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漫搖頭,十分坦白的說了句,“看不上。”
她擡起頭,深凝起眼前幽邃的眼睛,輕扯脣角,又緩慢的補了句,“但,我結婚是事實。”
席天擎雙手交疊,兩根大拇指有意無意的摩挲,“你什麼意思?”
她強忍著鼻頭的酸意,看著他,沒有說話。
事情發展到了今天,如果不讓這個男人徹底放棄繼續幫助她的念頭,他將要走上的,註定是一條死亡的路。
想到這,眼中若隱若現的溼意盡收。
她冷冷的回了句,“愛情開始的溫柔,結束的殘酷,我絕對不能和個已婚的殺人犯糾纏,這樣的感情就算是有,也經不起長久。我不小了,結婚生孩子是必經之路。”
席天擎深黑的眼睛發生了很微妙的變化,一點一點從深邃變成了宛如嗜血的猩紅。
他站起來,一把扯住她的胳臂,捏住的力道極重。
“你會不會太坦白了?”
痛意順著男人愈發加重的力道變得更加深刻,她只是微皺了下眉頭,故意揚笑,“是席總一直沒看穿我的真面目,我就是這麼自私。我說不想麻煩你是給你臺階下,你不會笨到聽不懂吧?”
席天擎牙關緊咬,面部肌肉隱隱發抖,盯了她好一會才嗓音沉沉的開口,“你在找死?”
男人的臂彎一甩,喬漫整個人都被他一股蠻力推到了地上。
喬漫的視線順著男人筆直而修長的腿緩緩上移,再度撞上那雙令人心碎的黑眸,她有些哽咽,“求席總高擡貴手放過我。如果註定你會死,我爲什麼還要浪費自己的時間?你的秘密我就當沒有聽過,從此以後你我相逢偶遇,只是路人!”
走出公寓的時候,她沒敢回頭。
她很清楚背後有一雙眼睛正死死盯著這道背影。
眼淚如斷線的珠子從眼眶裡滾落下來,她永遠不會忘記今天,她是如何親手毀掉一段可遇而不可求的愛情……
酒吧人潮涌動,喬漫選了個不顯眼的角落,一杯杯灌著酒。
平時五瓶啤酒就倒的人今晚確實酒神附體,任憑多烈的酒都像是白水般索然無味。
“婚期定下來之後記得通知我,我來觀禮。”這句話在喬漫耳邊響了無數次。
走出公寓之前,這是席天擎沉默了很久之後最後說出來的話。
他當時的表情含著笑,她不曉得這種笑意意味著什麼。
“如果你愛過我,請不要參加我的婚禮。”她很沉靜的回了他這麼一句。
從告訴席天擎要結婚到走出那間公寓,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提結婚的對象會是誰。
“結婚?和誰結呢?”她苦笑了一下,喝了口酒。
掏出手機翻著通訊錄裡的聯繫人,看著看著,她啞然失笑。
她有些煩躁的將手機放回原處,又拿起瓶啤酒,一股腦全乾了下去。
肚子喝的有點脹,她抓起手機和包上廁所。
穿過密集的人潮走進洗手間,選了個安靜的地方給顧修延打了個電話。
顧修延的口氣淡泊又疏離,喬漫沒和他說幾句就要他把電話給念兒,聽到孩子的聲音,她沒來由的想哭。
和念兒七扯八扯了很久,電話再度回到顧修延手裡,兩人竟十分有默契的都沉默了,然後,喬漫說了
聲再見就掛了電話。
不知道怎麼的,她忽然沒了繼續買醉的想法,從酒吧裡出來的時候才晚上九點半。
腳步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公車站點,又不知不覺在公車開門後跨上末班車。
她徑直往車後座走,身後響起司機的聲音,“小姐,你還沒投幣。”
喬漫這纔回神,從包裡取出零錢扔進去。
她不在乎這般車要通往哪裡,整個人都像被掏空了似的。
只有在冰天雪地時才懷念陽光溫暖。
只有在已然放手後纔始知那是真愛。
只有在身處低谷時才遙想過去崢嶸。
只有在鄉愁涌動時才痛恨旅途遙遠。
公車廣播裡放著一首靜靜的歌,她聽著聽著,不知不覺已淚流滿面,一種無法名狀的疼痛在心口肆虐。
車子停在了暮城郊區。
司機轉過頭來,“終點站到了。天看上去就要下雨了。你……”司機欲言又止,這一片是郊區,村落前不久都搬了,這個姑娘多半是坐過了站。
喬漫倏然回神,伸手抹去滿臉的淚痕,從窗外望出去,一片漆黑,初秋的風嗖嗖的吹著大片的蘆葦,劃出樹影婆娑的黑影。
“你真要下車嗎?要不要我用電瓶車帶你一程?”司機好心探問。
她搖頭,目如死灰,淡淡說了句,“就算是明知道腳下的方向是和心裡的方向背道而馳,可該下車的時候還是得下車。”
她起身跨下車,公車司機鎖了車,騎著小毛驢離開。
月朗星稀,她一個人站在這完全陌生的地方,明明活著,卻如同死去。
她站了好一會,一道悶雷滑過,緊跟著雨水刷刷落下。
上衣很快溼了,然後,沁進頭皮的雨水戛然而止。
她仰頭,有傘,一把黑色的大傘擋住了急速墜落的雨。
轉頭,月色下冷毅英俊的臉就這麼奇蹟般的出現在視線裡。
席天擎一把將她摟緊,低沉的男音略帶嘶啞,“既然不捨得離開,爲什麼不順從心意。”
喬漫就這麼看著他,微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沉穩有力的手臂猛地將她納入懷中,他笑,“以爲我也像你一樣蠢?嗯?”
