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翹楚伸手把拓跋阿嬌拉入屋子中,蹙眉道:“進來吧,外邊冷。”
拓跋阿嬌眼睛中瞬間氤氳出一層淚水,她覺得等在門外這個決定值得,即使等了快一夜,還是值得。
“我怕打擾你,我不敢打擾你。”拓跋阿嬌聲音細軟有些忐忑的說。
司馬翹楚緩緩撥開她額前的頭髮,他的手撫摸過那個年幼時留下的傷疤,眉心微蹙,這麼多年了,那個疤痕竟然還在,像是一段刻在歲月上不滅的痕跡,永遠無法抹去,司馬翹楚慢慢靠近拓跋阿嬌的額頭,閉上眼睛輕吻她額頭上的傷疤,口中低聲呢喃著;“傻丫頭……”
恍若隔世,這一切都好像是過去了太久,久到拓跋阿嬌即使躺在司馬翹楚的身邊都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三年來,一千多個日夜,她便是守著這樣的幻境,告訴自己睡吧睡吧,醒來的時候或許啊楚就會回來。
如今他真的回來了,卻像是一個更加不真實的夢境一般虛無,拓跋阿嬌小聲的喚了一聲:“啊楚……”
“恩?”司馬翹楚閉著眼睛輕聲答道。
“啊楚,爲什麼你明明離我這麼近,我去覺得你在一點點遠離我。”拓跋阿嬌靠在司馬翹楚的胸膛前,他的氣息還是這麼沉穩。
“不要胡思亂想。”司馬翹楚輕聲安撫道。
“啊楚,你跟我爹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拓跋阿嬌的眼睛有些溼潤,司馬翹楚回來本來是一件讓她喜出望外的事情,可是,和往昔不同,這次賽馬翹楚的歸來似乎伴隨著一個巨大的變故,先帝駕崩,拓跋翹楚像是變了一個人,他變得冷漠,像是看不見他了一般。
拓跋延極也變了,他雖然原本就不喜歡司馬翹楚,可是卻對他禮待有加,可是那日在養心殿中發生的一幕,卻讓拓跋阿嬌心中一緊,她雖然是天真爛漫,毫無心機,但是卻也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的君臣身份有了很大變化。心底一個越來越可怕的念頭漸漸浮出水面。
司馬翹楚微微蹙眉,漆黑的深夜中,他望著眼前的一片黑暗,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拓跋阿嬌,他頓了頓說:“沒什麼,這不是你應該過問的事情。”
“啊楚,即使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你和我爹之間有了些變化,不過你放心,無論發生什麼,我一定不會讓我爹傷害你的。”拓跋阿嬌抱緊司馬翹楚,她的淚滴在司馬翹楚的衣襟上,司馬翹楚微微笑了笑,他輕撫著拓跋阿嬌的頭髮,輕聲說:“睡吧,天要亮了。”
司馬翹楚不知道,還能這樣寵溺她多久,那些殘留的記憶還能兌換多少這般敷衍的溫柔,即便是他相信拓跋阿嬌還是記憶中那個傻里傻氣肯爲她赴湯蹈火不顧一切的姑娘,卻也不願讓她牽扯到這些恐怖的權力爭奪中來。
若是回憶一直可以如初,像是最開始的樣子,他寧願拓跋阿嬌永遠是記憶中那個單純,直率,敢愛敢恨的女孩不曾改變。即便最後,他們都在命運的齒輪下艱難過活,即使到最後,一切都醜陋的面目前非,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他想記住的,還是那個深愛著他的拓跋阿嬌。
那個肯爲了他不過一切的傻丫頭,也只有這樣,他才能保護她,即便是有一天他除掉拓跋延極,依然可以留給她一個貴妃的位置,安度餘生……
司馬翹楚一直以爲自己是個冷旭絕情的人,大抵是因爲經歷了生死,看清了人情世故纔會體會到那種忘掉自己全心全體真愛一個人的感情究竟有多麼的珍貴。興許是因爲心中也有一個這樣深深愛著的人,便是明白了愛一個人究竟有多苦澀,司馬翹楚微蹙著眉,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心疼自己還是心疼拓跋阿嬌……
天一點點亮了,司馬翹楚小心翼翼的起身,把棉被小心的蓋在拓跋阿嬌的身上,自從登基以來,每天早朝是司馬翹楚最爲痛苦的事情,拓跋延極的挑釁和欺辱在朝堂之上肆無忌憚,而他卻只能如同一個窩囊廢一般隱忍,即便是這樣,他卻只能這麼做,因爲他明白自己要做什麼,他明白終有一天這些痛苦他會連本帶息的討回來。
一夜未眠,面容上看起來稍有些憔悴,看著司馬翹楚離開,拓跋阿嬌才緩緩坐起來,她微蹙著眉,她一夜未眠,也知道司馬翹楚一夜未眠,興許只有司馬翹楚不知道跟他一樣,拓跋阿嬌也是心亂如麻。
拓跋阿嬌按了按沉重的腦袋,沉聲道:“來人……”
侍女服侍拓跋阿嬌更衣後,她便是徑直去早朝的宮殿,早朝還爲結束,拓跋阿嬌就等在殿外,直到看到拓跋延極大搖大擺從殿內走出來,拓跋阿嬌的神情越發的沉重,她看著迎面而來春風得意的拓跋延極心中百感交集。
