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蘇白猶獨自坐在窗前慢慢飲茶。忽然,他握杯的手一頓,淡淡道:“夜深露寒,朋友不妨下來一同飲杯熱茶,暖暖身子。”
“蘇白啊蘇白,我真是服了你了。如今你居然還能氣定神閒的坐在這裡飲茶。”院中人影一閃,一個人從屋頂上飄然而下,笑吟吟的走近窗前。
蘇白見了那人,也忍不住微微一笑:“衛兄,你也來了。”
衛若蘭笑道:“不止我來了,我還帶了兩個人來。”又仰頭道,“下來吧,別藏著了,蘇白早就知道啦。”
院中又多了兩條人影,同衛若蘭一起走進了房中。
蘇白一看,竟是小夜與趙青。
趙青那夜跳崖投河之後,憑著一身精絕的武藝,竟然死裡逃生,還救出了三個親衛。至此,慕容樾領兵出征時所率的三百親衛,便只剩下了區區四人。趙青四人一路上化裝成流民乞丐,歷盡千辛萬苦,潛回京都,卻見靖王府已被重兵圍住。平日裡與慕容樾親近的官員也都被監控了起來。無奈之下,趙青憶及小夜來了江南,便一路尋了過來。在雲水發現了小夜留下的標記,又一路尋到了雲州,二人終於會合。
衛若蘭指著他們笑道:“我在城中見他們鬼鬼祟祟的,只怕也是爲了樾兄之事,便把他們一起帶來了。”
蘇白淡淡一笑,其實他早就知道他們在尋初晴。只是他不願初晴再憶及那段不堪的往事,所以他沒有告訴初晴。初晴搬來雲州後,他便封鎖了一切關於初晴的消息。而青蚨巷看似尋常,然而以青蚨巷爲中心,直至整個折柳大街所輻射的區域,也日夜都有人嚴密監視。並阻止一切可疑人物進入。
是以,小夜雖精幹敏銳,來了江南大半年,除了查清初晴在雲州外,卻再也查不出她任何的消息。
小夜趙青見了蘇白,神色頗有些複雜,一時間竟然不知該說什麼。小夜躬身抱拳道:“請蘇公子讓我們見見王妃吧。”
蘇白淡淡道:“這裡沒有王妃。”
小夜一怔,知道蘇白指的是初晴已被慕容樾休棄一事。趙青咬牙道:“請讓我們見見尊夫人。”
蘇白雙眉一挑,看向衛若蘭。衛若蘭無辜的攤攤手,示意與他無關。蘇白便知是幾月前自己欲與初晴成婚一事,讓他們誤以爲初晴已經做了自己的妻子。
“晴兒她……”蘇白本欲否認,然而卻突然想到什麼,並未解釋。只是喚來一個童僕,讓他去看看初晴歇下了沒有。
小夜與趙青對視一眼,俱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片刻後,童僕回稟說夫人
並未歇下,說請他們過去。
蘇白點頭,起身往外走去。小夜與趙青心中不由一喜,隨著蘇白一同來到初晴所居之處。
蘇白輕輕叩了叩門。
“進來吧。”初晴在屋內道。
蘇白衛若蘭當先推門而入。小夜與趙青踏進房內。一眼看見初晴坐在燈下,正在繡著一個小孩兒的肚兜。她滿頭青絲鬆鬆挽起,有一縷自鬢角蜿蜒垂下,更增了幾許風致。此刻,她微微含了笑,望向蘇白與衛若蘭。待看到小夜趙青二人時,笑意微微一怔,隨即又恢復如常。轉頭吩咐司墨沏茶,又請他們入座。
衛若蘭大大咧咧的坐下,蘇白則毫不客氣的坐在右側上首。小夜、趙青二人站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躊躇半響,二人齊齊單膝跪地,道:“見過,見過……夫人。”
初晴淡淡一笑:“二位快請起身。如今初晴不過是一介平民,當不起二位行此等大禮。”
小夜趙青卻仍舊跪在地上,望了初晴,只是不說話,眼中卻包含了太多的情緒。他們都是慕容樾身邊最親近的人,眼看著慕容樾與初晴二人日漸情深,看著二人心生猜忌。最後初晴出府,慕容樾日漸消瘦等,他們都一一看在眼中。他們不知明明相愛的二人爲何會走到如今這種地步,對初晴,也不是不怨的。
如今,看著初晴比之先前,更多了幾分溫婉從容,容色愈發的逼人,顯見得過得很是如意。趙青憶及慕容樾在初晴走後,深夜獨自坐在船中飲酒的身影,心頭不禁突然泛起一層薄怒。
小夜正欲開口,趙青卻突然一把拉住小夜起身,沉著臉便往外走。
“趙青!”初晴在他身後靜靜道,“你想來便來,想走就走,就沒有什麼話要說麼?”
