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漫猛一回頭,果然在一羣金髮碧眼的外國人中找到了道修長筆挺的身影。
來人穿著一身深藍(lán)色的西裝,裡頭是灰色的襯衫,沒有打領(lǐng)帶,曾經(jīng)能垂在眉心的髮絲不見了,頭髮被理得很短,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她完全沒想過會在法國遇見這個男人,一時間微微張開了嘴。
“顧,顧修延。”輕聲喚了句他的名字,用了只有她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
顧修延看了喬漫一眼,眼中的情緒意味不明,他邁開步子走到喬漫身邊。
比起她,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好久不見。”簡短的四個字是顧修延給出的開場白。
沒有別的什麼稱謂,情緒也極淡,彷彿他們之間只是最最陌生的路人。
“好,好久不見。”喬漫低下頭,一想到自己身後的麥斯利和麪前的顧修延撞到一塊,她的心瞬間隱隱作痛。
讓顧家家破人亡,產(chǎn)生前所未有巨大變故的兇手此時此刻卻是她父親的身份,這局面有多諷刺自然不必言說。
一陣令人窒息的尷尬被臺上叫價的拍賣師打斷。
顧修延的眸輕輕掃過喬漫身邊的男人,隨後用英文衝拍賣師說了句,“這匹馬是最後一匹,既然來了總不能空手回去。要是沒有人加價,那這匹馬就是我的了。”
關(guān)於英文,喬漫總聽的一知半解,還是看拍賣師敲下一擊銅錘才意識到這匹十五號馬可能要被顧修延買走了。
一時情急,她突然舉手竟用中文大喊了句,“五十萬!”
顧修延的濃眉一挑,“怎麼,我買匹馬你都看不順眼嗎?”
“不是的顧修延,這匹馬性子很烈很難馴服,而且,而且……”話到一半,她猶猶豫豫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難道要說她對這匹馬有特別的情愫?說因爲(wèi)席天擎帶她去馬場的時候騎過一匹很相似的?
她沒有勇氣說出這些。
“六十萬。”顧修延不依不饒,“人難馴服我認(rèn)栽,難道畜生我都馴服不了?就算是馴服不了,我大不了買回去燉肉。”
喬漫狠狠一怔,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顧修延嗎?
拍賣師又重複著亙古不變的詢問模式。
喬漫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舉了下手但沒有說話,一雙眼始終一瞬不瞬的落在顧修延的臉上。
“八十萬。”麥斯利幫她叫了價碼。
顧修延不認(rèn)識麥斯利,冷笑了兩聲,看向喬漫,“怎麼,席天擎死了,你落魄到連老頭都要跟了?”
這句話整體的意味喬漫已經(jīng)不在意了,她一把扯住顧修延的手臂,“你說什麼?他,死了?”
顧修延凝著她,瞧見她眼中顯而易見的憤怒心頭微動,淡淡的嗓音從男人喉嚨裡淌出來,“你都不看國內(nèi)新聞嗎?報紙上說席天擎走私軍火中槍墜海,席氏國際已經(jīng)暫時停牌,專家分析他活著的機(jī)率不到百分之十。”
喬漫聽完,本就削薄的身子輕輕一晃,腳步也不由倒退了一步。
麥斯利順勢拖住她的背,這個禮節(jié)性的動作納入顧修延眼中卻是明顯的曖昧。
“我以前真是瘋了纔會看上你。原來你這麼耐不住寂寞。”顧修延見狀,再度出言不遜。
喬漫有口難辯,更不想介紹麥斯利給他認(rèn)識,緊抿雙脣的動作在顧修延看來就是種妥協(xié)。
“拜託你把馬讓給我。”她低著頭,卑微的像是一灘爛泥。剛剛鑽入耳畔的話鑽心刺骨,可除非親眼見到他的屍體,其他所有的推斷,她通通都
不要相信。
顧修延沒有迴應(yīng)她,反而在麥斯利給出的八十萬價格上又生生加了二十萬,“一百萬。”
競拍會的老外都相互看看,低低議論著現(xiàn)在的局面。
一匹只能看不能騎的馬,就算買回去也只是個擺設(shè),通常理智的人不可能在這種擺明吃虧的事情上還要做爭奪。
“我要這匹馬!”喬漫寵辱不驚的盯著顧修延,態(tài)度異常堅決。
麥斯利不想再浪費時間,默默舉起手,低沉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一千萬。”
這個價碼叫出,現(xiàn)場的人全都一震,今天麥斯利在競拍會上風(fēng)頭出的不小。
先是買下兩匹優(yōu)質(zhì)馬,而後又對最後一匹桀驁不馴的馬喊出了一千萬的天價,惹的先前對這匹十五號馬毫無興趣的旁觀者都按捺不住。
一時間咬牙叫價的人開始多了起來。
“一千零五十萬。”
“一千零七十萬。”
“一千一百萬萬。”
“兩千萬。”
麥斯利給出的一千萬底價很快被一個貴婦以雙倍價錢推翻。
顧修延的目光輕掃過麥斯利的臉,隨後落到喬漫臉上,“看來今天我們都不要爭了。你應(yīng)該沒有闊綽到用幾千萬去買一匹馬。我相信你的新歡也不會那麼大方。”
喬漫隱忍著顧修延此刻無比輕視的眼神,淡淡道,“這匹馬我必須要!”
話音落定的那一瞬,喬漫轉(zhuǎn)身,見麥斯利的表情明顯不願加價,乾脆自己舉了手,不卑不亢的開口,“一億。”
不僅僅顧修延被鎮(zhèn)住了,就連麥斯利也不可置信的瞇了瞇眼。
一億,用一個億去買一匹馬!
