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漫抿了抿脣,眉心深皺,一時半會不好意思再看他那雙漆黑的眼睛。
席天擎哭笑不得,從桌上拿過另外一雙新的筷子遞給她,“快吃,聽話。”
隨後就彎腰撿起地上那雙,放在嘴邊吹了吹灰塵。
喬漫一把奪過,“廚房有筷子,這種一次性筷子不健康的。”
他淡笑,“沒事,省得你再洗,我就用這雙。”
兩人靜靜吃著,吃完就是抱在一起睡覺。
可今晚他們竟然都失眠了。
喬漫原本是後背對著他的,一翻身,在稀薄的月光裡撞進一雙極亮的眼睛。
誰都沒說話,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彼此。
過了很久,喬漫氣輕如絲的問,“怎麼還不睡?”
席天擎兩片薄薄的脣裡逸出低低的笑,“你不也沒睡著麼。呵呵。”
男人的笑聲裡有點得逞的意味。
喬漫一下有點氣急敗壞,“笑什麼?”
席天擎從被子裡抽出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耳垂,“笑我們兩個成年人躺一張牀上竟然還能這麼老實。我活了三十年,遇見你之後竟然變蠢了。”
這麼美的夜晚,這麼低柔的光線,這麼深情外加自黑的話,讓喬漫的心頭閃動出強烈的悸動。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話鋒徒然一轉,“你暫時不和我結婚,是想奉子成婚嗎?”
席天擎微微愣了一下,“什麼?”
她咬住脣瓣,“我流過產,你是不是擔心我不能懷孕了?還是說你想等國內的事業步入正軌之後?”
她是真的不懂面前的男人在想什麼,對他而言,重新領證是分分鐘的事,可他一直都沒提具體再婚的時間。
席天擎有點想笑,黑眸輕瞇,“你這是在和我求婚嗎?”
喬漫聞言,仔細想了想,乾脆道,“你認爲是就是吧。你接受嗎?”
素白朦朧的小臉輪廓被席天擎納入眼底。
一張英俊逼人的臉湊近她,兩人的呼吸頃刻間交融纏綿在一塊。
喬漫的話講他網入了一個死局。
他不想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時候輕易對她承諾什麼,可要是不給她一個期限,又好像說不過去。
反覆斟酌間,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流淌而過。
死一般的沉默蔓延,再蔓延。
最終從他口中流出的只有一句,“很晚了,睡吧。”
喬漫心裡閃過失落,沒作回答,翻了個身背對著他,胡思亂想了很久才抵不住來襲的睡意合上眼皮。
第二天,一陣沉穩的敲門聲不急不躁地響起。
喬漫睜開眼,見席天擎還在熟睡就沒吵醒他,直接掀開被子下牀。
一般會來敲門的除了陳凡不會有別人,喬漫也就不管不顧地頂著頭亂成雞窩的發就把門打開。
擡眼一看,她呆住。
厲行海西裝革履地站在她面前。
“厲,厲先生?”女人殷紅的脣隨著話音落定微微張開。
一張滄桑硬朗的臉上滑過淡淡的笑,“席天擎在家嗎?”
“他,他還在睡。我去叫他。”喬漫想轉身,厲行海拉住她,“不用,找你也是一樣的。跟我出來談談吧。”
“我?”喬漫的眼中閃過狐疑。
男人卻禮貌地點了下頭……
不遠處的一家早茶館裡,喬漫和厲行海面面相覷。
她有些尷尬地攥著手指,“厲先生,前幾
天拳擊賽的事……”
兩聲爽朗的笑揚起,“沒關係,一點小傷,早就好了。”
她點頭,挑眉問他,“今天來找我是……”
厲行海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喬漫面前,“席天擎和心荷的婚約我已經想到辦法了,關鍵點就在這裡頭,你仔細看看,要是覺得可行,我就開始動手了。”
喬漫的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嗎?
席天擎,婚約?
她眼眸一沉,伸手去拿文件,仔仔細細的翻閱,等看完的時候身子一下垮在了椅背上。
厲行海身子傾過去,關切道,“喬小姐不舒服嗎?”
喬漫看他一眼,調節呼吸的頻率後坐正。
她拿起桌上的文件揚了揚,“這是一份十分詳細的僞造地契的證據,僞造地契的人叫麥斯利。法國華僑,我不懂,這些和席天擎有什麼關係?而且厲先生剛剛似乎提及了什麼和心荷的婚約,是不是弄錯了?”
厲行海沉吟片刻,嘴裡微嘶了一聲,“他沒告訴你?”
喬漫從男人眼底瞧出了深意,狂跳不止的心愈發加快了跳動的速度,連出口的聲音都是抖的,“告……告訴我什麼?”
男人的眸掃過她略帶僵硬的表情,“席天擎在回國之前和你解除了婚姻關係,答應娶麥斯利的養女心荷,難道你一點都不知情?”
喬漫整個人都傻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知道。”
她怎麼可能知道,席天擎從始至終都沒有提過心荷和麥利斯的名字。
今天和厲行海的見面卻忽聞這麼件宛如晴天霹靂的事,她甚至連反應都是遲鈍的。
厲行海雙手交纏,隨意地擺在桌上,嗓音裡含著淡淡的笑意,“他不想履行這樁婚事,所以拜託我解決這件事。可能瞞著你也是爲你好。剛認識你的時候我還在想你們都離婚了,他居然還把這麼重要的拓展計劃交給你施行,現在一想倒是全明白了。”
厲行海的話尾在喬漫耳畔浮動了很久,她猛一提眸,聲音冷下來,“不可能。以席天擎的性格要不想結婚,幹嘛還要大費周章?”
