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丹青凱旋而歸,戰場是一切如同計劃那般順風順水,果然不出韓丹青所料,司馬翹楚根本沒有做出任何反抗,而是把損失降到最低,以最快的速度撤退到梅林谷中,梅林谷天然地勢,易守難攻,在追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韓丹青便毫不戀戰的收兵了。
原本低迷的士氣一下子從新高漲起來,一路上,士兵們唱著戰國的民歌,遠遠地看見韓止戰已經率領著衆將士,等在大營門口,迎接這隻凱旋而歸的隊伍。
韓念晨微瞇著眼,心底卻又些許的憂慮,韓丹青這次太過鋒芒畢露,即便是韓止戰能容得下他,韓止戰身邊的心腹怕是也對韓丹青懷恨在心,這麼一來,今後的每一步都要走的十分小心才行。
若是說這接連兩次的捷報有什麼僥倖原因的話,那麼司馬翹楚絕對不會給他第三次贏得如此輕鬆的機會,下一場怕是一場惡仗,只是輸贏未定,贏了固然好,若是輸了,怕是招惹一身口舌,這邊是朝廷中最爲讓人作嘔的複雜。
他看著韓丹青一臉不以爲意的神情,微微皺了皺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韓丹青也變得讓人難以捉摸,即便是從小跟他一同長大的韓念晨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因爲沒有就經歷過這般勾心鬥角才如此單純,還是因爲眼中心中都只剩下了江皖南才這般破釜沉舟的亂了分寸。
距離大營足足還有百米遠,韓止戰便拍著手大步迎向前來,他笑容爽朗,帶著一絲王者的氣魄,倒是更加顯得平易近人有容乃大,這是韓止戰越是這樣以大禮相待,韓念晨的心中就更多了一份忐忑,韓止戰身後大臣看著韓止戰的神情,都連忙跟上了他的腳步,大笑著向前迎接這次凱旋而歸的隊伍,士兵們也像是得到了鼓舞一般,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數日來,所有的頹唐和失意,此刻都變成了一種來之不易的欣喜,韓止戰心中更是樂開了花,對他來說,韓丹青到來不光是握住了這次正爭奪皇位的定海神針,更重要的是這個定海神針十分會打仗,他知道怎麼鼓舞軍心,他知道什麼時候該進攻,什麼時候只能保守的撤退,把軍隊交給這樣的將領,自己便是可以以逸待勞,坐等漁利。
“丹青,下馬吧。”韓念晨靠近韓丹青小聲的囑咐道。
“不急,再等等,等他走到馬前我們再下馬?!表n丹青面無表情的回答道。
“這樣,是否過於倨傲了些,不妥吧?!表n念晨擰眉問道。
“聽我的,放心?!表n丹青看了韓念晨一眼低聲道。
韓念晨忐忑的微微點頭也不再多話。只是能明顯察覺到韓止戰身後將領臉色的變化和逐漸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憤恨,韓念晨心中更是不解,他看了眼韓丹青只能低聲嘆氣,雖然不知道韓丹青爲什麼這麼做,但是他能明顯的感覺到,韓丹青就是爲了刺激韓止戰,就是爲了讓韓止戰讓韓止戰的能臣謀士心腹大臣都容不下他。
果然,韓止戰迎接道隊伍面前,韓丹青才下了馬,身後的隊伍也跟著停了下來。
“哈哈哈……好……好……”韓止戰大笑著,拍了拍韓丹青的肩膀,陳讚道:“賢弟果然是神機妙算,這下也算是給了司馬翹楚當頭棒喝,本王姑且看他如何囂張,好,賢弟果然沒有讓爲兄失望,好!”
韓丹青拱手謝禮,淡然道:“區區小事一樁,不足掛齒?!?
“哈哈……丹青啊,你不必過謙,你的本事我們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爲兄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慶功宴,今夜,我們不醉不歸。”韓止戰精神抖擻豪氣道。
“要犒賞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後這些英勇的士兵們,是他們戰勝了司馬翹楚?!表n丹青一回身指了指身後筆挺的隊伍。
韓止戰鄭重的點了點頭,喊道;“犒賞三軍,今日,不醉不歸。”
“王爺千歲,千歲!”士兵們舉起手中的長槍整齊的喊著口號,回報這用生命換來的嘉獎。
“走,爲兄等不及跟你痛飲幾杯。”韓止戰拉著韓丹青一臉雀躍道。
韓丹青不動聲色的點頭跟著韓止戰走進大營。
而韓止戰身邊的羣臣卻個個神色怪異,像是活吃了老鼠一般厭惡,偶爾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只是從他們的神情上來看,韓念晨心中硬生生的是捏了一把冷汗。
又是最怕的不是被人陷害,而是被人懷恨在心。
酒過三巡,韓念晨一轉眼的功夫,就不見了韓丹青,他微蹙著眉,看著諂媚的羣臣簇擁在韓止戰身邊紛紛敬酒,韓止戰面色微醺,滿目笑意,而他身邊的作爲卻空空如也,早就沒有了韓丹青的蹤影。
雖然,韓丹青是個出了名不合羣的人,可是隻要美酒還未飲盡,即便是要把周圍人都忽略成空氣,他也不會輕易離席,怪了,才一轉眼的功夫,人去哪了?
