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還好,這個東方嫿鳶看起來也不是那麼難以相處,當真是自己太過草木皆兵了,塵茵一邊繡著牡丹,一邊看著東方嫿鳶在一邊看兵書,她蹙眉問道:“你喜歡看書?”
東方嫿鳶一擡頭,看著塵茵繡的牡丹有模有樣,跟她的比起來簡直是天上地下,不自覺有些欣賞的笑道:“是啊,像是繡花,我就秀不好。”
“這個簡單,只要是針線活兒做多了,也就不難了。可是你看的那些書,我倒是光看一眼圖都覺得腦袋疼那,想必那都是大智慧。”塵茵笑道。
東方嫿鳶輕嘆一聲:“是啊,只可惜,我是女兒身,不然隨父出征,大殺四方倒也快活。”
塵茵也不再多說什麼,低頭秀的認真。
而在另外一件廂房中,氣氛似乎沒有這麼融洽,江皖南迴到房間的時候,林若可正在刺繡,可以看得出來,她的刺繡無可挑剔,針腳細密,栩栩如生,只是她的表情似乎對自己的作品並不滿意,謹慎的修改一針一線,力求完美。
看見江皖南進來,倒是直接放下了秀盤,吹滅了放在牀前的燈籠,房間一下子昏暗下了一半,林若可拉上了牀幃,江皖南冷笑一聲,也沒有絲毫的反應。
撐得起奉承,也經得起冷漠。
收拾著自己的東西,這個房間真是似曾相識,當年就是在這裡,她跌跌撞撞進宮,原本是想壞了宮中的規矩,送她回江府,只可惜,在不該見的時候見到了那個不能見的人,從此一生顛沛流離……
江皖南的手指輕輕劃過牀榻,這熟悉而陳舊的雕花紋理,她當時是那般的厭惡,而後來卻又是那麼珍惜,爲了嫁給韓止戈,她用盡了自己的才華和智慧,爲了讓他成爲皇帝,她更是投身沙場,至死不渝,只是……
命運弄人,這一切,都成了過眼雲煙,到頭來,換了個不得好死……
有時候江皖南會想,錯了嗎?究竟是誰錯了?錯在了哪裡?她閉上眼睛,呼吸都變得沉重,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睡著了,只是時間漫長的像是重新活了一遍,就聽到了窗外的鳥鳴,一擡頭,天便亮了……
江皖南起身打開門,院子中竟然已經站了一個女子,身姿婀娜,長髮如瀑,髮絲間插了一支白玉釵,看起來宛若下凡的仙女。
她就是東方口中的蘇芷?還真是一副活脫脫的江南女子唯美的樣子。女子慢慢轉過身來,朝著江皖南微微低頭,江皖南微笑還禮,看著她緩緩的走回房間,淡然自若,宛如無人觀望,究竟是哪般的淡然和平靜才能做到如此的從容安靜?
不一會院子中開始吵鬧起來,姑娘們都整理好儀容,早課馬上就要開始了,看著秀女們愛不釋手的拿著自己精心繡制的方帕,江皖南倒是覺得有些恍惚,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著瑞媽媽挨個的檢閱,有時候臉色鐵青,有時候面露笑容,有時候不痛不癢,東方嫿鳶倒是顯得稀鬆平常,漫不經心的看著院子裡的那棵樹,不知道在想寫什麼。
早課對她來說是最爲無聊的事情,總是就是針針線線,在絲綢上繡上些累贅,沒什麼意思。瑞媽媽對修女們的手工還是很滿意的,她清了清嗓子道:“今日皇太后回宮,我無心顧及你們,特意從內侍監請來了製作繡品技藝最爲精湛的女史,教你們刺繡菊花,皇太后最爲喜愛的就是菊花,所以你們都給我放機靈點,以後能不能排上用場,就看你們今天學的是否認真。”
東方嫿鳶無奈的煩了個白眼,又是繡花,這宮中的日子還能否再無聊一點?
剛想到這裡,瑞媽媽突然清了清嗓子,皺眉道:“東方嫿鳶和江皖南,你們兩個就不用學了。給我去後院洗衣服,既然昨天能提前完成,我今天便是多加了些衣服,也好更好的鍛鍊你們,還是老規矩,做不完,不許吃飯。”
江皖南和東方嫿鳶相視一眼,面無表情的站起身來,只是手腕上包紮的圓鼓鼓的韓珠璣倒是很高興,冷笑出聲,一臉的趾高氣昂。
瑞媽媽走到蘇芷的面前,手指輕輕撫摸著蘇芷的繡品,連連稱讚道:“真是巧奪天工,江南絲綢之都的稱號果然是名不虛傳,蘇芷,你當真是個中佼佼者。”
“瑞媽媽謬讚了。”蘇芷微微含笑,氣質得體的回答道。
江皖南迴頭看了一眼,總覺得這個蘇芷不簡單。江慕珊看著江皖南和東方嫿鳶走向後院,嘴角微微揚起,不知道自己的破壞能否影響她們今天的運氣。
東方嫿鳶從井中一邊提著水,一邊觀察著瑞媽媽的行蹤,看著瑞媽媽剛一踏出秀女宮,她就興高采烈的跑進拆房,把她心愛的木頭人拿了出來,興趣盎然的放進洗衣桶中,江皖南關上了後院的門,跟東方嫿鳶一起推著木桿,只是有些奇怪,木桿越推越重,兩個人竟然感覺有些吃力。
“怎麼覺得有些吃力?難道是轉軸出了問題?我去看看。”東方嫿鳶也是感覺到了異樣,蹙眉道。
江皖南也跟著走過去,兩個人低頭一看,竟然被洗衣桶中的景象下了一跳。
“這是怎麼了?”江皖南疑惑道,一邊從木桶中撈出衣服一看,直接傻了眼。
木桶中的衣服抽絲破損,已經是體無完膚,東方嫿鳶也是一驚,連忙把洗衣木頭人反過來一看,竟然在半月形狀的木漿上看到了凹凸不平的木屑還粘連著絲綢上剝落的蠶絲。
“這是誰幹的?”東方嫿鳶冷聲道:“竟然有人敢破壞笨姑娘的洗衣木頭人,簡直是不想活了,看我不弄死她。”
東方嫿鳶說著把木頭人扔在地上,氣勢洶洶的走向門口。
江皖南突然拉住她,低聲道:“東方,你現在貿然前去,你覺得誰會承認破壞了你的木頭人,再或者,事情鬧大了,被瑞媽媽知道,不但不能懲治那個雞鳴狗盜的小人,還會懲罰我們,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東方嫿鳶微蹙著眉,冷靜下來一想,江皖南說的也有到了。
東方嫿鳶無奈的嘆氣低聲道:“那我們怎麼辦?”
