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儋州是個好地方!(二合一)
長亭。
十幾位官眷貴婦談論著一些熱點話題,目光時不時望向一位黛藍大袖袍的婦人。
康王氏! 最近,這位可是大出風頭。
本來,康王氏並沒有資格融入她們這個小圈子。
其孃家王氏早已落魄,夫家康氏更是破敗不堪,康老爺子早亡,康海豐純純紈絝子弟,官居八品而已。
就連馬球會,康王氏也是並未收到名帖。
結果,不知怎麼的,康王氏竟然找上了寧遠侯府的小秦大娘子,拉著不肯撒手。
其間,小秦大娘子不止一次表達過厭惡之意,康王氏還是厚著臉皮,愣是不走。
這會兒,小秦大娘子已經是臉色發青,儼然是心有怨氣。
可惜,小秦大娘子一向是心善,卻是不好發怒。
小秦大娘子糟了老罪,其她官眷貴婦倒是來了些興致。
當著別人的面說閒話,有意思! “咦?”餘老太師兒媳、餘方氏眼尖,望見了幾道身影,不免出聲發問:“那幾位莫非是江郎中、章舍人、蘇軾庶常、蘇轍庶常、曾布庶常?”
她這一說,貴婦官眷們齊齊望了過去。
江昭、章衡、蘇軾、蘇轍、曾布,自成小圈子! 這個小圈子的含金量,非常之高,幾乎都是庶吉士起步。
豈是一個前程遠大就可形容? 甚至,有好事者瞭解過往的一些事情,清楚這個小圈子人數爲七,餘下兩位分別是南豐先生曾鞏與棄去進士功名的章惇。
如此,合而爲七,統稱【嘉佑七子】。
這種以年號爲稱號的方式,甚至得到了官家的讚譽。
如此,也就慢慢傳揚開來,受到認可。
“呀!”
“那的確是我的外甥女婿。”
一道驚呼聲傳出,不少官眷貴婦望了過去。
康王氏! 外甥女婿?
一些官眷貴婦微微擡眉,面露譏諷。
方纔得罪了外甥女江盛氏,這會兒就一口親切的喊著“外甥女婿”,真是一點臉面都不要啦? 其中,尤以小秦大娘子爲最,她望向康王氏,眼皮微低。
她可真是倒了大黴,竟然曾與康王氏有過交際。
這次馬球會,康王氏緊緊的跟著她,一點也不走開,愣是讓她成了官眷貴婦最受注目的存在,沒有之一。
每走到一處,她就得出言暗示,表示自己與康王氏沒有關係。
偏偏康王氏攀附著,她還不好發脾氣。
誰讓她以菩薩心腸出名呢? 吳大娘子起身,爽朗笑了一聲:“失禮了。我過去問候一聲。”
作爲馬球會的舉辦者,吳大娘子有不小的聲望,其餘貴婦皆是微微點頭。
平寧郡主團扇遮面,招了招手,向著丫鬟說道:“去找衡兒,讓他送些酒水過去。”
哪怕是以平寧郡主的孤傲,也不得不承認。
武將出身科考入仕,註定爲文官所不喜。
而相對較好的解法,就是讓兒子混文人圈子,有文人好友撐腰。
嘉佑七子,就是目前最厲害的年輕一代的小圈子。
要是衡兒融入那個圈子,依仗著皇后娘娘的榮寵,將來一定不缺前程。
既有面子,也有裡子。
丫鬟得了指令,連忙快步走出去找公子。
且不管吳大娘子與平寧郡主的做法。
此刻,康王氏卻是有些著急。
她著實是沒想到盛華蘭竟然不顧長輩孝道,敢任由一些對王氏女名聲不好的傳言流傳。
這次,她特意仗著臉皮厚勉強擠進馬球會,爲的就是找到盛華蘭,讓她澄清一下謠言。
否則,哪怕她臉皮再厚,怕也沒有官眷敢與她相交。
這還讓她怎麼攀附? 簡直要了她的老命!
既然有了江昭的蹤跡,那盛華蘭也定然不會太遠。
康王氏起身走了兩步,向外望去。
一望,就望見了百餘步外的幾個美貌婦人。
其中之一,就有外甥女華蘭。
康王氏心頭一振,連忙招手。
“華蘭!”
不少官眷一望,齊齊來了興致。
有熱鬧了!
金明池馬球會,準備事宜甚是齊備,吳大娘子送出的名帖上都附有一處亭子的序號。
本來,幾個女眷都向著特定的亭子走去,誰曾想竟然有人喊了盛華蘭一聲。
幾人相繼止步,向著喊聲的方向望去。
那是金明池草場最大的長亭,汴京有名的官眷貴婦都在那兒。
盛華蘭舉目望去,一眼就望見了姨母康王氏。
她怎麼有資格進馬球會? 盛華蘭有些意外。
金明池馬球會,絕對是汴京馬球會級別最高的存在。
就連盛家,實際上也沒有資格參與。
但凡有資格參會的官眷貴婦,無一不是權貴之列。
康海豐區區八品,莫說是放眼權貴遍佈的汴京,就算是放到地方上,那也算不上大官啊?