韓念晨連忙起身,走出營帳之外,外邊的場景也和帳內差不了多少,除了看守營地的士兵之外,從戰場撿了條命回來的士兵都是縱情歡飲,這來之不易甚至是險些無福消受的美酒和烤肉,激動時,也不乏有人抱頭痛哭,惋惜那些被撂在戰場上屍骨未寒的兄弟們。
韓念晨四下追尋,一路走出了營帳,纔在河邊遠遠的看到一個身影,他皺了皺眉,沿著人影的方向走了過去。韓丹青沒有回頭,只是眼神微微一頓,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韓念晨在他身邊停下,用鼻子嗅了嗅,韓丹青身上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酒味。他有些驚訝的問道:“你不是無酒不歡?如今爲何一個人站在這裡?”
韓丹青沒有講話,他沉默的看著河流,良久才擡起頭來,嘆息道:“若是打下梅林谷,敵軍人數減半,再過一城,司馬翹楚必然被擒,若是皖南真的在他身邊……”
韓丹青聲音突然停頓一下,下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韓念晨挑眉問道:“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
“我所希望的?”韓丹青轉過身,那個目光讓人淡淡的有些心慌,他似笑非笑道;“我希望的是她想見我,而不是讓她恨我?!?
“什麼意思?”韓念晨蹙眉不解道。
“江皖南是個聰明的女人。”韓丹青悵然道。
“所以那?”韓念晨已然不解的問道。
“所以,我拿她沒辦法,大哥拿她沒辦法,司馬翹楚一定也拿她沒辦法,若是她真的在司馬翹楚身邊的話,絕對不是司馬翹楚抓了她,而是她願意留在他身邊?!表n丹青的聲音有些冰冷,帶著些精疲力盡的疲憊。
韓念晨猛然醒悟過來,關於男女之間的事情他確實懂得不多,但是此時,他明白韓丹青心情,那種心情大抵就跟自己一樣,他知道睚眥在宮中,他可以帶她逃出來,可是他卻沒有這麼做,不爲別的,他只是怕睚眥會因此討厭他,憎恨他。
“那你爲何還要如此咄咄逼人的出兵?”韓念晨好奇的問道。
“我想見她?!表n丹青目光閃爍,深不見底的悲傷,像是將人沉溺其中的沼澤。他頓了頓輕聲說:“至少,我想知道她過得很好,比在戰國要好,至少,我還有句話要問她,她終究欠了我一個答案。”
“你怎麼見她?”韓念晨嗤笑道。
“等,三日。”韓丹青看著韓念晨,豎起三個手指頭。
“三日?”韓念晨像是看一個瘋子一般,不屑的看了韓丹青一眼,自從來了這片戰場,韓丹青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他的思維就如同這兵荒馬亂的戰場一般沒有絲毫的章法可言,就便是說話也變得顛三倒四的,讓人捉摸不透,他輕揚著下巴,一臉挑釁的問道:“可是你不是已經制定了明日的作戰計劃?”
韓丹青點了點頭,沉聲道:“正是,所以,明天的戰鬥有關重要,我們要做出攻打梅林谷,卻攻不進去的假象?!?
“爲什麼?”韓念晨不解的問。
“司馬翹楚撤退匆忙,他所帶走的軍需,怕是隻夠他苦撐兩日,若是經歷一場大戰,即便我們不用盡全力,也夠他焦頭爛額,自亂陣腳的。”韓丹青解釋道。
“那跟三日有什麼關係?”
“我不過是想試探一下,皖南會不會幫他,若是明日收兵之後,敵軍有所動靜,一定會派奇兵突襲,那時候我便會帶一小隊人追捕。你就回豐都。記住我的話,照顧好我爹?!表n丹青把手搭在韓念晨的肩膀上一臉沉重的說道。
“丹青,你是不是瘋了?從來到冬漁城之後你就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一反常態。你到底想幹什麼?”韓念晨不悅的打開韓丹青的手冷聲道。
“記住我的話?!表n丹青沉聲道,隨即嘆息:“當然,我說的是最好的我最希望的一種可能,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敵軍毫無動靜,那麼三日之後,全軍出擊,一定可以一舉殲滅司馬翹楚,我也會見到皖南,只是那時候,她怕是會恨透了我?!?
韓念晨一聲嘆息,他明白韓丹青的想法,分析道:“你的意思是,若是有奇兵出招,便是江皖南要見你的信號?她求你你便會以被敵軍殲滅的藉口消失在戰爭中,放司馬翹楚一馬?若是江皖南不見你不求你,你也要見她,那麼最先要做的就是徹底擊垮司馬翹楚,到時一切已成定局無可挽回?”
韓丹青輕笑一聲,豁然點頭。韓念晨一驚,質問道:“你瘋了?你知不知道落在敵軍手中,你會是什麼下場?爲了一個女人?你就這般不顧及自己的性命?”
“性命?”韓丹青眉心緊蹙,眼神中滿是落寞和孤獨,他轉過身,看著韓念晨,失魂落魄道:“若是此生再也見不到她?我要這性命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