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不禁問道:“樾,你究竟與他們說了什麼?”
慕容樾淡淡笑道:“這些人手中兵馬不少,又豈肯一直屈居人下,覬覦王位者大有人在。眼下,衛賀逃亡,衛薩木又成了階下之囚,正是他們最好的機會。我不過是爲他們的野心稍稍添了一把火而已。”
初晴凝神細思,問道:“那衛賀呢?”
慕容樾嘴角笑痕宛然:“雪中送炭者自古少見,落井下石者卻大有人在。痛打落水狗的事,我相信他們絕不會錯過的?!?
初晴恍然。此時,衛賀逃亡,各部落首領若想起兵,勢必會四處圍捕追殺衛賀。而草原戰亂一起,衛風勢必會立刻從黑石城撤軍,趕回草原鎮壓叛亂。而最後無論是誰成功登上王位,必將經歷過一番慘烈的廝殺??唆斠蛔褰洿艘粊y,只怕十年都不能恢復元氣。不能否認,這的確是個一舉數得,釜底抽薪的好計劃。
初晴望了望天幕下覆滿冰雪潔淨純白的草原,輕輕嘆息。不消多久,這裡怕是動亂頻頻,屍橫遍野,血流漂杵了吧。
當天中午,慕容樾令風騎帶上足夠的食水物資馬匹,然後點了一把火,將王庭付之一炬。隨後,大軍全速開拔,一路往黑石城而去。
行至半路,便傳來消息,草原四大部落之一首領左安率部吞併了衛氏王族的旁系部落,併火速吞併了周圍幾個小部落。揚言衛氏不仁,在居翠谷中視平民如草芥,他要替天行道。其他部落也紛紛羣起而效之,一時間,草原上亂象紛涌,戰爭頻頻。
“王爺,又抓住了一小隊傳訊之人。”午後,流光匆匆策馬趕慕容樾所在的馬車,下馬稟道。此時,他們離開草原已有七天,來到了大漠之中。
慕容樾掀開車簾,下了馬車,淡淡道:“問清情況,然後就地處決?!?
“是!”流光領命,轉身欲走。這已是第五起了。慕容樾嚴令在未出大漠以前,不許讓草原上戰亂的消息傳至黑石城。所以,一路上,在急速行軍的同時,流光沿路嚴密注意可疑之人。
“且慢!”慕容樾喚住流光,又道,“此處離黑石
城尚有幾天路程?”
“照此速度,尚需十天。”
“十天……”慕容樾微微沉吟,“這一路都不見衛賀蹤跡,他如今在草原上已無容身之所。而衛風手中的兵馬是他最後的希望,所以,他定會去黑石城。我們一定要趕在他的前面到達,不能讓他將我們的消息泄露給衛風與六哥知曉?!?
流光心下一凜,他知道慕容樾擔心的是什麼。若慕容柯知悉慕容樾依舊活著,且率領著一支騎兵歸來,他定會聯合衛風發重兵,將慕容樾圍殲在沙漠中。
他神情肅然,道:“屬下這就傳令,全軍拋棄一切輜重,只帶數天的乾糧食水,日夜行軍。一定在六日之內抵達黑石城!”
“好!”慕容樾頷首。一轉身,卻見初晴正從馬車中探身而出。
“晴兒,怎麼出來了?”慕容樾含笑道。
初晴拉住慕容樾的手臂,嗔道:“坐馬車悶死了,樾,不如我們還是騎馬吧。”
慕容樾輕輕握住初晴的肩,道:“你都聽到了?!?
初晴挑了挑眉,笑道:“果然是瞞不過你。這輛馬車舒服是舒服,但是太過笨重,會拖慢全軍的速度。還是換一輛輕便些的馬車吧。不過,我可先聲明,我還是要騎馬。若累了,再坐車?!?
初晴現在所乘的馬車,本是衛薩木出行之用。通體鎏金鏤翠,車廂鋪著厚實的毛氈,奢華氣派舒適自是不消多說。但用金太多,增加了馬車的重量,速度便慢了下來。
慕容樾輕輕擁住初晴,嘆道:“晴兒,苦了你了?!?