這完完全全是瘋子的行爲(wèi)。
可喬漫就是用了席天擎當(dāng)初幫她賺到手的一個億,買了一匹馬!一匹之前所有人都不看好的馬!
她從兜裡掏出銀行卡,夾在兩指之間,“馬我要定了。你不可能有拿它燉肉吃的機(jī)會。”
拍賣師三記銅錘落定,十五號馬匹成爲(wèi)喬漫坐騎,她將卡交付到工作人員手中,又告訴麥斯利先把馬寄養(yǎng)在馬場。
整個過程都一氣呵成。
顧修延面色淡泊,沉默了良久才淡淡說了句,“既然你拿出一億買一匹馬,我自然沒有再爭的道理。時隔幾日,你一出手就讓人刮目相看啊。”
他的眸悄然對上麥斯利沉肅的眼睛,這話的意思嘲諷的意味更是異常明顯。
“謝謝你的一億。”他笑了笑。
喬漫心裡咯噔一下,“謝我?”
不等顧修延開口,臺上的拍賣師邀請這次的競拍會的投資商上臺致辭,遙遙的目光投向了顧修延。
她這才恍然明白,會在法國撞見顧修延根本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很意外嗎?”他清秀好看的臉俯向她。
喬漫指了指他的鼻子,瞪大眼睛,“投資商?”
顧修延薄脣輕扯,“有什麼問題?還是你認(rèn)爲(wèi)我顧修延真的不會做生意,銀器生意是顧家的主導(dǎo),並不代表除了銀器之外我顧家沒有涉足。我又不笨,下定決心想做好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好。”
顧修延扭上西裝的盤扣從喬漫身邊擦過。
簡單的上臺致辭後他就預(yù)備離開。
喬漫看了眼麥斯利,“顧修延是顧家獨子,他已經(jīng)被你害的夠慘了,希望你不要再動他。”
麥斯利抽了根菸,輕閤眼皮作爲(wèi)迴應(yīng)。
喬漫匆匆追上顧修延的腳步,從後面拉住他的手臂,“有
空嗎?”
修長的腿一滯,顧修延轉(zhuǎn)身,低頭凝著自個兒手臂上的那隻手。
“什麼事?”他淡泊的看著她,可眼中卻微動。
喬漫鬆手,抿了抿脣,聲音極輕,“我們吃頓飯吧。”
顧修延輕輕一笑,“沒看出來胃口還不小,那個老頭滿足不了你?又想來招惹我?”
他的話一次次如刀子般割在她心口,隱隱作痛。
喬漫看他一眼,“隨便你怎麼想吧,如果你真的很忙……”
顧修延打斷她的話,“我有時間。”
餐廳裡,偌大的圓桌上只坐了兩人,門外是麥斯利安排保護(hù)她的幾個手下守在門邊。
這架勢,彷彿她身份真的很尊貴。
顧修延抽了根菸,煙霧從他嘴裡噴灑出來的很從容,他沒有說話,似乎在等對面的女人先開口。
“看著你抽菸的樣子,我有點不太習(xí)慣。”喬漫看著他,心裡愈發(fā)的不是滋味。
顧修延彈了彈菸灰,輕扯脣角,“煙是個好東西,特別是在人絕望的時候。”
“對不起。”
三個卑微至極的字滑進(jìn)男人耳中。
顧修延擡眼看她,她恰好低著頭,微顫的睫毛在燈光下宛如輕顫的蟬翼。
他沒有說話,又靜靜吸了口煙。
“阿姨葬在哪?顧叔叔醒來了嗎?”喬漫依舊低著頭,兩個連續(xù)的問題到最後越問越輕。
顧修延眸光一痛,掐滅菸蒂,“這些事好像和你沒有關(guān)係,如果你今天來找我吃飯只是想問這些事,我看這頓飯似乎沒有吃下去的意義。”
尾音落下,竄出他口中的笑依舊很是輕蔑。
喬漫的鼻子一酸,“顧修延,你一定要這樣嗎?”
他笑,“我怎樣?難道你還妄想我會和以前一樣傻傻的對你好?”
喬漫眼底的悲愴難以抑制,自己深入虎穴,稍微不留神就會玉石俱焚。
心愛的男人中槍墜海,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她沒有時時刻刻的掉眼淚,沒有把自己的愁緒帶給身邊的人已經(jīng)是種最難熬的逞強(qiáng),這會還要面對顧修延的冷嘲熱諷。
心臟不過拳頭大小,她真的怕自己的情緒會控制不住的崩塌下來。
垂在桌上隱隱發(fā)顫的拳頭漸漸安寧了。
開口,仍是淡淡的語調(diào),“我知道你恨我,可我們做不成夫妻難道連朋友也沒辦法做嗎?”
顧修延悲慘的笑了好一陣,“你覺得我顧修延是可憐到交不到朋友是嗎?”
她閤眼,嗓音裡蘊(yùn)滿了疲憊,“我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顧修延的眸突然鋒利。
“我……”她滿肚子想說的話最終都只能梗在脣邊。
顧修延這次耐性突然很好,一直在等她把話說完,默默的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又悄悄放下杯子盯向她。
沉默的時候是很尷尬的,越是尷尬她越是難受,最後只得話鋒一轉(zhuǎn),又問了句,“你公司的情況現(xiàn)在穩(wěn)定了嗎?”
“喬漫!”顧修延抑制不住的咆哮出來,“既然不愛我就不要問東問西,這屋子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你沒有必要這麼假惺惺的。給誰看?”
“我真的想關(guān)心你。告訴我好嗎?”
顧修延咬咬牙,突然解開襯衣的領(lǐng)釦從位置上站起。
修長的腿邁到她身邊,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用了極度粗暴的力量。
一股明顯的痛意竄了上來。
她眸色微動,“你幹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