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雨甘還知道,項莊其實是沒什麼官癮的。
如果說七八年前,給項莊在仕途上一個進步的機會,這可能還會激發(fā)出他一番升官發(fā)財的雄心壯志。
但自從八年前,那次由項莊由副調研員公開競聘秘書二處處長失利後,他就幾乎自我熄滅了心中那點星星之火。
那次公開競聘處級,是辦公廳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公開選拔。
用領導的話來說就是你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
既然是有這麼個機會,象項莊這麼一批既沒背景又沒後臺的年輕幹部,個個都是躍躍欲試。
應該說那次競聘項莊做了很充分的準備。
他拿出了當年考研究生時的那股勁兒頭,做著應考準備工作。
爲了筆試理論部分的應試,項莊幾乎買來了廣州購書中心,能買到的所有筆試理論應考書籍。後來項莊還不不放心,他又在網上查找下載了很多筆試理論應考題目來做。
在公開競聘前的一個多月的準備期裡,項莊是熬更守夜、加班加點,日夜不眠地背書刷題。
一切似乎都萬事俱備、準備妥當。
項莊躊躇滿志,他甚至還準備了許多道筆試通過後可能面試的題目。
爲此,餘雨甘還笑話他:“你就有把握自己肯定能過筆試這第一道關?”
項莊只是笑笑,沒吭聲,又接著埋頭去準備他的題目去了。
筆試考試那天,項莊感覺特別地放鬆。
拿到試卷一看也都是自己複習過的,其中有幾道題目甚至是他提前預測中押到的。
特別是那道佔了40分的申論題—“加工貿易企業(yè)如何在新的國際貿易形勢下轉型升級?”,簡直就是給項莊專門出的似兒。
就在上週,他還王副省長寫過一篇類似內容的講話稿呢!
筆試考下來,項莊還對餘雨甘說,他保守估計,筆試成績沒有90分,起碼也得判個85分。
別人可能都是在焦急忐忑中等待著公選筆試成績的放榜,項莊卻是胸有成竹,一副十拿九穩(wěn)地樣子。
餘雨甘還清楚地記得筆試成績放榜的那天上午的情形。
因爲那天項莊上班走的時候忘了帶手機,而餘雨甘又正好在家裡趕稿子。
大概在上午十點來鐘的時候,項莊忘在家裡的手機突然響起了鈴聲。
餘雨甘一接電話,聽筒那頭就傳來一個女高音:“師父!我查了半天,怎麼名單裡沒有看到你的名字呀?這、這、、、這怎麼可能呢?打死我都不信??!是不是他們又在搞暗箱操作啊!”
後來餘雨甘才聽項莊說,那天打來電話的是一個叫高玲莉的女孩兒。
小高才剛分到項莊他們秘書二處還不到一年。
分管二處的章副秘書長髮話,小高暫時由項莊帶一帶。
人前人後,小高都喊項莊爲師父。這也是辦公廳裡的老規(guī)矩。
這個80後小高性格有點兒像個假小子,什麼事兒都是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
廳裡、處裡的領導既然安排了她來當項莊的小徒弟,這小姑娘上班時間就天天跟在項莊身邊。
項莊在電腦上寫東西,她就湊在師傅的身邊上,一個字一個字地學習師傅的遣詞造句。
項莊在翻看一些講話稿、文件之類的一些資料,她就站在師傅的身後,像個小學生一樣和項莊這個老師一起來看。
師傅項莊倒也坦然,他將小高視爲與自己不同時代的小字輩,心中也沒有什麼其他的雜念。
但久而久之,同事和餘雨甘卻不這樣看了。
這些人認爲,項莊與小高肯定是有了什麼特殊的關係。要不然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怎麼會這麼好呢?
人們常說當事者迷,單位裡的這些流言蜚語項莊還矇在鼓裡呢!等到這事兒傳到項莊耳朵裡時,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了。
項莊想想,他與小高之間真有什麼別的雜念嗎?好象也沒有,既然自己感覺沒有,那就是沒有咯。人家要說就讓人家去說吧!嘴巴長在人家身上,你也管不住呀!反正自己是身正不怕影子歪。
……
這小姑娘天天看著她這個師父,熬更守夜、廢寢忘食地爲省領導寫稿子,爲伊使得人憔悴?。?
她是既心痛,又佩服。
心痛的是,難不成今後自己也會象師父項莊這樣,熬更守夜地爲公家寫材料?
佩服地是,領導人模狗樣兒在臺上滔滔不絕、洋洋萬言的講話,竟都是師父項莊在這三尺辦公檯上手工製作出來的。
小高眼瞧著秘書處一個個高談闊論的俊才們,呼啦啦走馬燈似兒的,在秘書二處鎏一道金後,不久就個個高升走人。
單剩下這個項秀才,還在這兒筆如鐵椎般的磨礪呢!
小高,好生爲師父項莊抱不平?。?
好不容易遇到這次廳裡搞公選二處處長,小高自己雖然還不夠條件,沒資格參加。但她爲師父項莊高興??!
師父項莊這匹埋頭幹活的騾子,終於也可以拉出去溜溜了!
