的回答再度像一盆冰涼徹骨的水從她頭頂澆下。
嚴瑤的眼中掩飾不住的落寞,慢慢的鬆開了手,將目光移向窗外。
顧修延悄悄瞥她一眼,陽光透過車窗落在她已經留長的頭髮上。
他依稀還記得,嚴瑤說過,長髮不好打理,那她的頭髮現在又是爲誰而留?
一年多的光景把她頭髮的長度拉長了好大一截。
烏黑的髮絲垂下,看上去蓬鬆飄逸,襯著她的膚色更加白皙,眼睛更加靈動。
顧修延的目光重新落回前方,低低淺淺的又甩出一句,“你現在
住哪?”
“城北大橋附近。離我哥上班的琴行不遠。”嚴瑤這次沒有轉頭。
他瞇了瞇眼,“你剛剛說明天晚上你要去相親?是前段時間宣傳了很久的暮城相親會嗎?”
顧修延這次拋出的問題彷彿超過了他們之間該關注的範圍。
她猛地看向他,透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你,你也有興趣?”
顧修延許是也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合適,淡淡的答了句,“我沒興趣。隨便問問。”
她又是感覺到一陣深深的失落。
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握在手裡拋棄丟下,一次又一次。
車子到了城北門口。
嚴瑤再待一分鐘都覺得心痛一分,她語速頗快的開口,“到了。謝謝你。”
“再見!”
“再見!”
嚴瑤下車,顧修延的方向盤很快一打,車子揚起一層淡淡的尾煙,最終消失殆盡。
翌日,喬漫在酒店還昏昏欲睡,簡馳的電話進來。
她迷迷糊糊的接下,簡馳說今晚有個很大型的相親會,各個階層的人都有。
簡馳通過朋友要了兩張入場券,並且告訴喬漫,這或許是個好機會。
她睡意全無,猛地坐起身,“可我沒有合適的人選啊。”
簡馳說人選問題最好由她來想辦法,畢竟對麥斯利女兒的生辰以及一些麥斯利的事喬漫比他更清楚。
掛了電話,她微擰起眉心。
好久都沒有回國了,能找誰呢?
腦中靈光一動,她想到了丸子,一個會看眼色且在監獄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待過的女人,光從膽子來說就應該比一般人要大。
而且自己三番兩次被人算計,隱隱中證明麥斯利應該已經否定了她。
否則,以麥斯利這般愛女心切又多疑的性子,怎麼會輕易讓她被人設計?
思緒流轉到這,一年多前醒來後躺在牀上的畫面再度滑過了腦際。
她的心隱隱抽疼,難受的好似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城市另一處,是同樣的柔和晨光。
席天擎,作爲暮城第一號被萬衆關注的單身漢,自然也早就收到了相親會的入場券。
他早就回絕了這一邀請,卻因爲喬漫的出現而改變了。
他不知道喬漫是不是已經離開暮城,更沒有去刻意打聽過她的任何消息。
拿起桌上電話,快速播下一串數字。
“席總,是你?”接起電話的瞬間,主辦方的一位經理嗓音激動,“席總,席總您是不是改變主意了?”
席天擎的黑眸深不見底,他聲音過分醇厚低沉,“我想問問今晚的相親會來多少家媒體?會不會有網絡直播或者是電視直播?”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愣了一下,硬是頓了好幾秒才怯生生的開口,“當然有。席總你今天……”
“晚上我會過來。”席天擎掛了電話,沒有給對方多說話的機會。
男人的臉上其實並沒有過多的表情,可握住手機的力道一點點收緊,直到包裹著手臂的衣料下青筋迸起。
鬆了手,他聲音低到極致,“喬漫,我不是非你不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