天下事無完事,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阿嬌,你怎麼在這裡?”拓跋延極看見拓跋阿嬌不解的問道。
“爹,我們談談。”拓跋阿嬌皺眉道。
“恩?談什麼?”拓跋延極蹙眉道。
“去我寢宮吧。”拓跋阿嬌說完便轉身走在前邊,拓跋延極跟在身後,雖然不知道女兒究竟是怎麼了,但是隱約覺得這件事應該是跟司馬翹楚有關係。拓跋阿嬌從小便是一個孝順的孩子,從來不會惹他跟她娘生氣,長這麼大,若說是唯一一次忤逆他的意思,便是執意嫁給司馬翹楚那個小子。
“你們都下去吧。”拓跋阿嬌沉聲道,興許是丫鬟們太少見到拓跋阿嬌如此沉穩的樣子,到都像是嚇破了膽子一般退了出去。
偌大的宮殿中就只剩下拓跋延極和拓跋阿嬌兩個人。
拓跋阿嬌的神情越發的低沉,她看著拓跋延極,語音有些哽塞道:“爹……”
“恩。”拓跋延極坐下來點了點頭。
“我一直以爲你是這個世上最疼我的人,比娘還疼我,小時候我總是淘氣調皮,我不喜歡彈琴,每次都被孃親教訓責罵,你撞見了都會說,阿嬌不想學就不要學,我拓跋延極的女兒不需要委屈自己討好別人……”拓跋阿嬌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的像是帶出了哭腔。
她的眼睛開始溼潤,那些小時候讓她倍感珍惜的回憶,現在回憶起來,竟然會覺得這麼的傷感,她接著說道:“我一直以爲,我的父親是世上最好的父親,沒有人比他更疼我,更關心我,跟在乎我的感受,若是誰讓我受了一丁點兒的委屈,她都會保護我,像是一顆參天大樹,永遠是我最爲堅實的依靠……”
“怎麼了阿嬌?是不是司馬翹楚那個小子欺負你了?”拓跋延極皺著眉有些氣憤的站起身來,上前擁抱著拓跋翹楚,輕撫著她的頭髮安慰道。
“爹……”拓跋阿嬌推開拓跋延極,一臉責怪的喊道:“你不能直呼他的名諱,他是南國的皇帝,你應該稱他爲皇上。若是讓人聽見了,你對皇上不禁……”
“不敬?不敬又怎樣?誰敢將我怎樣?”拓跋延極揚眉問道。
拓跋阿嬌緊蹙這麼眉心,一步步後退,險些沒有站穩,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
“告訴爹,是不是司馬翹楚那個臭小子又欺負你了?”拓跋延極一臉溫怒的問道。
拓跋阿嬌突然笑了,她笑的那麼難過,笑的那麼絕望,她仰起頭來,淚水沿著她的臉頰簌簌落下,拓跋阿嬌聲音哽咽的問道:“爹……爹……爹”
“爹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拓跋阿嬌痛苦的低著頭,她哽咽的問道:“爹,你明知道我愛他勝過了自己,我這麼愛他,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爲什麼要讓他離我越來越遠?你不是最疼我的嗎?你爲什麼要讓我這麼痛苦?”
拓跋延極看著哭的稀里嘩啦的拓跋阿嬌硬生生的心疼,這個世上所有的父親似乎都一樣,若是有一個十分寶貝的女兒便是捨不得她受一點委屈。吃一點虧,便是覺得即便是天下間最爲優秀最爲耀眼的男子都配不上自己的女兒,像是真愛的寶貝,捧在手上的明珠。
從小到大,拓跋阿嬌從未吃過一點苦,從未受過一點委屈,可是嫁給了司馬翹楚,一切都不一樣了,這個傻丫頭即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卻自己忍下來,拓跋延極更是心痛,像是自己最珍愛的寶貝就這樣被一個坐享其成的臭小子奪走。
她的眼睛中不再注視著他,爲了那個臭小子,她竟然委曲求全,竟然百依百順,而這個人卻不珍惜,反倒變本加厲,驕奢*,混跡歌坊。讓他女兒獨守空房。這般委屈即便是拓跋阿嬌能忍,拓跋延極也不能忍。他要讓這個欺負他女兒的臭小子付出代價,付出他意想不到的慘痛代價。
“阿嬌,你別哭,我這就去找司馬翹楚,要是這個小子再敢欺負你,爹就讓他連南國皇帝都做不成。”拓跋延極怒髮衝冠的喊道。
在這個世上,若是有人敢欺負他的女兒,即便是千刀萬剮死無全屍拓跋延極還是覺得不夠。
“爹,我求求你,求求你……”拓跋阿嬌突然跪在地上,她抱著拓跋延極的腿,仰起頭來,可憐至極的看著拓跋延極,聲音哽咽模糊,咬字不清的喊道:“我求求你停手吧爹,放下你的計劃,不要在跟啊楚爲敵。”
“阿嬌,你起來,快起來……”拓跋延極心疼的扶著阿嬌,見到自己女兒這副樣子,他便是更加痛恨司馬翹楚。
“爹你答應我啊,答應我……我求求你……爹……”拓跋阿嬌撕心裂肺的哭著,她從未如此難過,從未覺得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樣讓人無能爲力的事情。
良久,拓跋延極終於忍受不了拓跋阿嬌的哀求才緩緩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