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姬春和姬武在堂屋裡閒聊喝茶、抽菸的功夫,姬武的婆娘已經在廚房裡忙乎開了。自從姬春昨天打電話給姬武說,他今天一大早要過來看望姬武之後,姬武就交待他的婆娘抓緊上集上割肉買菜,好好準備明天的酒席。
大概有一個多小時之後,一桌子飯菜就端上了八仙桌。姬春看了一下,有四葷四素八個菜,都是姬家寨招待尊貴客人的做法。
這四樣葷菜分別是油炸肉丸子,紅燒鯉魚,蔥白炒羊肉和鹽菜扣肉。四個涼拌菜也以下酒爲主,分別是大蔥拌黃牛肉,五香滷豬舌頭,小蔥拌豆腐和油炸花生米。主食上的是,新出鍋的炸油條和才包好的韭菜餡餃子。這架勢,是過年那會兒才能吃到的東西呀!姬chunxin想還是咱姬武叔待客厚道,這四葷四素雖不算多,但都是實實在在的喝酒的硬菜,可見姬武叔也是花了些心思花的。
姬春知道在河南老家姬家寨的這個地方,喝酒時是不能先吃主食的,因此他在來姬武叔家之前,先讓他媽給他煮了三個荷包蛋墊墊肚子。因爲他清楚的知道姬家寨的酒風很盛,而姬武叔又是姬家寨離有名的兩斤不倒翁。自己的那點兒酒量,在廣州對付南方人還是卓卓有餘,但在姬武叔那裡他只有甘拜下風的份兒了。
果然,姬武叔這一上來才吃了幾口菜就給了姬春一個下馬威。姬家寨人喝酒從來都不用酒杯,而是用醋水碟喝。醋水碟是個什麼玩意?那是個類似於蘸調料碟子的餐具,但河南老家喝酒用的這種醋水碟,似乎又要比南方酒席上的蘸調料碟子要大個不少。反正一斤白酒倒下去,只能裝滿四個這種醋水碟。那就是說,一個醋水碟的容量大概有三兩三錢的樣子。姬武叔在姬春和自己的面前各擺了兩隻醋水碟,然後開了兩瓶白酒,把這四隻醋水碟都倒滿。這纔對姬春說道:“春娃子,咱在自己家裡面兒喝酒,就不講究那麼多的老禮數了啊,而且我也知道你的酒量不咋的。我們第一番就不喝那麼多了,先把這兩碟子幹了在說。”
姬春知道姬武叔說的是實話,若按照姬家寨的喝酒規矩,一般是三、六、九的喝法。就是說酒宴一開始,上來就是要喝三大碟子酒,這是最低基數。酒量大一點兒的,一上來就要喝六大碟子酒,再大一點兒的酒量,上來就是九大碟子酒。每一次回到姬家寨,讓姬春最感到頭疼的就是酒場上這種嚇人的喝酒規矩,搞死人吆。
姬武叔還說是照顧姬春的酒量,兩個人上來就是兩大碟子差不多有七兩的白酒下肚。?姬武叔拿出來喝的這個白酒也不算差,是53度的西風老白乾。喝下去的時候口感還算ruanmian,但落肚後就感覺出這西風酒的後勁兒了。姬春這兩碟子就喝下去,立馬就感到有點兒上頭了。
但即使這樣,接下來姬春也必需要回敬姬武叔,這也是姬家寨人酒場上老禮數。而且,接下來姬春還要和姬武叔談,他回來開發姬家寨古村落旅遊資源的一些個重要想法和宏圖大略呢!因此,姬春吸了口氣,穩了穩自己的情緒,又拿筷子夾了桌上的涼拌黃牛肉大口吃下去。放下筷子,姬春砸吧著嘴對姬武叔說道:“嗯,叔兒,還是咱姬家寨的黃牛肉正宗呀!”
姬武叔笑著說:“那還用得著說啊!當然是我們姬家寨的黃牛肉最好吃了,這首先是咱的牛正宗呀!然後還有你嬸子的獨家秘製方法。下酒,吃這個沒得說。春娃子,我知道你的那個酒量,別喝得太猛了,先吃點這些菜墊墊肚子,然後咱叔侄倆兒再慢慢喝,慢慢嘮嗑。”
“咱叔侄倆兒今天反正也就這是四瓶酒,今兒個咱們把它們喝光就算了,我也不讓你多喝了。主要是想聽聽你這次回來搞旅遊開發的思路和具體想法。不瞞你說,我是一遭遭蛇咬十年怕井繩呀!前面的那個張憲,把咱這個好端端的姬家寨給弄得個亂七八糟的,錢是沒賺到幾文,寨子裡倒弄得個怨聲載道的。都怪我當年急著幹出點成績,病急亂投醫,找錯了人。”
姬春一聽姬武叔這樣說,心想:“嗯,這個頭開得還不錯。看樣子姬武叔的想法和我的思路還是挺接近的。”但他聽到姬武叔說兩個人要把那四瓶白酒全乾了,心裡又想:“糟了,我姬春今天非要喝醉在這裡不可了。算了,喝醉酒讓它喝醉吧,這又不是在別的地方,是在自己的堂叔家裡,怕什麼?只要今天能把自己的想法和姬武叔談透了,談開了。並取得姬武叔的全力支持,今天就是喝醉了也無妨。”
想到這裡,姬春拿起酒瓶子,先把姬武叔面前的講個醋水碟子加滿白酒,又回過頭來加滿了自己兩個碟子。他站起身來對姬武叔說道:“叔兒,我先敬你這兩杯酒。然後咱們再慢慢地說姬家寨旅遊開發的事兒好嗎?”
