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已經被上了鎖,席天擎敲了好一會,可裡頭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喬漫緊跟而來,見他神色一臉凝重,思緒也不由飄飛到很糟糕的地方。
“有沒有備用鑰匙?”
席天擎看她一眼,沒有回答,身子往後猛推了幾步,巨大的衝擊力道將房門撞開。
屋子一片漆黑。
席天擎剛剛臨走時幫麥克拉上的窗簾又被拉上了。
念兒平躺在牀上,身上蓋著被子,看上去十分安然。
席天擎大大舒出口氣,還以爲是自己十幾分鍾前進來的時候沒有注意罷了,可腦中很快浮現了一副畫面,他恍然想起方纔被子是疊著的。
他快步上前,一嘆呼吸,氣息全無。
窗口,輪椅上的男人轉過來,憔悴似吸血殭屍般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
“她不該活在世界上。”麥克慢悠悠的語調低沉森冷。
簡短幾個字而已,喬漫的身子輕輕一晃,重心不穩的扶住了牆。
待她站穩,她快速衝到牀邊,手微微顫抖著觸及孩子的體溫,是涼的,硬的。
頃刻間猶如天崩地裂的難受翻滾而來。
嚥下口唾沫,她眸光陡然鋒利,失控般的大吼出來,“麥克!你這混蛋!”緊跟著她便衝向麥克,拼命的捶打男人的胸口,幾乎將渾身的力量都灌在了粉拳上。
麥克任由她打,就好像完全都感覺不到一絲痛意,如同死了一般。
席天擎大步上前,伸手從後面抱住她,“漫漫,你冷靜點!”
喬漫幾乎癱軟在這個懷抱中,悲愴到極限,連眼淚都落不下來。
“念兒爲什麼要活下去?如果沒有她,你和天擎那時候也不會分開,沒有她,顧家不會出事。”麥克緩緩的扯起脣角,聲音更低,“最重要的她是蘇荷的女兒,是麥斯利養女的孩子!”
喬漫臉色發白,拼命抽動著涼氣,“就因爲這樣你就讓她死?”
麥克見喬漫如此激動,像是看見了最好笑的笑話,用幾乎扭曲的表情望著她,“我抱著念兒,越看越可愛,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和嘴,我用手捂住她鼻子之前她還在衝我笑,是不是很有意思?”
這句話徹底崩塌了喬漫所有的堅強,她仿似失心的木偶,整個人都被掏空了。
她縮動鼻子,搖頭,“你瘋了!你是瘋子!”
“哈哈哈哈哈。”麥克仰天長嘯,笑聲涼薄的讓人直髮顫。
“念兒不會死,一定還有救。”喬漫低低呢著,“叫救護車!叫救護車!”
……
醫院慘白的燈光下,病房裡的一切都顯得森冷異常。
喬漫靠在牆上,盯著病牀上早已被蒙上白布的小小一團,一點表情都沒有。
醫生嘆氣,“抱歉,我們實在回天乏術,死亡時間起碼在十個小時以上了。”
“十個小時!”那麼,時間點大概就是她讓席天擎提議要把念兒抱來,而席天擎卻說管家會照顧。
喬漫的身子順著牆壁緩緩蹲下,下巴磕在雙膝,眼神略顯冰冷且空洞的望著遠處。
噠噠幾
聲,席天擎高大的身軀擋在她面前,遮下原本就不多的陽光。
“漫漫,節哀順變。”一雙大手輕輕撫觸她的發,動作極度輕柔。
喬漫擡頭看了席天擎一眼,目光中意味不明,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迴應。
醫生見狀,小心詢問道,“將近兩歲的孩子睡覺的時候要是讓被子矇住鼻眼應該會反抗的,這是……”
席天擎聞言,看了眼喬漫,隨後又將目光落回醫生臉上,“總之是意外。”
異常沉穩有力的男音和堅定的眼神足以令人信服。
醫生轉念一想,要真是謀殺也不可能再送來醫院。
想到這,醫生拍了拍席天擎的肩,又低頭望向喬漫,沉沉的嘆息了句,“節哀順變。”
醫生走後,席天擎一把將她提了起來,可喬漫身邊綿軟,軟趴趴的被他摟緊。
席天擎很清楚的感覺到懷中女人身子顫抖,心裡一痛,出口的嗓音低柔似水,“事情已經這樣了,你難過也沒有用。麥克廢了腿,他那麼做也是一時失控。再說念兒是蘇荷的女兒,你對這個孩子產生感情,確實不應該。”
她聞言,一時間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股錐心的痛貫遍她全身,胸膛子裡那拳頭大小的玩意跳動的異常拒絕。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問,“連你也是這麼想的?”
席天擎沒有說話,雙眼不溫不火,平靜似水。
這份平靜更是在她千瘡百孔的心上狠狠戳了下去,她一時間不禁失笑,“也對,你是席天擎。席天擎怎麼會有人性呢?對待敵人從不手下留情的席天擎,怎麼會在意一個孩子的生或者死!”
