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延極一邊安撫著拓跋阿嬌,心中去五味雜陳,他知道自己早就不能停手了,即便是停手,司馬翹楚也不會放過他,開弓沒有回頭箭,這皇室激烈的角逐斷然不是她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子可以明白的殘忍。
若是他現在停了手,司馬翹楚便會如同蟄伏的野獸一般撲上來,一口咬碎他的喉嚨,他看著司馬翹楚長大,自然明白,司馬翹楚絕非輕易會認命的人,即便是他隱藏的再好,司馬翹楚終會找到蛛絲馬跡讓他露出破綻,那麼他還有什麼好隱藏的?
兩年!整整用了兩年的時間,自從知道司馬翹楚離開南國之後,拓跋延極便是知道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的機會終於來了,他用了兩年的時間,悄無聲息的把朝廷中的命官都換成了自己的心腹,他用了兩年時間,把所有兵權都一點點集中到自己的手上,他用了兩年時間在先帝的膳食中放入毒藥,讓他的身體日漸衰竭。
沒想到,就差最後一步,就差最後一部,司馬翹楚這個小子竟然回來了,他不得不加快自己的步伐,不得不提前瞭解了先帝。她輕輕撫摸著拓跋阿嬌的頭髮,他做的所有一切都是爲了自己的女兒,他知道自己不能殺了司馬翹楚,否則他的女兒這一生都不會原諒他。
所以他只能從長計議,只能設計讓司馬翹楚死於非命跟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如今看來,事情似乎沒有這麼簡單,拓跋延極發現,拓跋阿嬌對司馬翹楚的愛已經深到他無法想象的程度,他真的不知道,若是司馬翹楚死了,拓跋阿嬌會難過成什麼樣子。
拓跋延極兀長的一聲嘆息,要怪就怪司馬翹楚,他竟然會提前回朝。打亂了他精心佈置的計劃。這一切都不能原諒。
“答應我,答應我,答應我不再爲難啊楚,一心一意的輔佐他好不好爹……”拓跋阿嬌一臉期待的問道。
“恩。”拓跋延極點了點頭。
拓跋阿嬌便是天真的相信,拓跋延極真的會就此停手,一切又都會回到原來的樣子,因爲爹爹從來都不會騙她。
有時候,天真是最致命的缺點……
一切陰謀都在隱藏和隱忍下愈演愈烈,像是一簇茁壯成長的彼岸花,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日子,開出殘忍而妖冶的花朵,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江皖南跟新兒玩的正歡,突然荀夫子緩緩走了過來,他面容有些疑慮,像是在思考什麼令人爲難的事情,江皖南微微蹙眉喊道:“白竹。”
“在哪,小姐,怎麼了?”白竹從屋子裡跑出來問道。
“新兒困了,哄他睡吧。”江皖南說著把孩子遞給白竹,白竹點點頭說:“好。”
江皖南起身迎接荀夫子,低頭道:“夫子。”
“皖南,你會下棋嗎?”荀夫子皺眉問道。
“略知一二?!苯钅宵c點頭說。
“好,與我對弈一局可好?”荀夫子問道。
“那皖南只好獻醜了。”江皖南點了點頭道。
棋盤就刻在院子裡的石桌上,江皖南從桌子下拿出棋子,放在荀夫子的手邊,從荀夫子說出要下棋的那一刻開始,江皖南就知道,事情一定沒有這麼簡單。荀夫子說是下棋,必定有其他的事情要跟她說,只是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一邊下棋,荀夫子一邊問道:“皇上來過了?”
江皖南點了點頭輕聲回答:“是,來過?!?