姬武一看他這個堂侄子是在實心實意努力喝酒,就對姬春說道:“春娃子,你敬我的酒我肯定喝完它。你自己的那個酒量還是要悠著點兒,不行就慢慢的話就言一聲?”
姬春也不搭姬武叔的話,他一擡頭,一仰脖子,第一隻碟子裡的三兩多白酒乾了下去。喝得太猛,姬春馬上被嗆得咳嗽起來。咳嗽剛有一點平息,姬春又端起第二隻碟子,一仰脖,咕咚,咕咚,分兩口把這三兩多白酒有喝了下去。
如果加上前面姬武叔和他一起喝掉的那個門前酒,姬春這一下子就等於是喝了一斤二兩多白酒,這在他的喝酒史上算是空前絕後的了。但奇怪的是姬春這個時候並沒有醉酒的感覺,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一句多”的意境了。因爲經常覺得還有很多的話要對姬武叔訴說,因此即使他喝下了一斤二兩還要多的白酒,但此時此刻的姬春頭腦裡卻異常的清醒。
姬春敬完這兩碟子白酒,身子感覺有點輕飄飄地,但他還是沉穩地坐了下來。他給姬武叔敬上了一支軟包裝的芙蓉王煙,又給姬武叔點著火,然後他自己才抽上一支。一口煙悶上,似乎酒勁也去了一些。姬春這才說到正題上,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叔兒,我這從到少林武校讀書到今天爲止,一直都在外面兒瞎闖蕩,都沒有機會給叔兒你面兒對面兒地說過過心窩子的話,我想趁著今天喝點兒酒的機會,給您老說說我的心裡話。”
姬武叔聽姬春這麼說,他老人家一樂:“春娃子,好小子,那你今天總算是肯給你叔我說真心話了?好了,我今兒爺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了,你娃子就盡情地可勁兒滴說唄!”
姬春動情地說道:“叔兒,春娃子打小不懂事,在去少林武校讀書之前沒少禍害在姬家寨的鄰里鄉親們。”
姬武叔擺了擺手說:“不說這茬兒,那時你娃子還小,不懂事兒。”
姬春接著說道:“說我這是浪子回頭也好,還是大器晚成也罷,反正是自打去少林武校讀書以後,特別是考上武警指揮學院那時起,我好像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作爲姬家寨的後生,我該爲咱姬家寨做點什麼纔對。武警指揮學院畢業之後我不聽學校教官的勸說,執意隻身闖蕩廣州。到廣州後,我又把項莊表叔的建議置於腦後,下定決心要憑著自己的本事兒混出一番事業來。剛開始的時候,我算是幸運找到了一份到新快報社打工的差事。那幾年,我憑著自己身上那股蠻勁兒,爲爭地盤和人打得頭破血流的,老天還算有眼,讓我在廣州那片兒魚龍混雜的地方找到一個立身之地。在新快報幹發行和廣告公關那幾年,也算是掙到了些錢,但那都是些爬刀山過火海刀尖上討生活找的辛苦錢。”
姬春斜眼一看,見姬武叔正聽得津津有味的呢,於是接著說道:“後來我表叔項莊,你是知道的了,人家可是咱姬家寨後生裡面的人尖子,他可憐我過的那種胡吃海喝、招搖撞騙的日子。他把我招進廣東省政府辦公廳下屬的一家雜誌社,雖然也還是做以前的廣告發行工作,即使雜誌社裡的收入比新快報少了不少,但我覺得人心踏實了許多,也覺得找到了正經的營生。最重要滴是在我表叔身邊學到了很多東西。這既包括在人際關係複雜的環境下如何爲人處世,也包括如何不忘初衷找回自己的良心。在我表叔項莊身邊工作的那幾年,是我人生當中各方面經驗積累進步最快的幾年。”
“這幾年裡,我眼瞧著表叔項莊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職員,逐漸地憑著自己的真本事和人生智慧,一步一步地贏得了同事、上級、甚至是大省長的讚許,最後做到省裡面的商務廳廳長這樣的高官。”
“我姬春既沒有項莊表叔的能力和本事,也沒沒有他的聰明和智慧。但我這幾年從他的身上學到了一些其他的東西,那就是人千萬莫要忘本。一旦你有能力和機會報效自己的故土,一定要不遺餘力盡力去做。”
“我這次回姬家寨搞這個古村落旅遊資源開發利用的項目,就是其餘以上考慮才下定這個決心的。我在想,我在外面打拼這幾年積累了一些管理方面的經驗,自己手裡面兒也算是多少有點積蓄,再加上還有一些方方面面的人脈關係,就想利用這些有利條件,正兒八經地做一些對咱姬家寨的鄉親們有利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