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誰贏,他們幫誰! 安撫司。
陝西路爲邊陲重地,常常涉及西夏侵擾,安撫使名爲程戡,爲一路封疆大吏。
如今,這位老人已經六十有餘,屬於是“半隱退”的狀態。
不求有功,無過便是功!
“近三年陝西路科舉進士的官員名單?”程戡起身,望向持著令牌而來的僕從,心頭一動。
作爲一路安撫副使,程戡不少經歷政鬥,自然知道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政斗的預兆! 程戡招了招手:“著人,從庫房尋來近三年的新科進士官員名單。”
作爲安撫使,紫袍披身,他已經在宦海一途走了不淺的路。
也因此,他越發清楚宦海的水究竟有多深。
如今,他已年逾六旬,早就沒了往上衝一衝的心氣。
司馬光! 江昭!
兩者,一人背後是內閣大學士,一人更是宰輔大相公的弟子。
這種人物的爭鬥,他肯定無懼,但也不想憑空受到波及。
不管兩人究竟要什麼,都給!
轉運司衙。
江昭手持文書,緩緩走動。
天下十三路,一次科考有近四百位進士。
一分下來,兩屆科考落到陝西路爲官的進士差不多是六十人。
其中,江昭率先關注的就是淮南出身的進士。
淮南出身的進士,足足有九人,要麼是任職一縣,要麼是任職於某一司衙的下屬衙門。
因並非是庶吉士的緣故,這些進士幾乎都是從九品官員,鮮少有一兩位升了一級,官居正九品。
江昭手持硃筆,勾上九位淮南進士的名字。
他是淮左出身的人,淮南的人天然就親近他這一方。
這是出身決定的結果。
江昭掃視手中文書。
“鳳翔府司法參軍,張載。”
一見這個名字,江昭目光微凝。
橫渠四句啊! 差點忘了,陝西路管轄三府,其中之一的鳳翔府,就是張載的故鄉。
“上元主薄,程顥。”
江昭又勾了一個名字。
這位也是他的同年進士。
不過,相比起爲官,程顥可能更擅長著書治學。
典型的筆桿子,傳世大儒! 要是涉及輿論一道,可有大用。
“新安主薄,王韶。”
此人,拓疆兩千裡,甚至形成了反攻西夏的局勢。
“蔣之奇,宜縣主薄。”
相比起張載、程顥等人,蔣之奇的名望要低一點。
這位走的是御史路子,因彈劾“歐陽修與長媳吳氏有染”而一戰出名。
此人一生,可謂有功有過。
治政邊疆、平定叛亂、治水賑災,都是一把好手。
唯一的缺點,或許是太過於依附權貴,有點“忠犬”的架勢。
江昭略微沉吟,勾上了名字。
張載、程顥、王韶、蔣之奇,以及九位淮南出身的進士。
該說不說,陝西路不愧是邊疆之地,人才繁多。
嘉佑二年,也的確是名人輩出,隨隨便便一查名單,就有不少名家。
“禾生,持我令牌,讓這些人來治所。”江昭說著,手中文書傳了過去。
作爲受到架空的主官,江昭急需一些人作爲耳目,瞭解動態,施行政令。
唯有十三人入了京兆府,他方纔好開展奪權事宜。
轉運使與轉運副使的爭鬥,一些小官根本插不上手。
一齊示威的三十餘位官員,也不見得都向著司馬光。
只是,那些人不敢主動站出來,也就默認成了司馬光的人。
畢竟,相比起掌權七年之久的司馬光,空降的轉運使的確不見得有出頭之日。
不過,一旦展露一些優勢,自會有人來示好。
誰贏,他們幫誰! 轉運副使廳。
司馬光面色平靜,端居主位。
劉平向他傳達了江昭的話。
“棋已落子,談何悔棋?”司馬光罷了罷手,目光堅定。
如今,他已經落了子,而江昭尚未落子。
一旦江昭也落子,雙方就正式爭鬥。
是以,江昭暫時勸降,表示可以給個機會,不落子,兩者和平相處。
他走的是一步險棋,一旦落敗,萬劫不復。
江昭大度,送了一次悔棋的機會,自然是氣度非凡。
可惜,他不需要! 熬了十一年,幾乎沒有任何進步,司馬光的心態有點崩,再也不肯苦苦的熬。
江昭、王安石,兩人都是各自下一任黨魁的苗子,走的並非是熬資歷的路子。
江子川是宰輔大相公的弟子,落魄之際雪中送炭的人物。
王安石是養望之人,常年養望,自有不菲的關注度。
相較而言,他辛辛苦苦的熬資歷,簡直累死人。
他也想學兩人!
