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爲對這個項目有更多的瞭解，也投入過更多的感情，王晴並沒有表現出其他人那樣的激動。
她只是面帶微笑，悅然問道：“聽說你的項目中標了？”
“是啊！”杜坷回答得也很平靜。
“那要恭喜你哦！這個大的項目，終於被你搞定了！”
杜坷捏了捏眉心，嘆了口氣，感慨說：“哎！項目是搞定了，不過，好像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
杜坷曾經設想過，項目中標之後，一定要和王晴一起好好慶祝一下，分享一下中標後的喜悅。
可是，讓他始料未及的是，他竟然沒有曾經想象中的那麼喜悅。
不僅如此，由於和王晴的關係非同一般，在王晴面前，杜坷更加容易流露出真實的情感，不是喜悅，而是一種魚龍混雜的感情，杜坷自己也說不清楚。
“怎麼了？你看上去，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不知道，反正不是很興奮，可能是太累了吧！”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休息。”
王晴突然有一種失落感，然後轉身離開了杜坷的工位。
王晴離開之後，杜坷覺得莫名的惆悵：自己這是怎麼了？爲之奮鬥了半年多的項目，如今有了期待已久的結果，爲什麼自己反而提不起勁了呢？不僅自己提不起來勁兒來，還搞得王晴也跟著掃興。
下班後，杜坷推掉了所有請吃飯和要求請吃飯的提議，獨自一個人回到了住處。
半躺在牀上，杜坷情不自禁開始回味這半年多的工作經歷：從一個對銷售一無所知的碩士畢業生，到如今中標5000多萬的項目，杜坷覺得自己爲之付出的太多、太多。兩百多天的日夜煎熬，不僅是身體上的疲勞，更是精神上的折磨。
當初，自己懷揣著“爲客戶創造價值”的夢想，走出H公司的培訓營，被分配到杭州分公司。
沒成想，自己還沒來得及爲客戶創造價值，就已經被逼上了絕路，面臨著無法完成任務而被公司處分的尷尬境地。
爲了保住自己的飯碗，更爲了不讓自己的職業生涯打上
失敗的印記，自己多次挑戰自己的底線，學會了撒謊，學會了阿諛奉承，學會了唱歌找xiao姐，甚至還學會了拉皮條……
爲此，自己和多年的好朋友常磊的關係也變得越來越疏遠，甚至還被他稱爲不是人，而他可是自己曾經最好的朋友啊！
除了這些，長期伴隨的壓力也讓杜坷苦不堪言。
杜坷已經不記得了，自己曾經多少次從噩夢中驚醒，或者乾脆失眠至深夜。爲了緩解壓力，自己每天的抽菸量已經從幾支發展到一盒甚至更多了，而且還習慣了用酒精來麻醉自己，以至於酒量也增加了很多……
箇中滋味，杜坷覺得，除非親身經歷，他人無法體會。
如今，項目中標了，大家只看到了結果，可有誰他媽看到了自己的付出？杜坷突然間覺得自己很委屈……
晚上，杜坷又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的項目還在投標，競爭對手的價格都比自己的低，他們的技術分都比自己高，杜坷覺得自己就要丟標了，頓時感到壓力山大。
回到公司，杜坷把情況向領導們做了彙報。
沒想到，丁輝毫不留情地把杜坷大罵了一頓：“你他媽的就是一個廢物，就你這種人，根本不配做銷售，在社會上永遠都只能是弱者……”
杜坷被罵得體無完膚，覺得很沮喪。他希望姜勇能夠理解自己，於是把目光投向了姜勇。
可是,一向非常支持自己的姜勇，竟然也對自己表示了不耐煩：“杜坷，你的性格不適合做銷售。你太在乎那些所謂的仁義道德了，可是，這個社會只認利益。如果你不能改變自己的想法，我建議你還是考慮換個工作吧……”
沒有了姜勇的支持，杜坷覺得更加失落。
就在這時，站在一旁的孔慶元挺著個啤酒肚，還不忘落井下石，嘲笑道：“其實，這也不全是杜坷的問題，是你們一開始就搞錯了，錯在對他抱有希望。像他這麼幼稚的人，根本還沒適應社會，怎麼可能做好銷售呢？”
王鵬也在旁邊添油加醋，說：“早知道杜坷是這個樣子的，我纔不願意和他搭幫呢，搞得我也沒有完成任
務……”
杜坷不知該如何面對衆人，一個人偷偷溜出辦公室，蹲在巨龍大廈的牆角邊，一邊生著悶氣，一邊抽著煙。他已經有了放棄的想法，不願意再爲了這份工作這麼忍氣吞聲下去。
何必呢？爲了所謂的理想，爲了給客戶創造價值，就必須如此摧殘自己嗎？就在這時，孫治方出現在自己面前。
“有事嗎？”
“看你在這裡挺鬱悶的，和你聊聊，怎麼回事？”孫治方關心地問道。
難得有人在這個時候願意和自己聊天，杜坷把自己的鬱悶和糾結一股腦地都傾訴給了孫治方，然後問他：“你說，我這麼委曲求全，值得嗎？”
“值不值得，這是你的判斷，我不知道。不過，你要說這是委曲求全，我倒是不太認同。什麼叫委曲求全？難道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要圍著你轉，你纔不覺得委屈嗎？”
“可是……”
“你不用可是！我們既然無法改變這個社會，就只能去適應它。”
“可是，讓我這麼去適應這個變態的社會，我寧願去死！”
“呵呵，你寧願去死？說得可真他媽壯烈！可是死能解決什麼問題？死只是你懦弱的表現！有句話說得好，一個不成熟的男人，願意爲了某種事業英勇地死去；一個成熟的男人，願意爲了他所追求的事業而卑微地活著。知道嗎？爲了自己的事業而卑微的活著，這纔是對男人真正的挑戰！”
杜坷被感動了。他有一種找到知己般的感覺，眼睛也不知不覺溼潤了。
是的，自己承受的壓力和委屈，在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詮釋——爲了自己的事業而卑微的活著。
不知過了多久，杜坷在朦朧中逐漸清醒過來，才發現剛纔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從夢裡回到現實，杜坷仔細回味，覺得孫治方說得很有道理。生活在這個社會上，哪個人沒有承受過壓力和委屈呢？又有誰能堅持一成不變呢？
或許，一個人的成長，本來就是不斷改變自己，適應外界的過程。從這個角度來看，自己的墮落竟然是一種成長，杜坷覺得欣慰很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