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一個偏僻的庭院面前停了下來,小黑掀開簾子,沉聲道:“皖南姑娘,到了。”
江皖南點了點頭,下了馬車,突然嚇了一跳,這個宅子看起來十分眼熟,恍然間竟然覺得像是回到了遠在戰國的江府,差的只是門楣上的一塊牌匾。
“這是什麼地方?”江皖南挑眉問道。
“皖南姑娘進去就知道了,皇上在裡邊等你。”小黑低頭行禮道。
江皖南也不多話,推開門,心中更是一陣酸澀,屏風上畫的還是那副山水,爹說戰國景色波瀾壯闊,即便是回了家,也貪心的想要看上一看,所以特意請來了最好的雕刻師傅在門封上刻上了這栩栩如生的大戰江山。江皖南輕咬著脣,如同腳底被灌了鉛一般艱難的走進庭院。
淚水氤氳起來,漸漸模糊視線,即便是什麼都看不清楚,江皖南依舊知道這院子中的景緻,跟豐都的江府如出一轍,院子中,司馬翹楚坐在涼亭之中,石桌上擺著酒菜,江皖南深呼吸,擦了擦眼睛,走了過去。
他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孤獨,更多的是虛幻,像是一幅畫,總是給人無窮無盡的距離感,即便是坐在他的對面,也像是隔開了整整一個世界的距離。江皖南在他對面坐下。
司馬翹楚擡頭問道:“你喜歡這裡嗎?一草一木都跟你的家一模一樣。還少一個名字,南國無雪,你來自北方,不如就叫踏雪樓如何?”
“隨你。”江皖南淡然開口道。
“怎麼?你不喜歡?好,那就換一個你喜歡的,我把這裡送給你,你就是它的主人,你想叫什麼就叫什麼,若是想家,索性就叫江府好了。”司馬翹楚笑道。
江皖南擡起頭來緊盯著他的眼睛,沉聲問道:“送給我?”
“對啊,只要你喜歡,想要什麼我都能送給你。”司馬翹楚點頭道。
“好,那我要一個人。”江皖南注視著司馬翹楚,淡然自若的說。
原本一臉笑意的司馬翹楚眉心微蹙,笑容僵持在臉上,一瞬間又恢復了笑意道:“今日是年三十,我們不提他好嗎?”
江皖南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她站起身質問道:“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不殺他的。”
“對,朕是答應過你不殺他,但沒說過放了他。江皖南你不要無理取鬧得寸進尺。”司馬翹楚猛然起身低吼道。
江皖南一蹙眉,她的難過全部寫在了這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上,讓人硬生生的看著心疼,江皖南突然苦笑一聲,跌坐在石凳上,慘笑道:“是啊,我怎麼忘了,怎麼忘了司馬翹楚是什麼人?他怎麼會輕易的答應我放人那?我真是笨,竟然還會相信他,我當時就該偷偷放了他,是我害了他,都是我害了他。”
“你別哭,朕只想跟你好好辭舊迎新,今天不提他,日後朕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如何?”司馬翹楚看著江皖南的表情竟然亂了陣腳,心亂如麻,也忍不住軟了下來。
他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安置好一切從宮中偷著跑了出來,只是未來來見她一面,可是這個女人無視了他精心爲她準備的禮物,卻張口閉口只有那個韓丹青,讓他如何不生氣,如何不難過那?
即便如此,面對江皖南他還是沒有辦法,他走到江皖南的身邊,低下頭,想要爲她拭去眼角的淚水,江皖南卻一把推開他,冷聲道:“司馬翹楚,我不會再相信你了。再也不會了。”
“江皖南你是不是瘋了?”司馬翹楚厲聲呵斥道:“你就那麼在乎他?爲了他你就可以隨意踐踏我對你的用心良苦?除了他,你的眼中可還看到的我?站在你面前的我?”
司馬翹楚捏著江皖南的胳膊怒不可遏,他從未如此生氣,心中壓抑的火氣和委屈終於在江皖南的挑釁之下忍無可忍的爆發出來,這麼多天來,他一直躲著江皖南,就是害怕她不依不饒的提起那件事情。
沒想到,江皖南竟然變成了這樣一個不識趣的女人,真是掃興。
“你放他回去好不好,我保證,他絕對不會對你的江山有任何的威脅,你放了他好不好?”江皖南拉著司馬翹楚的手臂懇求道。
“江皖南你怎麼能這麼自私?韓丹青不是個尋常人你比誰都清楚,若是八王爺能騙得過天下人,但絕對騙不過我,他苦心經營就是爲了將韓丹青扶上皇位,你知道這次韓止戰爲何乖乖撤兵嗎?因爲他想要他的皇位,戰國已經大亂,這場奪嫡之戰迫在眉睫,若是我此刻放了韓丹青,他必然有機會登上皇位,到時候,會爲我統一天下增加多少阻礙你知道嗎?”司馬翹楚冷聲問道。
“我求求你,求求你放了他.”江皖南淚眼婆娑的樣子,讓司馬翹楚更爲心痛,他一把推開江皖南。
冷笑道:“你的心裡就只有他嗎?除了他,你有沒有考慮過我?你知道你的要求多麼的自私嗎?”