初晴嫣然一笑道:“樾,與你在一起,怎會覺得苦呢?況且,全軍將士吃在馬上,睡在馬上。我坐在馬車裡,怎能心安?”
慕容樾微微皺眉:“你是王妃,怎能與他們相提並論?”
初晴微微搖頭,輕笑道:“現在我只是你的女人,非常時期,應該同你,同諸位將士一起同甘共苦纔是。若因爲我,讓你與他們起了嫌隙,你讓我情何以堪呢?”
慕容樾怔怔的望向初晴,她雖在輕輕笑著,然眼中卻有著非常堅決的神色。當下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令人牽來兩匹馬。初晴踏蹬而上,一夾馬腹,疾馳而去。尚不忘朝慕容樾回眸一笑:“樾,來追我?!?
慕容樾眸光深深,神色複雜,對初晴是又心痛又憐惜,對自己卻更多了幾分惱怒。當下也一躍上馬,策馬急追而去。
在風騎全速行軍之下,竟然只用了四天,便已出了大漠。又行了幾十裡,地勢漸漸有了起伏,山丘慢
慢變成了山峰,離黑石城不到百里之距了。
已近黃昏時分,慕容樾令全軍駐紮休息。流光早已派出一小隊人裝扮成尋常的牧民,去黑石城附近打探消息。入夜時,探子回稟城中一切如常,沒有異動。
帳中,粗如兒臂的牛油蠟燭嗤啦啦的燃燒著。慕容樾盤膝而坐,淡淡望著身前坐都坐不穩的衛薩木。衛薩木已年過半百,一路高強度的行軍,令他萎靡之極,恍若大病在身。
“明天,本王便要去會會衛風。不知你可有什麼話,讓我帶給他麼?”慕容樾淡淡道。
衛薩木擡起頭望向慕容樾,有氣無力的道:“你要我怎樣做?”
慕容樾微微一笑:“很簡單,你給他寫一封信。我來念,你來寫?!毙∫箤⒐P墨紙張送到衛薩木跟前。
衛薩木只得跪伏在地,鋪開紙,執筆蘸墨。卻聽得慕容樾緩緩念道:“字付吾兒風親啓:吾客于靖王樾軍中,一切安好。唯一事懸心,輾轉難安:逆子衛賀稟豺狼之性,殘暴不仁。弒君父,戕子民。叛國叛君,實乃克魯之千古罪人也。兒定要擒獲此獠,以昭法紀。今吾國戰亂紛起,各首領欲篡權自立。爲父年已老邁,盼兒能力挽狂瀾,拯大廈於將傾,立不朽之功業!切切,勿忘!”
衛薩木聽完,額頭冷汗止不住涔涔而下,握筆的手不住顫抖。半響,方澀聲道:“你說吾國戰亂紛起,各首領欲篡權自立,可是屬實?”
慕容樾薄脣輕抿出一絲譏誚的笑意,道:“你認爲呢?日前傳來消息,你衛氏一族的子民已被草原四大部落之首的左安吞併了!”
“難怪你令所有部落的首領各自領兵回去,原來,原來……”衛薩木指著慕容樾,恨聲道,“你好狠毒的心思?!毙l薩木雖然年邁昏聵,然畢竟也做了三十年的克魯王。憶及慕容樾在王庭的種種作爲,哪裡還不明白草原如今戰火紛飛的局面正是慕容樾一手策劃促成。
慕容樾振了振衣袖,十指交握抵住下頜,凝視著驚怒交加的衛薩木,淡淡道:“我既然可以促成此種局面,自然也有法子平息。何去何從,就看你的風兒如何抉擇了。不過,我相信你這個做父王的會幫他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衛薩木定定看著慕容樾修長白皙瑩潤如玉的雙手,卻宛若看見了世上最可怕的東西。心中止不住泛起陣陣寒意,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翻手爲雲,覆手爲雨!
他頹然長嘆一聲,心中恨極衛賀放著太平安樂的日子不過,爲何要去招惹這個煞星,以至於落得個家國盡亡的境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