在小高的眼裡,這種公選筆試對於她師傅項莊來說,那還不是十拿九穩(wěn)的事兒。
從一開始小高就十分關注這次公選的筆試,好象是自己親自要參加考試一樣。
因此,筆試成績一放榜,小高就馬上去廳人事處查看成績。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是人是鬼都過了筆試進了面試的名單,但偏偏就是找不到他師父項莊的名字。
項莊後來也是太氣不過了,特意去人事處問了自己的筆試的具體情況。
結果一查分數,項莊考了79.9分。而這次公選筆試的分數線是80分。
根據這次公選事先下發(fā)的文件,整個考務工作通過省人社廳委託省考試院出題、監(jiān)考、改卷。
但實際上省考試院只是完成了第一道工序,出考卷,後面都是辦公廳自己廳內人搞定。
公選已經過去了很長一個階段。有一天,項莊那個徒弟小高,非常憤慨地對項莊說:“師傅,你知道他們上次爲什麼搞那次公選嗎?”
項莊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小高臉紅筋漲地說道:“那是因爲國家人事部要到各省去搞績效考覈,其中有一項,就是看你這個單位對中層以上幹部選任是否搞過公開競爭選拔?”
“廳裡的頭頭們一看,咱們單位這麼多年都沒有搞過公開競爭選拔中層幹部,爲了應付這次上級的績效考覈,他們不得不拿出幾個處級幹部的職位來做做樣子?!?
“而實際上,那些處級幹部的人選,他們早就內定好了的。也就是說,你考得再好也沒用!”
項莊聽了小高這一番話,有幾分鐘他的確憤怒得想做出點兒啥。
這夥兒不要廉恥的傢伙,就連裝裝臉面的事兒他們都不肯裝得儘量象一點兒,哪還有什麼話可說呢?
等那股勁兒過了之後,項莊就徹底想通了。
從此以後,他也不再去和人家爭了,反正爭你也爭不過。
因爲很簡單,人家去做的那些事兒,你項莊願意去做嗎?你做得出來嗎?
再後來,項莊在妻子餘雨甘的多次唸叨下,也硬著頭皮,試著去做人家去做的一些事兒。
但就是奇了怪啦!
本來人家都做得挺麻利兒的事情,一到項莊這兒,他就象是邯鄲學步,一做就砸鍋。
比如,他第一次手提蟲草、懷揣銀行卡去秘書長家裡時,就是讓領導諍言厲色地給攆出來的。
至於後來項莊仕途上升遷的事兒,我就是不說了。
其實,各位聰明的看官也都瞧出來了,那都是陰差陽錯,給項莊瞎貓遇上死耗子給撞上的。
特別是這次提任商務廳廳長的事兒,那個造假微博,雖然有驚無險,沒有給他的提任公示造成致命一擊。
但造假微博這種無中生有、構陷於人的手法,的確給項莊帶來一種致命的心靈創(chuàng)傷。
讓他總覺得,如刺在哽,欲哭無淚,有一種深深的失落感。
想到這些,最後項莊和餘雨甘最後採取了一個折衷的方案。
家宴辦還是要辦,餘雨甘就聽項莊的,不在酒店裡張揚了,就小範圍的在家裡象徵性的搞一下。
家宴的人選呢?是項莊定的。人不多,就秦風、姬春、林馨馨,樓上的孫隊夫婦兩個。辦公廳裡的同事,項莊就請了小高一個人。說到請小高時,項莊看到餘雨甘一臉的壞笑。項莊趕忙解釋道:“廳裡其他人也不好請,請這個,不請哪個的,都不好。但咱總要了解點兒這個階段廳裡的情況吧?小高人還好,請她來主要是瞭解瞭解情況。”
餘雨甘只是壞笑著說了一句:“此地無銀三百兩!”就扭頭幹別的事兒去了。
家宴的菜品由余雨甘來搞定,酒水由項莊來準備。
餘雨甘也不太會做菜,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幾個客家人常吃的家常菜。象是鹽焗雞、釀豆腐、清蒸石斑魚、水煮基圍蝦什麼的,在加上滷水黃牛肉、鹽水煮花生米等等下酒小菜,也總算是拼湊了一大桌子。
家宴的菜品雖然是一般了點兒,項莊就想在酒水上下點兒功夫。他拿出了兩瓶上次開“泛珠三角區(qū)域協(xié)作論壇”時,貴州省府一位副秘書長送給他三十年陳釀茅臺酒。
這酒要在市場上買的話,一支起碼都要七八千塊錢。
項莊估計,幾位女士不一定欣賞得來醬香型53度的白酒,又特意準備了兩支法國AOC葡萄酒。項莊的一個朋友在開發(fā)區(qū)保稅區(qū)紅酒一條街經營法國紅酒,兩年前酒莊開業(yè)時邀請項莊到場祝賀。在現場項莊品嚐了,美樂、珍藏、梅多克多款紅酒後,臨走時他那個朋友送了他這兩支車庫紅酒。並告訴項莊,這酒雖然價格不是很昂貴,但味道卻很獨特。項莊倒是早就對這個傳說中的車庫如雷貫耳,但始終都沒喝過。這酒究竟如何之獨特,今晚就請女士們試它一試了。林馨馨可能對紅酒還有所瞭解,項莊知道餘雨甘對喝紅酒幾乎是一竅不通,估計拿這個車庫酒讓她喝,和拿長城乾紅,她都能給你品出一個味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