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苦笑著望向初晴與衛若蘭。衛若蘭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抱了手,嘴角噙了一絲笑,站在一旁看熱鬧。初晴卻笑道:“蘇白,再給孩子們猜幾個,我們就可以省下買燈的錢了。”其實,她早就看那兩個人不順眼了,此刻,巴不得蘇白再狠狠落一下他們的面子。
蘇白望望初晴,看著她眼裡那抹促狹的笑,哪裡還不明白她的心思。當下嘴角一彎,微微頷首:“好。”
他又抽出三支竹籤,上面寫的是:
思——打一字;
使女擇焉——打《孟子》一句
採蓮人在綠楊津一闕新歌聲漱玉——一首詩
蘇白眸光掃過,一一念出答案。於是,一盞燈又到了初晴手中。
蘇白淡淡一笑,手中不停,卻不再一抽三根,而是隨抽隨念。燈一盞一盞的摘下,那小廝再也笑不出來,那玄衣青年的臉色卻越來越沉。他制的的燈謎,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詩詞經書,音律醫藥等無所不包,自以爲可以難盡天下人。沒想到,在這小小的雲水古城裡卻竟然還藏著這等人物。
眼看著竹筒裡的籤已經去了大半,燈架上的燈也所剩無幾,初晴及孩子們的手中都拿滿了,連衛若蘭手中也塞了兩個。蘇白方微微一笑,念出手中的籤:“一池青草草何名——蒲盧也。”
“好,好!”初晴在一旁同著孩子們一起拍手,大聲叫好。
蘇白將籤丟下,看著笑得眉眼彎彎的初晴,不禁有些恍惚。有多久,沒看到她笑得如此開心了?心中半是酸澀,半是寬慰,卻也不由自主的揚起脣角,對初晴道:“燈夠了麼?”
“夠了,夠了。”初晴忙忙點頭,滿臉敬佩,“蘇白,你好厲害!”
蘇白淡淡一笑,朝玄衣青年點頭致意:“多謝閣下厚賜,蘇白告退。”
蘇白語氣雖很是謙和,然聽在那玄衣青年耳中,卻是莫大的諷刺。他臉色變了幾變,忽然起身,自桌下捧出一個盒子。打開,提出一盞燈,道:“且等等。如你能答出最後一個問題,這盞燈,你便也拿去。若答不出,便當衆認輸,用一萬兩買了去。再對我說聲:我服了。如何?”
衆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齊齊往他手中的燈看去。那卻是一盞晶瑩剔透的琉璃宮燈,共有八面,上面綴著八寶纓絡,形制精巧。然而,再怎麼精巧,卻也值不了一萬兩。況且,還要當衆認輸,實在是有損顏面。
玄衣青年看看衆人神色,嘴角掛了一抹冷笑。他揭開燈,將裡面的蠟燭點燃。片刻後,燈內竟漸漸顯現出一個人影。那人影初時尚影影綽綽,後來卻慢慢清晰起來。體態妖嬈,曼妙多姿,竟是一個女子。更爲奇特的是,她長袖舞動,腰肢輕擺,竟
然在翩翩起舞。
衆人注視著燈中人影,俱都呆住。
蘇白微微皺眉,剛欲開口。玄衣青年卻冷笑道:“怎麼,你怕了?就算你輸了,一萬兩買了這盞霓裳,你也不虧。”
衆人方知這燈竟還有著這麼好聽的名字,倒也名副其實。
一旁的衛若蘭卻打了個哈欠,滿臉的不耐煩:“蘇白,既然有人還嫌沒送夠,你就如他所願,早完早走啊。天不早了,我可要回去了。話說,熬夜可是對皮膚不好。”
初晴不禁撲哧一笑。
蘇白揚了揚眉,道:“好。請出題。”
那玄衣青年眼中閃過一抹得逞,道:“聽仔細了:一人牧羊一千五百隻,遇颶風,亡失四五百。餘羊三三數之剩二,五五數之剩三,七七數之剩二。問所餘幾何?”
初晴一呆,這竟是一道古代數學難題。未穿越前,她在讀大學時,曾結識了一個癡迷數學的朋友。那朋友經常說起中國古代數學大家以及他們所留下的有趣的數學難題。其中,彷彿就有類似的題目。只是時隔這麼久,自己都快忘了。她努力的回想著這道題目的解法,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了。
“一千零七十三隻。”初晴尚在苦思,蘇白已報出得數。那玄衣青年目瞪口呆,望向蘇白,滿眼不可置信:“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你,你是如何算的?”
