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卻不慌不忙的對店家道:"勞煩掌櫃的借張板凳給我,不知可否?我可以付你錢。"
那店家忙進去拿了一條板凳出來,遞給蘇白道:"小哥,你儘管用便是,不用給錢了。"
蘇白一笑,明朗如日,道:"多謝!"
他抽出劍,一劍將板凳劈成兩半。又砍去多餘的一條腿,幾劍下去,赫然便是一副高蹺的樣子了。衆人大悟,原來他是要踩著高蹺去啊。不禁暗贊其聰明機智。可是,隨即又替他擔心。踩著高蹺走上二十里路,還是來回,不知會走到什麼時候。
蘇白還劍歸鞘,將高蹺掂了掂。又脫下腳上的靴子,對少女笑道:"若是我的腳上沾了半分塵土,我也認輸。"說著,便欲離去。
"等等。"少女卻雙臂一展攔住了蘇白,似笑非笑:"如果你就這麼跑了,那我豈不是白等,做了個傻子?"
蘇白雙眉一軒,又生生忍下怒意,道:"那你待如何?"
"我看你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來,也就這把劍還勉勉強強能做個抵押。"少女上下打量了蘇白一番,指著他腰裡的劍道。
蘇白二話不說,解下寶劍,拋給少女,道:"如此,你可放心了?"
身形一展,踩動高蹺。幾個起落間,便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中了。
早有好事者拿來了沙漏,放在一旁,開始計時。
衆人見識了蘇白的迅捷如風的身法,方了悟蘇白爲何竟答應這麼苛刻的條件。看來,他也不是沒有贏的可能。
那少女卻施施然的走進旁邊的茶樓中,要了一壺碧螺春,慢慢品茗。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
少女自然是不用擔心的。因爲今天,她父親的一位朋友因納了一房小妾,正包下天香樓大宴賓朋,特地訂了所有的螃蟹。所以天香樓今天不接外單,也沒有螃蟹可賣。既然無蟹可賣,那麼就算他跑得再快,也不過是白跑一趟,又怎麼會贏?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沙漏不絕的流下。圍觀的人羣等得無趣,已是散了不少。只有一些無所事事的人依舊在翹首以盼,看這場賭局最後會是如何了結。
少女的茶水已經換了兩遍,沙漏上層也只剩了不到四分之一的沙粒。街頭,卻仍未見蘇白的影子。
少女好整以暇的慢慢轉著手中的茶杯,嘴角噙了一絲微笑。哼,呆子,跟我鬥,你還嫩
了些哪。
那糕點鋪的掌櫃卻站在店門口,不停的探頭去看。看一次,臉上的憂慮便深一分。不由得雙手合十,心中直唸叨著佛祖保佑。
彷彿佛祖真的聽到了他的祈求。店門口脖子都伸長的了人俱是一陣騷動。
"來了,來了。"
"真的來了。好快的身手啊。"
來了?少女一驚,忍不住站起身往外看去。
人羣自動的讓開了一條路,蘇白踏著板凳做的高蹺,輕輕一點,便滑出好遠。白衣獵獵翻飛,瀟灑之極。他在糕點鋪門口站定,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映著陽光,熠熠生輝。他嘴角含了一絲笑,望向正朝他走來的少女。
"時間剛剛好。"蘇白看了看沙漏,剛好漏盡最後一縷沙。又朝少女亮了亮腳底,雪白的襪子依舊潔白如新。他跳下高蹺,穿好鞋子,將身後負著的食盒遞給了少女。
