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在京都盤桓了一些時日,每日裡與慕容樾衛若蘭二人暢遊京都,把酒論劍,倒也暢快。然而,這一日,他二哥蘇南卻火急火燎的找到他,道有一批貨物急需送往河州。他臨時有事,走不開,只好讓蘇白代走一趟。蘇白只得辭別慕容樾衛若蘭二人,押送著貨物一路往東南而走。
路上非止一日。到了河州,蘇白將貨物銀錢等交割清楚,令夥計們先行。自己僱了一艘船,沿著澄江慢慢逆流而上,欣賞沿途風景。
這日卻來到一個小城。城中石板爲路,家家門前都植著高大的梧桐樹。小城倒仿似掩映在一片鬱郁的翠色中。蘇白一時來了興致,令船靠岸,自己上岸信步閒遊。轉過兩條街,看見前面有座茶樓。走了這小半日,蘇白也覺得有些口渴。便進去要了一壺茶並幾樣,坐在樓上雅間慢慢品茗。
突然,街上傳來一陣喧鬧。蘇白往下一看,便看到幾個半大的少年正在街上追逐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孩子,並將他撲倒在地,按住亂打。蘇白起初以爲是小孩兒間的胡鬧,一笑便欲不再理會。誰知那幾個小孩見被打之人並不出聲求饒,下手愈加厲害。周圍圍著看的人倒也不少,個個津津有味,卻無人出手相助。蘇白皺了皺眉,伸手一按窗臺,便欲跳下。
沒承想,街角處突然衝出一個人,左推右拉,擠入圈中,喝退幾個半大少年,將地上那小孩扶了起來。見那孩子已被打得鼻青臉腫,嘴脣也破了一塊,流出血來。不禁雙眉一豎,望向幾個半大少年。那些少年見勢不對,頓時扭頭邊跑。周圍人見沒有熱鬧可看,也一鬨而散。
蘇白仔細一看,卻見那人雖是一身男兒裝扮,卻分明是個女子,且面容極爲熟悉。他凝神細思,頓時憶起她正是不久前與他在京都搶奪梅花酥的那個女子--初晴。
只見她從懷中取出一方錦帕,輕輕拭去那小孩嘴角的血漬。那小孩渾身髒兮兮的,她卻絲毫不以爲意,蹲在他跟前,似乎在說著什麼。
此時的她,眸中滿是痛惜,神色溫柔之極。陽光映著她的側臉,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美麗。蘇白一怔,
這還是那個橫蠻無禮,驕縱刁蠻的小姑娘麼?他來不及細思。卻見初晴攜了那孩子的手,一同往前走去。蘇白一時好奇,便招呼小二結了帳,一路尾隨而去。
卻見他們一路出了城,來到了一個破廟中。蘇白縱身上了樹,見初晴攜著孩子進了圍牆,裡面幾個孩子一涌而出,圍住二人,關切的問著什麼。那孩子終於大哭出聲,撲到一個最大的孩子的懷中。
到了此刻,蘇白也明白過來,這定是一羣流浪兒。卻見初晴又安慰了他們幾句,伸手解下背後的小包袱,打開,裡面除了衣物,居然還有一大包肉脯蜜餞之類的吃食。蘇白自是不知初晴那時最愛女扮男裝偷出相府遊玩,司墨擔心她路上捱餓,總是會在她的包袱中塞上一大包吃食。
初晴將吃食分給孩子們,見他們吃完,又一個個眨巴著眼睛看著她,知是因爲沒有吃飽的緣故。於是又道:“姐姐再去買些回來。”孩子們不禁一陣歡呼。
蘇白見初晴笑著摸向腰側,卻摸了個空,臉上笑意頓時凝滯。她又仔細將包袱搜了一遍,臉上已滿是尷尬。她的錢包不知何時已經不翼而飛了。初晴看著孩子們期待的眼神,不知該如何是好。
蘇白不禁有些好笑,想了想,從懷中摸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暗運內力於指,將銀票平平彈入圍牆內,恰恰落在初晴的包袱旁。一個孩子眼尖,見初晴包袱旁有一張花花綠綠的紙,以爲是初晴掉的,便拾起給了初晴。初晴接過,不禁有些詫異。然而,此刻她也不及細思銀票的來路,且將銀票換了吃食纔是最緊要的。
初晴買來食物,孩子們個個吃得小肚子圓滾滾的,心滿意足的坐在地上打嗝。初晴又將餘下的銀錢都交給了最大的孩子。那孩子大約十一二歲,年歲雖不大,看上去卻很是穩重,也是這羣小孩的頭。然後在孩子們戀戀不捨的目光中微笑著走了出去。
走了一段路,初晴才意識到自己方纔將錢全部給了孩子們,自己卻又該如何呢。欲要找些值錢的物事抵當,卻因做了男兒打扮,身上一件飾物也無。摸遍全身,也只找到一個精巧的香囊,卻又
不知當鋪收不收。正在猶豫間,卻聽得身後樹枝沙沙作響。
“誰?!”初晴一驚,卻見樹從後走出一個人來。白衣勝雪,眉目溫潤,嘴角兀自掛著一縷笑。初晴心中一安,轉驚爲喜道:“你怎麼也在這裡?”
白衣人微笑道:“簫姑娘義助孤兒,在下不勝感佩。”這白衣人自然是蘇白,他看到初晴略帶傻氣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初晴一愣,知道自己的舉動都落在蘇白的眼中了,心中半喜半惱,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兩人默然相對片刻,初晴的肚子卻“咕嚕嚕”叫了起來,不由得俏臉一紅。見蘇白兀自望著她,不由輕輕跺腳道:“呆子,難道你預備與本姑娘在這裡站上一天麼?”
她此刻本是男兒裝扮,然一舉一動卻均是小兒女情狀,嬌俏之極,看來頗有些不倫不類。蘇白不禁失笑道:“卻是在下疏忽了。……這桐城雖小,然城中酒樓的水煮活魚做得卻是極鮮,姑娘若有興致……”
“本姑娘很有興致,快去快去!”蘇白話尚未說完,初晴已拉住他的衣袖,興沖沖的往前走去。
蘇白被她拉著衣袖前行,也不著惱,笑吟吟的跟在後面。突然一轉眼看到了初晴細白如瓷的側臉以及鬢邊散落的幾絲散發,心頭驀然一跳。忙轉過臉,不敢再瞧,臉上卻慢慢浮上一層紅暈。好在初晴沒有回頭,自然瞧不見蘇白此時尷尬的模樣。
二人來到城中酒樓,蘇白要了水煮活魚並幾個精緻的菜式。少時,菜餚齊備,店家又送上了一壺菊花釀,說是今秋新釀的,免費送給客人品嚐。又擺上酒盞,給蘇白與初晴一人倒了一杯。那菊花釀色做金黃,倒在白色的瓷盞中,清香撲鼻,煞是誘人。
“好香!”初晴忍不住嚐了一小口,但覺入口綿軟,清甜甘糯,菊香滿頰,竟是好喝之極。於是連著喝了好幾杯。
“慢點喝。”蘇白微笑道。話音甫落,只聽得“咚”的一聲,初晴已伏倒在桌上,再也不動了。這菊花釀雖清甜可口,然後勁極大。初晴喝得太急,加之又沒有吃什麼東西。酒勁上涌,頓時便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