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皖南想著該如何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他,若是說自己是個死過一次的人,肯定會被司馬翹楚當成瘋子拍死的吧,她蹙了蹙眉,還沒開口,司馬翹楚突然打斷她說;“算了,我也不想聽。你不必說了?!?
看著江皖南的表情就知道,她要說的話有多麼的難以說出口,江皖南如釋重負的點了點頭,緩緩的鬆了一口氣。
“今天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是江皖南,我要你明白一件事情?!彼抉R翹楚目視前方,他的眼睛璀璨如同星宿,輕而易舉便是能讓周圍的人落入黯然。
江皖南停下了腳步,司馬翹楚轉過身來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你無能爲力解決的事情,看似你是救了這個孩子,可是你卻害死了他的母親?!?
江皖南微微皺眉,低垂著眼瞼,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絲毫沒有想要反駁的意思。
“亂世之中,本就是風雨飄零,如今餓殍遍野,名不聊生,也不是你一己之力可以左右的,如果不能救人,至少不要去害人,若是今天沒有不顧我的勸告執意妄爲,興許他們都不會死,興許捱過這個冬天,他們就有了新的生活。”司馬翹楚薄脣輕啓,挑眉道。
他看了看江皖南,有些擔心的事情:“今後,在我身邊,看不慣的事情只會越來越多,若是你這般不計後果,最後深受其害的人必然是你自己。”
“是啊,我是無能爲力,可是那些有能力決定蒼生生死的人,可曾想過他們的一己私慾讓多少無辜的家庭支離破碎,顛沛流離?可曾想過只是一場戰爭,除了犧牲在戰場上的士兵,更多的是因爲士兵的死而慘死的老弱病殘?即便如此,位高者卻帶來了一次又一次的戰爭。在嘲笑我無能爲力的時候,你可曾想到那些因你一句話便落得相同下場的無辜百姓?”江皖南突然擡起頭來皺眉問道。
司馬翹楚微微一愣,突然輕笑出聲,他看著江皖南,表情像是看著一個十分可笑的白癡,他的眸色深沉下來,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輕蔑的開口問道:“你的意思是,這倒成了我的錯?”
“你南國本就是狼子野心,來屢次挑起爭端,於大戰開戰,如此看來,似乎脫不了干係?!苯钅吓R危不懼的回答道。
“恩,好。本來我不想跟你說什麼大道理,既然你執意想聽,我就告訴你,爲什麼大戰對我聞風喪膽,爲什麼我會戰無不勝,因爲著普天之下,只有我南國重兵纔是仁義之師,民心所向?!彼抉R翹楚聲音洪亮,清脆有力,他似乎並不需要用聲音的大小來強調自己的話多麼威嚴,即使這般只有兩人能聽清的大小,也讓江皖南覺得受制於人。
江皖南硬著頭皮擡起頭來,望著司馬翹楚的眼睛,還有陣陣心虛,回道:“洗耳恭聽?!?
“你以爲真的是我用兵如神才屢戰屢勝嗎?你以爲我真的運氣好到無論什麼情況下都能以少勝多嗎?江皖南動動你那榆木疙瘩腦袋想一想,爲什麼單單是對大戰邊關,我能不費吹灰之力取得勝利?說到底,即使不是我,你們大戰也是朝不保夕,名存實亡。”司馬翹楚冷聲道。
“所以那?就因爲大戰落入如此境地,就成了你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毫不羞恥的理由了嗎?”江皖南不悅的問道。
“當然不是,你去問一問大戰割讓的十座城池,他們歸順我南國之後的日子是否比在大戰時好上十倍百倍,是否他們覺得歸順南國是戰國對他們這些百姓最大的恩賜,江皖南,你父親一生戎馬,你當真以爲,我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將真的能在他的手下佔到便宜?事到如今,我就告訴你,他敗陣皆因我站前給地送給他的一封書信?!彼抉R翹楚目光桀驁,他盯著江皖南像是盯著一個丟兵棄甲潰不成軍的戰俘。
“書信?”江皖南微蹙著眉,略帶疑惑的看著司馬翹楚。
“你想知道書信上寫的什麼嗎?”司馬翹楚冷笑著問道。
“少賣關子,你要說便說?!苯钅险A苏Q坜D身回答道,興許是因爲聽到的事情會讓自己喪失掉最後一絲據理力爭的氣勢。
“其實我什麼都沒寫,只是一本賬單,賬單的內容是每年所謂的父母官從百姓身上收取的賦稅,以及連年來邊境連年災禍百姓慘淡的收成,以及在饑荒和瘟疫下喪生的人口數量,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封書函,這十座城池變成了我南國的領土?!彼抉R翹楚語氣低沉笑道。
江皖南微微皺眉,若是因爲江倉曾經戰敗在司馬翹楚手上,便是對他有如此之高的稱讚江皖南還覺得奇怪,如今聽到了司馬翹楚坦白說出戰勝的原因,倒是讓江皖南頃刻間明白了爲何江倉會有,天不助大戰,韓家無翹楚的感慨,因爲他年紀輕輕便是明白了,帝王之道最重要的權術,不禁是不戰而屈人之兵,而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屈人之兵。
“看樣子你似乎很驚訝,那我就再跟你說些你更驚訝的事情?!彼抉R翹楚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明顯。
“你不是問我爲何能從戰國逃出來嗎?你不是想知道我爲何能肆無忌憚的出入皇宮嗎?你不是問我和陳丞相的關係嗎?其實,你只猜對了一半,我確實是跟陳丞相相識,確實是他指使我去殺你,但是,你猜錯的是我並非養的門客,而是他的盟友,因爲有陳丞相,所以即便是韓止戰,也休想追到我?!彼抉R翹楚笑了笑說。
“卑鄙,你在戰國早就有了內應?!苯钅习櫭嫉?。
“卑鄙?內應?江皖南你不覺得若說是內應,你爹也是我的內應嗎?”司馬翹楚走到江皖南的身邊笑道:“若不是他老人家有意讓我贏下那一戰,我根本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贏?!?