面對心愛之人的指控,席天擎也不是全然沒有脾氣。
先前的低柔在他嗓音中消失,黑眸漸漸變得危險鋒利,“難道你心裡一點芥蒂都沒有?如果是這樣,你那時候何必抱著念兒去工廠?你很在意她的生死?”
喬漫盯了他好久,席天擎以爲她無言以對,誰料半響之後喬漫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般晶瑩墜下,“你以爲我抱著她去,真的只是讓她當成我的保命符?我是不想讓你去冒險,好說服你讓我去!我這一生,失去了太多東西,欠下了太多債,我只有你了,你明白嗎?”
在她心裡席天擎比任何人都重要,可不代表別人就一點點都不重要。
原本能共存的東西偏生被他扭曲成只能二選一似的,渾身的涼意幾乎能滲透到心裡去。
他瞧見女人這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心中不忍,手臂圈住她的力量更緊,“漫漫,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喬漫並不領情,像個潑婦般一把推開他,“相信你?念兒以前好歹和你相處過那麼長時間,就因爲她是蘇荷生的,你就可以那麼決然的看待她的生死?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
“死都死了,不然呢?”席天擎盯他一會,微微擡高音調,整個人看上去嚴肅極了。
喬漫的身子輕輕晃動,她沒有再和席天擎爭辯什麼,說出咄咄逼人的話也不是真心質疑他,可一想到剛剛席天擎衝醫生說念兒的死只是意外,而她還無法辨別的瞬間,她必
須要找到一個出口發泄纔可以。
這會身邊能任由她置氣的除了席天擎還能有誰?沒有人了!
她深吸口氣,腳步邁到牀邊,伸手將硬邦邦的屍體小心摟入懷中。
身子擦過席天擎的身軀,肩膀忽然一沉,“你去哪?”
喬漫沒回頭,嗓音平靜了許多,可出口的字詞實在還是難掩的尖銳,“不要你管!我會好好的安葬她,這種觸黴頭的事就不勞煩席總了。”
席天擎覆在她大掌上的手極度有力,她連邁步都變得艱難,圓潤指腹灌在肩頭的疼痛遠不及她內心的苦楚。
“放手!好嗎?”她聲音寒涼,不是徵詢而是命令。
席天擎只好鬆開,親眼看著她背影消失又緊緊跟上。
走廊口,四五米開外的地方,喬漫和顧家父子不期而遇。
顧志強醒來之後醫生要求定期體檢,今天,顧修延就是陪顧志強體檢來的。
喬漫一臉的梨花帶雨,戳進顧修延眼底,惹他眉梢輕蹙。當他看見喬漫身後的席天擎,臉上自然愈發的陰鬱。
顧志強上前一步,嗓音竟然很溫和,“小喬,好久不見。”
“顧叔叔……”她低頭。
這種懲罰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住的,天知道她寧可顧志強可以破口大罵,還來的好過點。
她摟住念兒屍體的力量更大,雙腳好似被釘了釘子,一步都邁不開。
顧修延盯了她一會,腳步上前,還是抑制不住問出來,“念兒生病了?”
“不,她死了。”喬漫雙脣輕啓,艱難的吐出這麼一句就發瘋般的從顧修延和顧志強中間的空隙穿過。
席天擎加快步伐,沒興趣和顧家父子打招呼,鋒利目光掃過顧家父子,留下的只有他奔跑時揚起的風,漸淡,無痕。
……
一週後,喬漫的心情漸漸得以緩解。
念兒下葬之後她連續好多天都沒有和席天擎睡一張牀,夜深人靜的時候就坐在窗口,一個人愣愣出神很久。
很多記憶總會在靜謐的夜晚異常清晰。
從十八歲的妙齡年紀,到現在離奔三不遠,期間發生過太多事,多到她每每回想起來都覺得像在做夢。
可人就是因爲有記憶,生命才顯得完整。
房門被敲響,喬漫一如往常般沒有應門。
冷戰不管是怎麼開始的,持續的一旦夠久就不好意思拉下臉。
她輕提步子走到門邊,見幾聲敲門聲後就沒了動靜,乾脆將耳朵貼在門後聽聽看他是不是真的離開了。
誰知門突然被推開,她整個人都隨著慣性撞到牆上。
後背一陣疼痛,她鼓起腮幫痛得喊不出來。
席天擎沒有發現,目光一直瞥在屋子,視線所到之處沒有喬漫的身影。
他立刻邁開長腿往裡面走去,洗手間也沒人。
心中一急加快步子衝出洗手間,竟在門後看見她一臉扭曲身子貼在牆上的模樣。
席天擎瞬間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眉眼綻開笑意,饒有興味的說,“女人,什麼時候開始對瑜伽有興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