男人脣角好看的弧度讓她心裡打顫,“你。”
就在喬漫呆住的瞬間,席天擎的嘴角浮起壞壞的笑容,命令的嗓音揚起,“你什麼你,我跟你一天了。”
眼前的一雙眼睛透出囂張挑釁的味道,她瞪大眼睛結結巴巴,“我們不是說清楚了嗎?”
席天擎盯著他,輕輕嘆出口氣,“看看你今天都幹了些什麼!喝酒,坐錯車,淋雨,掉眼淚,這就是你口中自私的女人該乾的?如果和我再無瓜葛是解脫,你今天難道不該去購物,唱K,好好的瘋一瘋?嗯?”
喬漫一聽,臉頰漲的通紅。
她低著頭,淡淡地回了句,“我怎麼想的,和你沒關係。”
席天擎頓了幾秒,眼角淺瞇,“喔?那你告訴我,誰是你結婚的對象。敢不敢當著我的面和你的未婚夫打一通電話。”
席天擎特意加重了未婚夫三個字的咬音,喬漫聽得出他的嗓音中隱匿的情緒。
氣氛再度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喬漫從兜裡掏出
手機,低頭看著手機上的數字鍵出了神,心裡的弦被不停波弄。
“快打。”頭頂落下嚴厲催促的聲音。
她被猝不及防轉變的聲音弄的一顫,剛想翻動電話簿。
顧修延的電話突然進來,她接下,沒有給顧修延說話的機會,揚脣問道,“我們婚期定下了嗎?”
電話那頭有一瞬間的遲疑。
明顯顧修延被弄懵了。
“什麼婚期?”
喬漫看了眼眸光深邃的席天擎,又衝電話那頭說道,“席天擎在我身邊,他不信我和你要結婚了,特地讓我打電話證實。”
電話那頭第二次沉默了。
席天擎腳步上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手機,一看手機屏幕,上面顯示的名字是顧修延。
他的臉色瞬間陰了陰,掃向喬漫的時候明顯透出鋒利。
電話貼在耳側,他沉沉的問了句,“你和她預備結婚?什麼時候的事?”
喬漫一顆心幾乎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沒有把握顧修延會不會配合,只能從席天擎的表情裡判斷顧修延在說什麼。
可偏偏席天擎是個深不可測的男人,時間過去了一分鐘,他都沒有說話,似乎只是在靜靜聽著顧修延的話。
他面無神色,喬漫怎麼都瞧不出他的喜怒。
電話掛斷,席天擎將電話交換到喬漫手中,隻字沒提電話內容,只是淡淡的問了句,“你要去哪,我送你。”
她拒絕的乾脆,聲音很冷淡,“不用了。”
眼前的男人曾說過,除了習慣人有個致命的軟肋是捨不得。
而他,既是她的習慣,也是她的軟肋。
待在席天擎身邊多一分鐘,她很怕自己會越來越捨不得離開。而不離開的後果似乎比現在決然離開還要殘忍自私百倍。
席天擎喉結一滾,眼中的憂傷濃郁的閃動,他將雨傘遞到了喬漫手中,隨後衝進了磅礴的大雨裡。
不多時,十幾米開外有兩道灼亮的光線刺入她雙目之中。
光線挪移,然後與她站立的方向截然相反的越開越遠,在轉角消失,她目光裡最後一縷車燈的光線也煙消雲散。
喬漫緊握手中雨傘,低低的呢喃,“結束了,真的結束了。以後我會靠自己。你和心荷好好過日子吧,這樣才最安全。”
她看了眼手機,又給顧修延回撥了通電話,詢問方纔他和席天擎的通話內容。
電話那頭男人緩慢的呼吸聲落進她耳朵裡,隨後才緩緩的說,“還能怎麼說,自然是斬釘截鐵順著你的話說下去。只是,爲什麼?我就這麼倒黴,天生長了張做備胎的臉?”
喬漫心生歉意,更是被顧修延這自嘲的態度弄的很內疚。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要是不把謊言變成事實,席天擎應該不會善罷甘休。
爲了讓自己死心,也爲了讓席天擎死心,她思慮了很久,淡淡道,“你要是同意,我們可以真的結婚。”
顧修延的嗓音變得沉,“和我結婚?你愛我嗎?”
她沉默了十幾秒,顧修延沒有催促,靜靜等著。
深吸口氣,她咬了咬脣,“對不起。我會試著努力,當然,要是你不同意的話……”
顧修延打斷她,“什麼都別說了,我同意,明天就回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