少女怔怔接過食盒,食盒上有著天香樓獨有的標誌。心中錯愕震驚無比。他竟然真的買到了蒸蟹。
"打開看看?"蘇白道。
對,看看。就算他買來了又如何?若是涼了,也同樣是輸了。少女一邊想著,手中卻是不停,打開了食盒。
眼前所見令她大吃一驚。食盒裡放著一個雙層蒸籠,隔層裡注滿了熱水。而蒸籠與食盒之間的縫隙,也用棉花細細的填充仔細了。完美的保溫。不用看,少女也知道是自己輸了。
"我輸了。"少女咬脣看向蘇白,認輸倒也痛快。蘇白笑著望了望糕點鋪店家。
少女神情氣惱,輕輕跺了跺腳,走到糕點鋪店家的身前,福了一福道:"大伯,初晴這廂給您賠禮了。"她人雖驕橫,這個禮行來倒也中規中矩,優雅無比,非同尋常人家的女子。
那店家慌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頭道:"使不得。蕭小姐,萬萬使不得,折殺小人了。"原來,有好事者,早將少女的身份來歷告知了店家。那店家又怎敢受她的禮,當下跪在地上又叩了兩個頭。
少女將他從地上提起,惱道:"你存心害我說話不算數,是不是?!站好了,不許動!"那店家戰戰兢兢的立在她面前,動也不敢動,眼睜睜的瞧著初晴施了一禮,哭笑不得。那少女施禮完畢,又來到蘇白跟前。蘇白微微笑著,並不開口。
少女卻狠狠的看著他,只覺的他的笑容說不出的
討厭。卻礙於賭約,不得不胡亂行了一禮,道:"對不住了。"說著,轉身欲走。
"等等。"蘇白卻叫住了她。
少女回頭,挑眉看著他:"我已經道過歉了,你還想如何?"
蘇白微笑著從腰間解下一個小盒子遞給她。
少女疑惑的打開一看,裡面是一根烏燦燦的鞭子。想是雜了金絲織成,映著日光,閃閃發亮。鏤花精雕的烏木手柄,頂端嵌了一粒指頭般大小珍珠。瑩光溫潤,流轉生輝。襯著烏木的手柄,愈發的精緻起來。
"對不住。方纔是我太過沖動了。這根鞭子算是我的賠禮。"蘇白彎腰一揖,道,"只是,望姑娘記得自己的諾言就好。"
少女怔住,望著蘇白。蘇白迎著陽光而立,脣邊的笑如四月的和風,眼眸清澈溫和。陽光如水般灑落在他的額上,又四散濺開,讓他的人也蒙在一層光暈裡。白衣落落,愈發顯得卓爾不羣,俊逸非凡。
少女不由得紅了臉,嘴上道:"誰稀罕你的鞭子。"手中卻是一刻也不慢的將鞭子攥緊在手中。
蘇白卻只是淡淡笑著,又對店家道:"掌櫃,明日我再來買您家的梅花酥。可要記得給我留一盒啊。"
那店家忙道:"好,好。一定一定。"
蘇白便轉身欲走。
"喂,你叫什麼名字?"身後傳來少女的聲音。
"蘇白。"蘇白並未回頭,大步走了。
"我叫蕭初晴,可不許忘了!"少女在他身後大叫。
蘇白聞言,嘴角綻開一抹無奈的笑容。今天遲到這麼久,還不知衛若蘭那傢伙又會折騰出什麼事情來呢。
這便是蘇白與初晴的第一次見面,爲了一盒梅花酥,兩人打了一架。初晴哭了一場,蘇白則跑了大半個京城。最後,蘇白又賠了初晴一根鞭子,兩人化干戈爲玉帛。
初晴一直對蘇白那日能買到蒸蟹而耿耿於懷。終於在很久後,他們已經很熟很熟了,她忍不住問起。蘇白卻含了一絲笑,淡淡道:那天香樓恰好是江南蘇家在京城的產業,而我,恰好是他們的少東家。
初晴懊惱,早知如此,那次打賭就不要天香樓的醉蟹了,改成太白樓的芙蓉雞。又反應過來,張牙舞爪的撲向蘇白。原來你一早便在設計我!
彼此彼此。蘇白握住她的手,眉眼溫潤,笑得極爲好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