“那位是?”蘇軾之妻王弗有些好奇。
“康王氏!”盛華蘭秀眉微皺:“我且過去一下。”
言罷,向著長亭的方向走去。
既然康王氏已經喊住了人,她要是不過去,未免顯得失禮。
要是康王氏藉此亂傳一些謠言,不免無端惹出爭議。
魏玩、王弗、史清婉、趙筠心幾人相視一眼,也一齊走了過去
“那就是我外甥女華蘭。”見著盛華蘭真的向著自己走來,康王氏出聲道。
此次,她行事過於急躁,的確是惹得了外甥女的厭惡。
上次去江府,也僅僅是見了一面,話都沒說上幾句。
康王氏並不認爲自己有什麼太厲害的面子。
這會兒叫喊,一是仗著長輩的身份,二則仗著人多勢衆。
這麼多人都看著,盛華蘭要是不過來,丟的可是盛家的臉面。
她也就有了不少可說的話! 十幾位官眷貴婦相視一眼,有些驚詫。
怎麼有人臉皮這麼厚啊?
江盛氏到處哭訴,你還好意思喊人過來? “康大娘子!”盛華蘭走近,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
作爲晚輩,她不能失禮。
不過,通過稱呼,卻是可以撇清關係。
魏玩、王弗、史清婉、趙筠心幾人走近,向著十幾位官眷貴婦微微點頭。
這個圈子的官眷貴婦,幾乎都是武將出身。
作爲文人清流的妻子,雙方還是陌生人,點頭示意就行。
“不知康大娘子喊我,卻是所爲何事?”盛華蘭行了一禮,平靜的問道。
“華蘭!”
康王氏上前一步,一臉的祈求:“來,姨母爲你解釋一下拜訪的事情。”
“這事,的確是姨母好心辦了錯事。”
康王氏假惺惺的一笑,上前拉著盛華蘭的手:“姨母心中想著要讓王、康、盛三門齊心,一時失了禮數,還望華蘭諒解。”
說著,康王氏長長一嘆。
她這麼做,自然是要澄清一下,試圖挽救自己本就不太好的名聲。
盛華蘭的幾場哭訴,讓她的名聲飛快崩壞。
女兒與姐姐爭鬥起來,讓本來已經發放了一些印子錢出去的王若弗心中徹底膽寒,連忙向女兒坦白了一切,發放的印子錢也都消去了借據,不敢再亂來。
不單印子錢的事沒成,她的丈夫康海豐,也心生了休妻之意。
那老東西本就是好色之人,養了不少小妾,平日裡她管的甚嚴,夫妻二人沒少吵架。
這次,康海豐是真動了休妻的心思。
“不必了,康大娘子。”盛華蘭連連搖頭。
康王氏的賠禮沒有半點誠意,她斷然不可能答應。
“康大娘子一連四天都來江府煩擾。”
盛華蘭一臉的委屈:“我實在不知道哪家的婦人,扛得起親戚連著四天的煩擾。要是官人不開明,又叫我如何自處?”
“以往,我母親是養在舅舅膝下,不受外祖母寵愛。甚至涉及姻緣婚事,也是康大娘子先挑。”
盛華蘭一嘆,望向一衆官眷貴婦:“我父盛紘邊疆爲官,不見康大娘子走訪親友;華蘭結親,也不見康大娘子。我二人一輩子也沒見過幾次,康大娘子何必逮著我不放呢?”
一句話,又透露了不少信息。
“華蘭告退。”言罷,盛華蘭行了一禮。
幾乎同一時間,好些貴婦官眷都面露了然之色。
從康王氏的舉止而言,傳言幾乎都是實情。
而從盛華蘭的談吐、舉止來看,所謂的外甥女與姨母,並不相熟。
這也不奇怪。
康王氏一向是待在汴京,親戚之間沒有走動,慢慢的親緣也就淡了下去。
康王氏面色微變。
盛華蘭這要是走了,她臉面何存?
她特意喊來的外甥女,連留都留不住,更別提澄清關係。
這不是坐實了嗎? “華蘭。”康王氏連忙緊緊攥住外甥女的手,說道:“同氣連枝啊!”
盛華蘭冷冷望了康王氏一眼,淡淡說道:“華蘭還有事情,還請康大娘子莫要阻攔。”
康王氏面色微沉,她著實沒想到盛華蘭這麼不給臉面。
她好歹也是長輩啊!