“他……他可跟你提起宮中的事兒?”荀夫子有些忐忑的問道。這件事雖然是讓他絞盡腦汁都想不到什麼好的辦法,也不知道司馬翹楚有沒有跟江皖南提起過。興許是人被逼到絕境都會有一種病急亂投醫的恐慌,因爲此事事關重大,荀夫子自然不敢跟人提起,可是江皖南聰穎過人,又不是南國人,應該會有不一樣的見解,索性就死馬當作活馬醫問上一句。
“不知道夫子所言何事?”江皖南頓了頓問道。
“哎……老夫知是皇上不會跟你提及,罷了罷了……”夫子有些失望的說,看來司馬翹楚真的沒有跟江皖南提起南國跟戰國交戰的事情,也是,畢竟江皖南是個戰國人,即便不是,司馬翹楚也不會把自己焦頭爛額的一面坦露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
“夫子何時變得如此婆婆媽媽。你來找我可不是爲了這一盤棋吧,難不成都走到了這一步,夫子要功虧一簣?”江皖南輕笑著問道。
夫子乍一看棋盤,驚訝的望著江皖南,才恍然發覺,自己雖然下的每一顆棋子都是有所圖謀,便是沒有顧忌江皖南的應對,如今棋盤雖然按照他的意圖形勢一片大好,可是夫子卻猛然察覺到,江皖南從不還擊,似乎是有意讓他按照自己的意思擺定棋局。竟然牽引著他甚至是逼迫著他這一子必須落在那個把自己陷入絕境的位置上,否則所有的部署便都成了一片廢棋。
夫子不但是驚訝於江皖南竟然有如此高超的棋藝,更驚訝於她竟然能看透他的意圖並在他的意圖上看似不曾還擊卻設下了一擊斃命的圈套,夫子便是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他把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盒。長嘆一口氣道:“皇上並未向你提及此事,看來他是不想告訴你的。只是,老夫想聽一聽皖南你的建議……”
“恩,夫子放心,我絕不會讓司馬翹楚知道今日夫子曾與我有過這樣的交談?!苯钅蠝\笑道。從夫子凝重的表情上便是可以猜出幾分,這件事情絕非兒戲,必定是牽扯衆多。
“南國今非昔比,如今朝廷中有一武將擁兵自重,權傾朝野,皇上離開南國三年的時間,著三年的時間中亂臣賊子把朝廷重官都換成了自己的親信,如今皇上雖然在其位,卻無兵無權?!避鞣蜃宇D了頓看著江皖南的神情。
江皖南雖然面無表情,可是心中卻多了幾分惋惜,難怪那一日司馬翹楚會那麼絕望,這個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比作爲一個皇帝卻毫無權力更痛苦的那?更何況是志在天下的人……
“正值此時,戰國卻屢犯邊境,戰國一支不知名的軍隊在一夜之間殺光了邊境一整座城池中的百姓……”荀夫子的聲音中有些顫抖。
江皖南更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即便是最爲殘忍的戰爭,也不會殺盡滿城的老百姓,究竟是什麼軍隊,又是得令於何人才能幹出如此喪心病狂慘絕人寰的事情?
“屠城之後從死城殘留的官兵屍體上來看,是南國的軍隊,可是南國從未有軍隊出境,雖然深知是戰國爲了挑起爭端而一首釀造的悲劇,可是卻給了他們名正言順的理由出兵攻打我南國邊境,皇上原本想要藉機命拓跋延極帶兵討伐邊關,把他引出夜涼城從而清除朝廷中拓跋狗賊的同黨??墒峭匕瞎焚\卻抗旨拒絕出兵。”夫子嘆息道。
江皖南微微蹙眉,果然這個拓跋延極怕是已經洞察了司馬翹楚的想法,纔會守著京都不動,即便是損失幾座城池割讓給戰國也不可惜,他也是怕了,怕自己離開夜涼城司馬翹楚會絕地反擊。拓跋延極既然可以抓住司馬翹楚的漏洞在兩年的時間內悄無聲息的更換自己的心腹,自然是個老奸巨猾的老狐貍,自然不會給司馬翹楚這麼輕易翻身的機會。
“可是邊關練練傳來戰報,傳聞戰國,軍隊即將派出新的領帥繼續乘勝追擊奪回原本屬於南國的城池,若是聽之任之,怕是南國的損失不可估量,南國必將陷入分崩瓦解淪爲戰國北國盤中之餐的境地。皖南,你可有什麼見解?”夫子擔憂的說。
江皖南皺了皺眉,她從荀夫子的棋盒中拿出一枚棋子,放在棋盤上一個不起眼的位置,荀夫子好奇的看了看,卻發現這看似不找邊際的一顆棋子,卻把整個棋局帶向了另一番天地,反敗爲勝。
荀夫子看著江皖南,驚爲天人,此刻他終於明白了司馬翹楚爲何不辭辛勞甚至是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把江皖南帶回南國,原本只知道她聰明過人,卻未曾料想她在軍事方面的天賦竟然也如此驚人,江皖南還真是一個會讓人一直驚訝的姑娘。
江皖南站起身來,她蹙眉道:“如今形勢看起來似乎對司馬翹楚十分不利,說有的一切都把他逼退到一個無法轉敗爲勝的境地,但是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後生,就如同這局棋一般,夫子便是捨不得,捨不得放棄對自己最爲有利的局勢所以才忽略了那些看似劣勢卻充滿玄機的地方?!?
荀夫子不斷點頭附和,江皖南接著說道:“自古以來擁兵自重的謀臣不在少數,但是名不正言不順,自然處處受制於人,而這卻正是皇上此刻最爲有利的因素,四兩撥千斤這個到了夫子一定明白,若是此刻,以退爲進,既然拓跋延極不肯離開京都,倒不如就由他去了,可是邊關的戰事又不能不防,自然要找一個信得過的人去應戰,試問天下間,司馬翹楚最信任的人是誰?”
江皖南笑意盈盈的望著夫子問道。夫子皺了皺眉,一臉苦瓜相的回答道:“話雖如此,可是南國現在無人可用,我又是一介文官,自然不能帶兵打仗愛莫能助啊……”
“夫子果然是當局者迷了,你以爲司馬翹楚最信任的人是夫子你嗎?我倒覺得不是,我認爲司馬翹楚最信任的人就是他自己?!苯钅闲Φ?。
夫子一臉震驚的看著江皖南,有那麼一刻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夫子愣了一下,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