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陽光自狹窄的高窗中斜斜射了下來。藉著陽光,可以看到,這是一間極爲污穢骯髒的囚室。地上散亂鋪著腐爛發(fā)黑的乾草,潮溼的牆壁上,滿是苔蘚。
慕容樾盤膝坐在囚室中稍微乾淨的一處地上,靜靜的凝視著那線陽光,細微的灰塵在陽光中上下旋舞。他身著白色囚衣,幾條粗如雞蛋的黑色鐵鏈卻從他的手腕腳腕間猙獰的露出,
這已是他被送來黑石城的第三天了。這個陰暗潮溼的囚室,只有在晴朗午後,纔有陽光射進來,也不過短短一刻鐘。不過就是這短短的一刻鐘,讓他覺得陽光從未如此彌足珍貴過。
人總是要等到失去後,纔會意識到擁有的可貴。他頗有些自嘲的想。
很快,那線陽光便消失了,囚室又回覆了晦暗。慕容樾轉(zhuǎn)目向外,淡淡道:“閣下也看夠了吧?!?
一聲輕笑響起,緊接著,牢門被人打開了。一個人躬身鑽過低矮的牢門,走了進來。來人面目英俊,只是臉色蒼白,過於瘦削了些。一襲華服倒像是掛在身上一般,卻映襯得囚室更加髒亂陰暗。
“衛(wèi)風?!蹦饺蓍心抗馕⑽⒁婚W。
衛(wèi)風看了看慕容樾,見他雖然被囚多日,除了微見憔悴消瘦之外。衣衫整潔,髮髻梳理得一絲不亂,絲毫不顯狼狽。不禁輕輕笑道:“慕容樾果然是慕容樾。到了如此地步,竟還有心思享受陽光。只可惜,你也如這線陽光一般,很快便會消失了呢?!?
他伸直了一條腿,一隻手自然的垂在腿上。另一隻手手肘撐在屈起那條腿的膝蓋上,抵住下頜,微微挑了眉看向衛(wèi)風,脣邊甚至還有著一絲淡淡笑意:“你來,如果是想看我狼狽的樣子。那麼,很抱歉,讓你失望了?!?
他雖然身披重重鎖鏈,然而那般閒適的樣子,卻讓人錯覺他不是被鎖在陰暗潮溼的囚室裡,而是坐在王府後花園中賞花一般。
衛(wèi)風不由臉色一變,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若我將你全身的筋骨錯開,看你還能不能笑得出來?!闭f著,手臂一長,雙手屈曲如爪,便往慕容樾肩頭抓去。竟是正宗的分筋錯骨手,若
被他拿實,輕則筋骨錯位,重者筋斷骨折,那般痛苦可是非比尋常。
慕容樾這段日子,每日裡苦苦凝聚散在經(jīng)絡中的內(nèi)力,衝擊慕容柯設下的禁制。這兩日來,似乎有些鬆動的跡象。手腳雖仍是軟弱之極,然比之幾天前,卻亦強上了許多。加之他眼光是何等銳利,武學修爲比之衛(wèi)風,更是高了不知多少。當下,他手指微動,斜斜劃向衛(wèi)風的掌心,正是衛(wèi)風雙掌的破綻所在。
衛(wèi)風急忙換招。奈何慕容樾指掌間小巧功夫著實了得,他一連幾招,卻被慕容樾窺出破綻,一一化解。衛(wèi)風見自己竟然奈何不了一個半殘廢的人,心下又氣又怒。竟一把拔出腰中彎刀,往慕容樾頭上劈去。這下,縱使慕容樾指掌間的功夫再精妙,無內(nèi)力支撐,卻總不能赤手擋刀吧。
卻見慕容樾往旁邊一滾,躲開了這致命的一刀,只是整潔的衣服上沾染了地面的髒污,躲得頗爲狼狽。衛(wèi)風不禁哈哈笑道:“看你能躲過幾招?!?