“呵呵。”江皖南輕笑一聲,回答道:“這個簡單,還好這些被損壞的衣服不多,我們把他們毀掉,一時半會瑞媽媽也不會發現,至於木頭人嘛,只是木槳被人削了些毛刺出來會勾破衣服,我們再做一個就好了,今日傍晚把衣服洗完,那個破壞我們工具的人自然會覺得奇怪,一定會好奇忍不住過來看看爲什麼自己的破壞沒有奏效,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抓住她,到時候再想怎麼處置她,不就簡單了。”
“好,是個辦法,那我們就這麼辦,我倒是要看看,是哪個不怕死的賤蹄子,竟然敢來惹我,本姑娘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是啊,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什麼人,這麼跟我們過不去,只是竟然能發現我們藏起來的東西,想必是下了功夫的。”江皖南冷笑道。
“一定是韓珠璣那個死丫頭,真是死心不改,欠教訓。”東方嫿鳶咬牙切齒的說道。
“不一定,看得出來,韓珠璣雖然是飛揚跋扈,囂張而不可一世,但卻不會有這般心機能沉得住氣做出這種事情,倘若她真的又這般心機,又怎會纔來秀女宮短短兩天,每天都捱打?”江皖南認真的分析道。
卻引來東方嫿鳶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皖南,我倒是沒發現,你竟然講話這麼狠毒,真是笑死我了……被你這麼一說,爲何我倒覺得韓珠璣那個死丫頭挺可愛的了。”
江皖南蹙眉道:“我只是實話實說,對事不對人,我倒是覺得韓珠璣本心不壞,只是被嬌慣的有些霸道了。”
“不管是誰,讓我抓到了,我都讓她好看,既然她喜歡玩陰謀詭計,那本姑娘就教教她好了。”
東方嫿鳶冷聲道,目光開始變得陰冷,這個世界上,讓人死無葬身之地的辦法有很多,自然也會有很多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爲何而死。
院子外突然安靜下來,江皖南聽到了秀女宮大門打開的聲音,一個眼神交流,東方嫿鳶便把他們的小東西收拾乾淨,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俯下腰身,認真的洗衣服。
果然,瑞媽媽急忙忙的打開了後院的們,一臉諂媚的笑容道:“皖南,快過來,把手上的活兒,放下。”
江皖南一愣,不解的看著瑞媽媽,瑞媽媽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姑娘,年紀跟她相仿,音容笑貌,儀態大方,低聲道:“瑞媽媽,給她穿上身得體的衣服,休要玷污了皇祖母的鳳睛。”
“誒誒誒……顏施公主說的周全。”瑞媽媽一臉堆笑道。
江皖南一頭霧水的看著瑞媽媽,瑞媽媽低聲道:“快跟我來……”
“可是我這裡的衣服……”江皖南看著身後的東方嫿鳶皺眉問道。
“都這個時候了,還洗什麼衣服,皇太后要召見你,還不趕緊跟我去打扮打扮,你這副樣子,怎麼見老太后?”瑞媽媽緊張的說。
“皇天后?皇太后召見我幹什麼?”江皖南不解的問道。
“我怎麼知道?”瑞媽媽瞪了江皖南一眼,緊拉著她的手急衝衝的跑進了房間中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精美羅羣,和平日裡都捨不得戴的名貴髮簪。
江皖南卻是一點都不高興,皇天后的莫名召見,難道是跟韓丹青有關係?想到這裡,江皖南的心咯噔一下,難道?他真的要把她帶出皇宮?
這分明就是自尋死路,任憑是皇太后恩準,八王爺自然不會準,皇上也不會準,即便是未來成爲太子的那位皇子也不可能準,倘若韓丹青真的這麼做,無疑是在跟大戰天下爲敵,無疑是在挑戰整個朝廷,無疑是把自己陷入衆矢之的。
他不能這麼做,一定不能!
“哎呀,我的祖奶奶啊,你還愣著幹嘛,快點換衣服啊……”瑞媽媽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遍一遍的催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