“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樹梅花廿一枝。七子團圓正月半,餘百零五便得知。”蘇白念出幾句口訣。那玄衣青年默默唸了幾遍,手中比劃。終於恍然,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長吁一口氣,將手中的燈遞給蘇白,道:“泱泱神州,果真能人輩出。如今我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下輸的心服口服。”
蘇白望了望燈,卻並未接過,只含笑道:“這燈精巧絕倫,閣下還是自己留著吧。莫要再輕易與人打賭了。”說完,招呼初晴等人,轉身而去。
那玄衣青年拿著燈,呆呆望著蘇白等人的身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卻見初晴又轉了回來,嘴角噙了一絲笑,道:“今晚你考了我們這麼多,不如我也給你出道題目如何?”
玄衣青年收回目光,卻仍有些心不在焉:“什麼題?”
初晴挑了挑眉,道:“張三李四分居於城東與城西,相隔二十里。一日,兩人同時出發往城中而去。設兩人步行快慢相同,一個時辰皆行路十里。兩人起步時,有一隻鴿子,自城東飛往城西,抵達李四頭頂復又返回,待回到張三頭頂後又飛往李四。如此往返飛翔。假設鴿子一個時辰可飛二十里,問當張三李四二人相遇於城中時,鴿子飛了多少路程?”
這道題目便是初晴那位癡迷數學的朋友曾當笑話般說給她聽
的。方纔,那道題目忘了如何解,卻記起了這道題。這道題繞了許多人,她就不信,那人不會繞進去。
果然,那人聽了後,皺了眉,低頭苦思。蘇白與衛若蘭也聽到了,彼此對視一眼,俱忍不住笑。然而笑意過後,蘇白的眼中卻更多了幾分疑惑。
初晴目的達成,開心的轉回,晃著手中的燈,同孩子們一起,笑著往家中走去。
到了蘇白居處,陳媽又留著初晴用了夜宵。孩子們玩了半夜,一個個呵欠連天,打發他們自去睡覺不提。
看看時候也不早了,初晴告辭回家,蘇白送了出來。兩人默默走過巷子,初晴打開院門,對蘇白道:“好了,我到家了。”
蘇白躊躇片刻,伸出一直背在身後的手,將一盞燈遞到她面前:“這燈名喚月夕,偶然得之的。左右我拿著也無用,不如送給你解解悶也好。這燈內的蠟燭是用南海深淵底下的蛟龍油脂提煉而得,這麼一小截,足可以燃月餘。”
那燈小巧玲瓏,只比鵝蛋大了一圈,形如滿月,通體剔透瑩潤,仿若用水晶琢磨而成。蘇白將燈點燃,如月華般柔和的燈光漫了出來。更奇的是,稍稍晃動燈,那光便也如水波般粼粼而動,美麗無比。
初晴凝視著燈,方欲開口。
蘇白卻笑了:“今夕可是元宵,親友間慣以燈相贈,寓意吉祥光明。可不能拒絕。”他示意初晴伸手,將燈放到她手中,仿若一汪泉盈盈於初晴瑩白的掌中。
“既如此,我就收下了。”初晴擡起頭,望向蘇白笑道。她轉身進了門,又示意蘇白進來。
初晴來到房中,將手中的月夕擱在桌上。又拿起擱在幾上的一隻素紙糊的燈籠,嘴角含了淺淺的笑:“這是天燈,傳說若在元宵節這天,在燈上寫下自己的心願。然後點燃蠟燭,讓它飛上天,就能實現自己的願望。你送了我月夕,我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回贈,只好送一個願望給你了。還望你不要嫌棄纔好。”
蘇白怔怔接過燈,眸中驚喜交錯,熠熠如星。半響,方微笑道:“這個很好,比我的那個還好。”
“已近子夜了,快將願望寫上吧,我們一起將它飛上天。”初晴一笑道。
蘇白也笑了:“好,不過你可不許偷看。”
“好!”初晴轉過身。片刻,聽蘇白道:“好了。”她轉過身來,蘇白卻又對她笑道:“不如你也寫一個,反正還有空餘的地方。”說著,將手中的筆遞了過去。
初晴笑開:“也好。不過,你也不許偷看。”蘇白笑著轉身。
寫好後,兩人相視一笑,來到院中。蘇白點燃燈中的蠟燭。燭光搖曳中,燈,慢慢飛起,越來越高,漸漸的化成暗夜中一顆晶亮的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