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春前幾年在新快報報社的時候,經常和一些企業、公司的頭頭腦腦們打交道,對於這些企業、公司部門中層管理人員還是比較熟悉,長期和他們打交道中逐漸就掌握了這些人的一些工作特點和職業習慣。
這些人工作中基本上採取的都是欺下瞞上的方式,只要把單位裡大老闆伺候好了,升職加薪這些好事那是分分鐘鍾都回來到的事兒。那些國際跨國公司在這方面要好得多,還知道公司有方方面面的規章制度,在具體處理工作的過程中,哪怕是有巨大利益誘惑擺在那裡,也會忌憚三分的。但對於一些民營企業的中層來說,幾乎都是是公司的規章制度如廢紙,只有大老闆的號令指示纔是終極要求。只要能把大老闆伺候好了,一切都不在話下。
姬春早就摸透了恆遠集團公司公關部徐總這種人的心理,作爲一名非強力部門的頭頭,平時是沒有多大機會接觸大老闆的,更別說爲大佬辦點私事兒了。
比如就像上次,徐總一聽姬春說他認識的朋友手裡有一件青銅鼎時,他立馬就像餓貓嗅到了帶魚的腥味一樣,對姬春窮追不捨,恨不得馬上就拿到青銅鼎,立刻就給他的老闆送過去。
徐總的想法其實也很簡單,如果能夠投老闆所好,給大佬的博古架上增加一兩件兒他的心頭之愛,說不定大佬一高興,給他換一個收入待遇更好位置也是有可能的。
見到姬春後徐總頗有些失望,他以爲姬春會帶著青銅器來和他見面呢。
“你以爲我傻呀徐總!那麼貴重的東西我能帶著他滿世界跑嗎?”姬春一邊說,一邊從包裡拿出一摞照片。
徐總略微有些尷尬地說道:“那是,那是。萬事兒小心爲妙,小心駛得萬年船嗎!”
細細地一張一張地看完姬春帶來的那些照片,徐總開口說道:“姬主任,我們也是老朋友了。我相信你帶來的這些照片不會有假,這些照片我今天就送給我們老闆看,一有消息我會馬上給你聯絡。但有一點兒,我還是要多囉嗦幾句,東西一定要確保是真傢伙!只要是真玩意兒,價格啊什麼的其他方面都好說。”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以前,古董商對清銅器的鑑別,主要還是靠著那些物理手段,比如所謂的“眼看、手摸、耳聞、鼻嗅、舌舔五味鑑定法”。鑑寶人僅靠這些物理手段,來加以推斷,辨別其年代與真僞,這幾乎全憑的是鑑寶人長期積累的實踐經驗。
鑑寶行當在吸收現代科學技術方面,也算是是走在最前面的一個行當了。尤其是近些年,與以前僅靠“眼看、手摸、耳聞、鼻嗅、舌舔五味鑑定法”相比,又加入許多現代技術方面的鑑定方法。
特別是對於青銅器的鑑定,與傳統方法相比其最爲不同不同,除了“五味鑑定法”,一些大的藏家和機構,爲了增加鑑定結果的可靠性,往往還會請專業人士,帶著先進的科學儀器,甚至可用激光測定。
星期一上午一大早,恆遠公司公關部徐總打電話告訴姬春,上午九點他和公司安保部門的人一起過來接他。並告訴姬春他自己不用開車,他們今天開的是大老闆的軍牌車,姬春只要帶著東西在單位大院門口等就行了。他說這樣做並不是對他不放心,而是要確保他手中那件兒東西的安全。
姬春心想:“看來,恆遠公司的大老闆也是個大行家。這種高價值文物的交易,最令人不放心的就是交易的安全性。”原先姬春在和表叔商量今天上午的交易時,就曾經考慮過這樁買賣的安全性問題。他們原先還打算兩個人一起,先在市裡兜幾個圈子,觀察觀察,在確定沒有人跟蹤後再去恆遠公司老闆家裡。這樣做並不是草木皆兵、杯弓蛇影,卻也是有的放矢地防著冼挺“獵德幫”那夥人趁機搶貨。因爲,直到昨天晚上,冼挺還在通過孫燕傳話給項莊、姬春,他說:“我給澳門的霍先生專門接洽過了,如果你們肯把手中的青銅鼎真品交出來,霍先生願意在出價五百萬的基礎上,再加一百萬。”
姬春這次也學乖了,他根據項莊教給他的那套說法——一口咬定,他們手中根本就沒有什麼青銅鼎,也從來都不知道什麼青銅鼎、白銅鼎這些事兒。孫燕把姬春的話想鸚鵡學舌般的又對冼挺學說了一遍:項莊、姬春他們手中根本就沒有什麼青銅鼎,好像他們也不知道這件事兒!據孫燕回來對姬春說,冼挺聽了這話之後好像也沒什麼反應,不知道她是真信還是假信,態度就一個,那就是黑著個臉,一言不發。但不管怎麼樣,冼挺和他的“獵德幫”那邊暫時沒有什麼過激反應。只要把今天上午的交易順順利利地進行了,下一步即使冼挺知道了內情也已經晚了。他要想繼續追那支青銅鼎,那就讓他去找恆遠公司的大老闆去,就看他有沒有膽量繼續追蹤下去,敢不敢去招惹那個吳大老闆啦!