以她對席天擎的瞭解,這麼久以來席天擎唯一忌憚過的只有席三,而且他那時候不是真的怕席三,只是礙於道德中的尊卑關係罷了。
他是猛虎野獸,就算是笑,都會令人感覺到壓力。
這樣一個男人,怎麼可能害怕毀婚而把可以簡單的事複雜化呢?
喬漫的臉色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慘白。
厲行海瞇了瞇眼,沉沉地嘆了口氣,“麥斯利不是一般的商人,他的經濟能力雖然不抵席天擎,但是個很厲害的角色,能載舟,亦能覆舟。”
喬漫的失神沒有持續太久,當厲行海說完這番話,她再度撞進的面前一雙平靜深遠的眼睛裡。
她急了,身子一下傾向他,“厲先生的意思是席天擎這兩年能這麼快重新站起來,其中牽扯著麥斯利?他真有那麼可怕嗎?”
厲行海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的時候才淡淡開口,“要是不可怕,怎麼能暗殺了你母親和小妹?”
她倏得站起,“你說什麼?”
如果說席天擎有婚約的事已經震盪了她的心,那現在厲行海的這番話絕對是一盆冰涼刺骨的水,從她頭頂傾瀉而下。
窗外淡淡的光束從厲行海身上擦過,他瞧見喬漫竟然這麼激動,微微一驚,“那天我很清楚的告訴你是謀殺,你沒去問席天
擎?”
她聲音有點抖,“對不起,我以爲你只是隨口說說或者是猜測。可現在你卻說,兇手,兇手是……”
“現在信了?”男人挑起眉。
她眸光冷下來,緩緩坐回原位。
頭一偏,她盯著窗外,思索了很久纔將目光落回厲行海臉上,“要是厲先生說的全部都是真話,那整件事情就很有邏輯性了。先是席天擎在法國得到了麥斯利的幫助,然後和我取消婚姻關係,再然後答應娶麥斯利的養女心荷,結果席天擎回國後又和我攪和到了一起,麥斯利就殺了我小妹和我媽媽,目的,就是爲了警告席天擎不要和我糾纏。”
厲行海的眼睛滑過一絲驚歎,“喬小姐的思維很清晰。而且,你比我想象中要冷靜很多。”
她深吸了口氣,苦笑了出來,“我沒有那麼冷靜。”
“真相或許殘忍,但我覺得你有知情權。”
她微微搖頭,“如果我沒有和席天擎遇見,我家人就不會死。他隱瞞了我一切,讓我像個傻子似的一遍遍問他關於我家人的案子到底有沒有線索。我都幹了些什麼?”
話音剛落,纖細的手指插入了髮絲中,她的頭埋得很低,身子一直在抖,眼淚很快從眼眶裡流淌下來,一滴一滴的落下桌上,然後凝聚成一片。
簡馳那天的一番話不由在她腦中不斷的響起。
母親的信件白紙黑字清楚交代過不能和席天擎在一起。
原本她還是執拗的一意孤行,可得知了真相之後她心裡像是被紮上了一根細如牛毛般的刺,拔不出來又隱隱作痛。
回去的路其實只有兩分鐘路程,但她拖著腳步走了好久,真的好久。
每邁出去一步,雙腳都像是被灌了鉛,異常的艱難和沉重。
再次回到住處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十點半。
她習慣性的摸了下口袋,可走的時候太急,手機和鑰匙都沒有帶。
敲門之後沒有人開。
她以爲席天擎還在睡覺,就想去小區的公園裡坐著靜靜。
一轉身,走廊上高大頎長的身影被納入眼底。
席天擎快步走向她,伸手就扯住她的手腕,厲聲厲色地問,“誰允許你亂跑的?”
她被壓抑且富有恐慌的嗓音弄得身子一僵。
下一秒,整個人都被扯入一個強勢且力量驚人的擁抱中。
“我很擔心你。”席天擎緊緊抱著她,下巴在她肩窩不斷摩挲。
喬漫的眼底瞬間凝聚了眼淚,忍不住冷笑了聲,“擔心?席總是怕有人告知我你有婚約在身?還是怕我會我和家人一樣死於非命。”
極冷的一番話從女人嘴裡溢出來,擲地有聲!
席天擎環抱住她的手臂緩緩鬆開,他盯著她,眸色異樣幽邃,“你都知道了?是他告訴你的。”
喬漫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滴滴地落下,可她脣邊的笑卻始終沒有落下。
伸手抹了把眼淚,她一字一句道,“席總還真是坦蕩,這麼快就承認了?我還以爲你好歹會和我周旋一下。”
席天擎站如青松,緘默不語,只是靜默的雙眼一瞬不瞬的深凝她。
喬漫的冷靜最終被胸腔裡不斷拉扯的怒火替代。
她一把扯住男人筆挺的衣領,渾身都在發抖地嘶吼著,“騙我好玩嗎?”
席天擎還是沒說話,靜默而幽遠的望著她,咬肌微微一迸,他走到門邊開門,推門的同時,猛得把她扯進屋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