他心存戲耍,一刀一刀如貓戲老鼠般追逐著慕容樾的身形。慕容樾失了內(nèi)力,又有毒在身,比普通人更爲虛弱。加之身上沉重的腳鐐手銬,接連躲過幾招,已是疲態(tài)盡顯。
衛(wèi)風更是得意,不停地往慕容樾身上招呼。慕容樾眸中精光一閃,看他一刀砍來,竟舉手迎上。待刀將至未至之時,他手腕微微一沉,斜斜上託。衛(wèi)風的一刀便落了空,且肘上的曲池穴恰恰自己送去撞在他腕間的鐵銬上。頓時覺得肘間一麻,彎刀竟脫手而出。緊接著,他眼前一花,脖頸中已被繞上了一條冰冷的鐵鏈。
他驚駭欲死,雙手抓住鐵鏈狠狠一扯一繞。慕容樾手腳痠軟無力,終被他脫了出來。衛(wèi)風大怒,一腳將慕容樾踢得飛起撞在牆上,重重的摔下地。他撫著脖子,餘悸未定。方纔那一下,若慕容樾尚有內(nèi)力,他只怕早就沒命了。
這慕容樾在武功盡失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將他逼到如此境地。若讓人知道,他的臉又往哪兒擱?衛(wèi)風看著慕容樾,不禁動了殺機。
他將彎刀拾在手中,慢慢往慕容樾逼了過去。
慕容樾方纔那幾
下,已經(jīng)耗盡了全部的氣力。此刻,他跌在地上,幾番努力,都掙扎不起來。他看著衛(wèi)風提刀而來,早就明瞭他的心思。乾脆躺在地上,微微冷笑道:“怎麼?輸給我,你覺得很丟臉?”
衛(wèi)風臉色一變,低聲喝道:“去死吧!”彎刀漾起一片寒光,往慕容樾頸上砍去。這一刀,挾恨而至,端的是凌厲之極,遠非方纔的戲??杀?。
慕容樾瞬也不瞬的看著彎刀往自己頸中落下,眼神平靜之極,甚至隱隱有著一絲譏誚。
衛(wèi)風不禁有些奇怪,他竟如此不懼死亡麼?手下卻是不停,彎刀瞬間便要切斷慕容樾的咽喉。
突然,叮的一聲,衛(wèi)風手中的彎刀被什麼東西擊落在地。衛(wèi)風望向地上,那卻是一塊玉佩。跌在地上,已然碎成幾塊。衛(wèi)風臉色不禁一白。他已認出,那是衛(wèi)賀慣常佩在身上的。難怪慕容樾如此有恃無恐,原來是發(fā)覺衛(wèi)賀來了吧。他慢慢轉(zhuǎn)身,臉上已帶了笑容:“四弟,你怎麼來了?!?
衛(wèi)賀走進囚室,負手而立,冷聲道:“我若不來,他豈不是便被你一刀砍了?”
衛(wèi)風訕訕笑道:“我只是一時氣不過,想教訓教訓他。並不是真的要殺了他。”
衛(wèi)賀看著躺在地上的慕容樾,如何猜不到發(fā)生了什麼?當下也不說破,只淡淡道:“二哥想出氣,用鞭子教訓他一頓也就是了,何必動刀呢?萬一一個失手殺了他,還如何送他回王庭血祭以慰大哥及死難將士的英靈?”
衛(wèi)風訕訕道:“四弟說得極是?!?
他再笨,也聽懂了一件事,折辱慕容樾,衛(wèi)賀絕不攔著,就是不能傷了他的性命。
他想明白了這點,頓時心中一喜,令人將慕容樾拖出囚室,雙臂伸展呈一字綁在刑房的木樁上。自己則伸手從牆壁上摘了一條粗大的鞭子。
“如果你求饒,或許我會放過你?!毙l(wèi)風囂張的將鞭子甩得啪啪作響,笑道。
慕容樾冷冷凝視著衛(wèi)風,隱約含著一絲輕誚。
衛(wèi)風被他冷澈的目光看得心中一寒,一發(fā)恨,粗如雞蛋的鞭子狠狠往慕容樾身上抽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