趙青慢慢轉身,嘴角平抿,眼中卻帶了一抹冷意:“本來是有的,現在卻沒有了。在下不敢打擾蘇夫人安享清福!”
“我並非蘇夫人。”初晴聞言,心知他們定是誤會了,淡淡解釋了一句。又看了蘇白一眼,蘇白卻只是含了絲溫潤的笑,明澈的眸中沒有絲毫波動。
趙青一怔,瞪大了眼看向蘇白,怒道:“你,你竟然敢讓……讓她做妾!”
蘇白啞然一笑。衛若蘭卻是大笑:“初晴做妾?虧你想得出來!就算初晴願意,蘇白也是斷斷不肯的。”
初晴橫了衛若蘭一眼,淡淡道:“趙青,他……如今是何情形?”
趙青頓時醒悟過來。其實他本不是如此易怒衝動的人,只是歷經瞭如此多的變故。一腔鬱怒無從發泄,又心繫慕容樾的安危,乍然見到初
晴又是如此風輕雲淡的模樣。故此,才一時失態。
他低頭深深吸了口氣,再擡頭,已經恢復了平靜。此刻,最重要的便是救出王爺。初晴究竟做了誰的夫人,卻不是那麼緊要。
“王爺,如今……生死不知。”他注目初晴,語氣雖平靜,聲音卻在微微的顫抖。他將慕容樾兵敗,被誣陷下獄,及自己假意投誠,營救慕容樾未成,跳崖逃生等,簡明扼要的說了。
初晴靜靜的聽著,眼中神色幾度變幻。她的手死死的攥住肚兜,緊咬的脣邊漸漸沁出一絲嫣紅。
衛若蘭一拍桌子道:“樾兄定是被送往黑石城了。”又微微冷笑道,“好一招瞞天過海,借刀殺人之計。慕容柯好狠毒的心思!”
蘇白神情凝重,沉聲道:“克魯人之所以不惜發動戰爭爲代價,不顧一切的帶走慕容樾。只怕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爲了替五年前死去的大皇子衛涼報仇。不僅如此,他們還要讓他揹負著罵名,以最屈辱的方式死去!”
趙青臉色一白,他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慕容柯要讓他們逃離,又安排了一個假的慕容樾讓他們輕易劫走,卻原來就是爲了造成慕容樾被克魯人劫走的假象,掩蓋自己將慕容樾送往黑石城的事實。原來,慕容柯竟然與克魯人達成了如此卑劣的條件。
“王爺曾說過,他要看看他們終究能做到什麼地步?”趙青心中一痛,咬牙恨聲道,“原來,他們不止要王爺的性命,還要他身敗名裂、萬劫不復!”
他愴然一笑,悲聲道:“王爺爲這個國家而征戰而流血,不計死生,不計功利。他們,卻一個一個,只想置他於死地!好一個睿王,好一個……”
小夜卻一拍趙青的肩膀,趙青猛然住口,將後面的兩個字生生吞下。然而,在座都是何等乖覺之人,自然明白他欲說的是誰。
初晴慢慢鬆開脣,眸光卻漸漸變得凜冽,淡淡道:“真是兩個好兄長!”
權勢早已矇昧了他們的良知,手足抵不過心頭的貪慾。爲了那把皇椅,兄弟鬩牆,手足相殘,遠比電視裡上演得真實而殘酷!
衛若蘭淡淡一笑:“放心,短時間內,樾兄性命無虞。若克魯人真是爲衛涼報仇的話。定然不會在黑石城將樾兄殺死的。他們必然要將他秘密的送往草原王庭,在冬至這天將樾兄送上祭壇血祭,讓他流盡鮮血而死。他們相信這樣,便可以讓死者告慰,往生極樂。”
趙青不由得看向衛若蘭,奇怪他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
衛若蘭卻只淡淡笑著,眼中浮上了一抹極爲奇怪的神色,誰也看不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