“對不起,可是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你的手裡。他救過我的命,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救過我多少條命。我自己都算不清楚,我究竟欠他多少,我不能嫁給他,若是在讓他爲我丟了命,我一生都不會原諒自己。”江皖南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她的樣子像是一個站在懸崖邊馬上就要墜落下去的人。
她痛苦,哀傷,可是面對一切卻是那麼的無能爲力。她曾經告訴自己堅強一點,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不能哭,可是現在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哭還能做些什麼。
司馬翹楚微微蹙了蹙眉,他無聲的嘆息,什麼叫做愚蠢那?
就是你明明知道做出一個決定是錯誤的,可是你卻毫不猶豫,司馬翹楚輕笑一聲,他覺得自己是瘋了,這一生怕是從未做過這麼愚蠢的決定吧。
可是面對眼前這個女人,他又對自己的愚蠢毫不後悔。他蹲下身來,將江皖南攬在懷中,溫柔道:“好,我答應你,放了他,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今夜不要再跟我提起這個人,如何?”
江皖南一愣,瞠目結舌的擡起頭來,看著司馬翹楚,司馬翹楚嘴角上揚,輕輕拭去江皖南眼角的淚水,悵然道:“別哭了,哭得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真的?你真的會放了他?”江皖南蹙眉道。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既然答應了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
“恩。”江皖南用力的點了點頭,終究是在司馬翹楚的懷中泣不成聲,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是突然間明白了,爲何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她都哭不出來,父親一句問言細語就泣不成聲,在真正重要親近的人面前是不需要堅強和僞裝的,他們只要看著你就足以觸及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皇宮之中的年三十也是熱鬧非凡,公公宮女們三五一羣的在石橋上賞花,或是在江邊放燈,許下自己的新年願望,在宮中這是爲數不多的幾個能如此開心的節日了吧。
拓跋阿嬌徘徊在養心殿之外,她身後的宮女手中端著一碗熱湯,她張望著殿內,看到燈光下的影子便是覺得心中暖暖的,她剛要開門進去,守在門口的小黑蹙眉道:“皇后娘娘,皇上公務繁忙已經下了令,今日無論何人求見,都不能放行。”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打擾啊楚的,我只是進去給他送一碗湯。”拓跋阿嬌笑道。
“回皇后娘娘,皇上說了,爲了能跟皇后娘娘一起度過年初一,一定要在今晚將堆積的奏摺批閱完成,皇后娘娘請回吧。”小黑蹙眉道。
拓跋阿嬌微微一笑,想著司馬翹楚竟然有這樣的心思,她便是更像去看一看他,哪怕一眼也行。可是她又不想讓司馬翹楚覺得他是個不懂事的女人,只好點了點頭說;“好吧,那你把這個端進去給皇上,讓他注意身體,切莫過度操勞了纔好。”
“是。”小黑接過湯碗,點頭道。
拓跋阿嬌轉身準備離開,突然想起了什麼一回頭,正好看見了小黑打開門,拓跋阿嬌一愣,在養心殿中的人根本就不是司馬翹楚。
她心中一涼,用了的攥緊了拳頭,快步離開。心中突然有個可怕的念頭,司馬翹楚根本不在宮中,那麼他會去哪那?
“翠翠。”拓跋阿嬌小聲道:“準備一下,我要出宮。”
“恩?”翠翠嚇了一跳驚呼道:“娘娘,你不能擅自出宮啊。”
“去準備,我要見白鴿。”拓跋阿嬌沉聲道。
翠翠也不在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拓跋阿嬌穿著一身便裝,匆匆出了宮,到了一個茶樓之中,在茶樓中已經由一個男子等在閣樓之上,他一身白衣,清冷的面容冷若冰霜,給人以巨人去愛能力之外的感覺,拓跋阿嬌在他身邊坐下。
面容十分哀傷,他看了看身旁的男子,蹙眉道:“你有沒有什麼想告訴我的?”
“你想知道什麼?”白鴿喝了一口清茶麪無表情道。
“我……”拓跋阿嬌一陣哽咽,心中卻是緊張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那個恐怖的念頭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白鴿眼角餘光瞟了眼拓跋阿嬌,蹙眉道:“我查到……”
“等等!”拓跋阿嬌立刻打斷他,她緊咬著脣,面色有些蒼白。
白鴿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十分聽話的閉了嘴。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方法說服自己,拓跋阿嬌緊緊的攥著自己手中的杯子,開口道:“說吧。”
白鴿開口道:“那個人他不叫江南,而叫做江皖南,他不是男人二十女人,是戰國鎮國將軍江蒼的二女兒,是司馬翹楚從戰國帶回南國的。如今她正在城郊的一處別院之中,那個宅子是司馬翹楚按照戰國江府的樣子建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