由於由恆遠公司派來的安保人員保駕護航,又是一臺軍牌專車載運,姬春帶著那支千辛萬苦得來的青銅鼎終於安全順利的抵達了恆遠公司老闆吳偉祥的家中。
青銅鼎鑑定現場安排在吳偉祥的家二樓書房裡。恆遠老闆吳偉祥顯然對今天的鑑定非常重視,他請了兩撥兒人:一撥兒人是由三個所謂的專家組成,帶著激光測定儀先對姬春帶來的東西進行了一番仔細的測定。
等這撥兒人測完所需各項數據撤退後,吳偉祥又打電話,請進來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吳偉祥給姬春介紹說這位是故宮博物院的錢研究員,中國首屈一指的青銅器鑑定專家。
那個錢研究員顯然也不是第一次爲許老闆幹這個活兒了,一上來,看都沒有看姬春一眼,就直奔書桌上放的那個青銅器而去。
今天姬春算是免費上了一次鑑寶專家的課,也真是開了眼界。
錢研究員說:“銅器經過幾千年流傳,至今大致有三種方式:入土、墜水、傳世。墜水千年,則綠如瓜皮,而瑩潤如玉;未入土水之傳世銅器,其色紫褐,而有硃砂斑,甚至其斑凸起。”
說到這裡,錢研究員又把手搓熱後摸著青銅器,然後用鼻子嗅了嗅手,說道“聞不到銅腥味。千年古銅是不會有銅腥味的!”
緊接著,錢研究員又把書桌上那件青銅器放入一個空的大盆中。然後,提起一桶事先準備好的熱鹼水,劈頭蓋臉、從上到下地,把姬春帶來的那支青銅器淋個透。不一會兒,他又點起一把噴火槍,照著青銅器就是一桶燒烤。
姬春這時心都提到嗓子眼兒啦,他是真心害怕錢研究員把這支青銅器給淋壞了、燒壞了。
看著姬春那副表情,錢研究員笑呵呵地說道:“年輕人!你沒聽說過‘真金不怕火煉’這句古話嗎?你這東西如果是真金也就不怕我這火來煉了,若是贗品折騰壞了又有何心痛的呢?”
姬春心想這專家說的也是啊,反正咱這東西是真傢伙。怕啥?就讓他折騰去吧!
真可憐這支青銅鼎!就在這短短兩個小時裡,歷經了鹼水咬淋、噴槍火燒。
即便這樣,好象錢研究員仍不放心。他一言不發圍著青銅器轉著圈的又研究了半天,突然又居然伸出自己的舌頭,舔了舔那東西,砸吧砸吧味道。
然後,才氣定神閒地說道:“許老闆,這尊老物件呢?首先,我可以斷定它是出土的銅器無疑。其實,稍有經驗這個憑肉眼就可看出來。你看它的鏽色,明顯與器體合一,深淺也一致合度,並且堅實勻淨,瑩潤,一看就是自然生成的鏽色。”
“如果是人爲做出來的鏽,剛纔我們那一桶熱鹼水的洗刷,它就會馬上脫落脫落下來。即使它可有幸躲過我用熱鹼水的洗刷,也萬不能避開我幾百度高溫的燒烤。若是人爲做出來的鏽,剛纔那番火刑就會使它露出真身來。火一烤,人爲做上去的鏽就會脫落下來。還有就是用舌舔,如果有鹽滷味,也是人爲做上去的鏽。”
說這番話完,錢研究員用手掂了掂青銅器,而後又敲了幾下。他對吳偉祥說道:“東西過輕或過重,都得要引起注意,至於輕與重這個度就這全憑個人的經驗啦!在一個就是,如果你敲擊銅器,物件兒發出的聲音微細而且輕脆則可;若聲渾濁,發出“嗡”的聲音,那就需要你加倍提高警惕了。”
下面就進入了鑑別真假銅器的關鍵部分——花紋和款識。
錢研究員說,單從青銅器的花紋來說,夏代銅器花紋簡單,商代花紋則華麗繁縟,春秋戰國的花紋則清新活潑,富於生活氣息,秦漢重實用,花紋少且不及前代精細。另外,還可以從不同時代紋飾圖案內容的改變來推斷、判別。至於款識,則主要可從其字體加以辨別。商代字體規整,筆勢遒勁大方,優美灑脫,後期多典雅秀麗的波磔體;周朝早期沿襲波磔體;春秋時書體有肥體和瘦體,還有形似蝌蚪的“笠鬥文”,以及圖案化的“鳥蟲書”。
錢研究員說“從這支青銅鼎的花紋和款識上來看,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許老闆!它是一尊戰國晚期皇家御用重器。”
“是嗎?”姬春看到吳偉祥聽到錢研究員的斷定後,臉上的神情就突然飛揚起來。
錢研究員把吳偉祥拉近到放置青銅鼎的臺子跟前,然後說道:“你看這尊銅器上的銘文,字體豎筆引長下垂,末端尖銳的“懸篆”雛形,是典型的戰國體。”
錢研究員笑著對吳偉祥說“大家都知道我們國家的歷史,是從秦朝開始才統一了文字,從那時起才規定全國通用一種字體小篆。就在前幾天吧,也是一個我熟悉的好朋友,拿了一件號稱三代時的銅器給我看。但器物的上面卻出現了小篆字體,這不是笑話了嗎?秦時的小篆體,居然能出現在夏商周三代的東西上?我就給我那個朋友說,‘你告訴買東西的人,造假也是需要歷史知識的,還是多增加點歷史含金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