“康大娘子,華蘭妹妹有了身孕,還是莫要攥手太緊。”
章衡之妻趙筠心是個小家碧玉的性子,甚是心細。
一見康王氏緊緊攥著不讓走,她連忙上前一步,扯開了兩人。
她是混文人圈子的官眷,丈夫一族曾出過百官之首,丈夫也是肉眼看見的有前程,可不見得就怕了落魄的康王氏。
怎料,康王氏竟然撒起了潑。
“誰還沒懷過身孕呀?”
草場上,蘇軾。蘇轍、章衡、曾布幾人,不急不慢的玩著錘丸。
江昭方纔送走了過來問候的吳大娘子與送酒水的齊衡,餘光往長亭的方向一望,不免一驚。
“那是怎麼了?”
此言一出,其餘幾人也齊齊望了過去。
只見盛華蘭、王弗、魏玩、史清婉、趙筠心五位女眷,這會兒都站在長亭邊,似有爭吵之事。
“走吧,過去看看。”
江昭說了一聲,大步往前趕去,幾人也都連忙跟了上去。
長亭。
“華蘭,你闖出來也不容易。作爲姨母,我說要一起相互扶持,難道有什麼問題嗎?”康王氏一臉的不解,據理力爭。
說著,她還望向了十幾位官眷貴婦。
殊不知,這種做法讓人暗自厭惡。
平時不走親戚,一走親戚就要求擢升提攜,這誰受得住?
她一副長輩的姿態:“這個世道,都不容易。外甥女婿既是韓閣老的弟子,官居五品,那就更是該相互拉一把。我這麼做,也是爲了你好啊!”
盛華蘭臉色一冷。
誰求人是這麼求的?
康王氏不斷的說著話。
這些日子,她一直去拜訪盛華蘭,誰曾想竟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她算是看了出來,還是得道德綁架。
作爲盛氏女,她就不信盛華蘭不在意盛家的名聲。
盛華蘭就要說話,一道溫和的聲音卻傳了過來。
“怎麼了?”
江昭走近:“怎麼有點吵起來的架勢?”
江昭一來,好些官眷連忙點頭示意,不失禮數。
這可是小閣老,韓閣老唯一的弟子! “官人。”盛華蘭輕嘆一聲,附在江昭耳邊說了幾句話。
江昭瞭然,大致清楚了是什麼問題。
這些日子,康王氏的事情他也有些瞭解。
本來,他是有意以勢壓人,乾脆貶了康海豐。
但妻子擔心康王氏再來攀附,有意先搞臭康王氏的名聲,切割一下關係。
如此,江昭也就任由著她。
“康大娘子,我妻子所言也不無道理。哪有姨母天天拜訪外甥女的呢?”江昭淡淡說道。
不少官眷皆是點頭。
與人爲妻的女兒,孃家人天天拜訪,這還了得?
江昭一來,康王氏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不少。
作爲常年混跡頂級權貴圈的人物,江昭無聲間透露的氣勢,就讓人心中自主發慌。
康王氏連忙解釋道:“外甥女婿有所不知,有道是同氣連枝,將來她姨夫有了本事,對於長柏也是一種助力。我這也是爲了華蘭好。”
“同氣連枝?”江昭擡了擡眼皮:“所言倒也有些道理。不過,康大人政績平庸匱乏,實在是讓江某無顏舉薦。”
江昭平和承諾道:“以一貫論之,京官下地方可升一級,儋州乃是有爲之地,不妨讓康大人下去歷練一二。要是有了政績,江某定然親自舉薦!”
康王氏臉色大變。
其實,江昭說到“儋州”一詞,她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不成想,竟然貶儋州? 哦不對,級別升上去了,成了七品! “華蘭,我是你姨母啊!”康王氏臉色大變。
盛華蘭沒有作聲。
康王氏心頭大慌,連忙攀咬道:“你爹盛紘寵妾滅妻,你盛氏門風不正!”
此言一出,江昭搖了搖頭。
“人人皆道太師嫡女賢良,我看未必。”
言罷,夫妻二人,緩步走開。
章衡、蘇軾、蘇轍、曾布,以及四人的妻子,相隨跟了上去。
“青竹蛇兒口!”
“黃蜂尾上針!”
“兩般皆是可!”
“最毒婦人心!”
一首隨口小詩,釘死了康王氏。
泥菩薩還有幾分怨氣呢! 康王氏天天叨擾,江昭又何嘗不煩? 十幾位官眷貴婦面色微變,相繼走開,生怕受了波折。
這個時代,本就是男尊女卑。
要是誰被小閣老的這首詩沾上,怕是得名聲惡臭。
什麼是降維打擊,這就是降維打擊!
素來名揚天下的名士,一首隨口小詩,就得讓人名聲驟損!
“儋州?”
“不,不要去儋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