“我爹不過是可憐邊關飽受戰亂之苦的百姓?!苯钅戏瘩g道。
“對,這就是關鍵,既然戰國只能讓百姓受苦,我解救天下蒼生興我南國有什麼錯?”司馬翹楚厲聲反問道。
江皖南剛要反駁,卻張著嘴什麼都說說不出來,她看著司馬翹楚堅定而迥然的眼神,突然愣了神。
“江皖南,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勝者爲王,只有強者纔是正義的,也是因爲正義才更加強大,你看看這片土地,就是因爲戰亂,就是因爲戰國不敵鄰邦的北國,纔會被北國欺凌羞辱,纔會產生大批的流民,若是我除掉北國戰國,那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都是我南國的子民,纔是拯救黎民百姓於水火之中的任意之舉,纔是大義。”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司馬翹楚的神情確實讓江皖南爲止震撼。
即便是心中壓抑著一股無處安置的火氣,纔會說出那種話來,可是如今聽了司馬翹楚的話,卻頓時啞口無言。
以前她不明白什麼是以暴制暴,什麼是以戰止戰,都當時那些位高權重的人爲了謀取自己的利益而編造出來冠冕堂皇的藉口,可是如今而來,面對司馬翹楚的陳述,她竟然沒有半分反駁的餘地,她竟然認同了,認同了司馬翹楚的理論。
原來,最大的罪過不是當仁不讓,而是以逸待勞。
如今不辭辛苦和奔波想要結束天下三分之勢的人司馬翹楚,無論出於什麼目的,無論是站在什麼角度,江皖南都沒有資格去批判一個即將成爲天下霸主的人,機會是等同的,甚至是偏向於大戰國的,只是這麼多年來,樹大有枯枝,戰國已經不是當初開國時那般繁榮昌盛,而即使這樣,戰國卻忙著自己勾心鬥角,甚至丞相通敵,她還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跟司馬翹楚叫囂。
江皖南微微抿著脣,低下頭來,司馬翹楚輕嘆了一口氣,他的雙手放在江皖南的將幫上,輕輕的托起江皖南的下巴,江皖南的目光有些閃躲。
“看著我?!彼抉R翹楚的語氣柔和下來,像是一個仁慈的父親,在教訓過自己的女兒之後,又十分心疼的安慰和寵溺。
江皖南微微擡起頭來,看著司馬翹楚薄脣輕啓道:“皖南,這個世界沒有你想象的這麼簡單,很多事情看似簡單,背後隱藏的陰謀卻石破天驚,南國不比戰國我回宮之後必然會公事纏身,我擔心稍有不慎,你就會把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之中,答應我,皖南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事不關己便不看不想不作爲,可以嗎?”
看著司馬翹楚的眼神,江皖南便是明白了,他是真的擔心,纔會把這些不可能輕易告知別人的事情和盤托出,她說出這些事情並非是要跟她爭個對錯,只是讓她明白,很多事情的複雜程度不在其位便是不得而知,她只是想讓她明白,表象下的本質是多麼可怕。江皖南頓了頓才緩緩點頭。
司馬翹楚這才微微的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會把陳丞相是他在戰國內線的事情告訴她,可能是今天的事情,真的讓他有些害怕,南國!那個比戰國的權利分佈還要複雜還要危險的地方之中,若是讓賊人發現江皖南是他的軟肋,該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而現在江皖南顯然還沒有學會如何混跡人羣之中不被發現。這怎麼能讓他不擔心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