可惜他履歷不行。
如此,也唯有兵行險招。
架空小閣老。
世人皆道小閣老入仕即巔峰期,他不信! 他要稱量小閣老的水平。
“大人,接下來該當如何?”轉運判官劉平恭聲問道。
判官陳辛也望了過去。
他二人,都是司馬光的核心心腹。
“江昭此人,乃是韓大相公的弟子,自有傲骨,不試一試,肯定是不肯退避。”
司馬光沉聲道:“眼下,轉運司九成官員都是我的人,江昭手中權勢無幾。往下,就得是讓他顯得無能。”
文人墨客,最好臉面。
一旦江昭身上沾了點“平庸”的名聲,他定然會自行調走。
文人養望,最怕的就是這玩意。
“這還望大人示下。”劉平望了過去。
“轉運司主管財政。作爲主官,最重要的職責之一就是收賦稅。”司馬光緩緩道來:“陝西路爲邊疆,一部分賦稅得上繳汴京,一部分賦稅供給邊軍,一部分賦稅儲存備急。”
“此事,事關軍伍、汴京,要是連賦稅一事都辦不好,豈非主官無能?”
說完,司馬光望向兩位心腹。
大周實行兩稅法,取消雜役雜稅,統一按田畝、財產收稅,六月、七月收一次夏稅,九月、十月收一次秋稅。
要是商賈,則是上繳資產的三十分之一。
賦稅收不齊,絕對是最能體現主官無能的舉動之一。
“這?”
劉平一驚:“收不上底下人的稅,萬一江大人上報了朝廷,怕是會有軍隊鎮壓吧?”
這讓人怎麼敢幹啊? 大族是州郡一地的土皇帝。
也因此,他們也更清楚真正的皇帝是怎樣駭人。
偶爾一些小事也就罷了,事關賦稅,怎能不交?
“別急。”司馬光胸有成竹,罷了罷手:“納不上稅,一旦江昭有意上奏朝廷,我便主動站出來,承擔稅收之責。”
“主官收不上來,副官卻收的上來,自會有人傳揚此事。”
不是不繳稅,而是遲繳稅。
如此一來,一旦輿論成形,則大事可成。
劉平了然,撫須點頭。
還真別說,的確能顯得江昭無能平庸。
“大人,具體得多少人不繳賦稅?”劉平又問道。
作爲陝西光州人,司馬光自然算是半個地頭蛇。
不過,地頭蛇這種東西,影響力幾乎都是侷限於一郡之地。
路一級關係太雜,莫說是司馬光,便是內閣大學士,也未必能徹徹底底的影響一路之地。
要讓一路的人不交稅,未免不現實。
“要是算是你二人,合計三州的大族!”司馬光給出了答案。
這是他的極限。
光州是他的故鄉,無需多言。
他有把握說服光州的大族助力。
妻子出自陝西州郡大族,他也有把握說服一州助力。
餘下的一州,則是落在了劉平與陳辛的身上。
兩人起碼可以決定他們本族不上賦稅,兩族勉強可合計一州。
陝西路二十四州,三州之地的大族不繳稅,已經是非常嚴重的事情。
劉平、陳辛二人相視一眼,齊齊點頭。
幹就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