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和慕容峰逃出來時,院內已經站滿了人,每個人都是衣衫不整,一臉驚恐,很是狼狽。我被濃煙嗆到,不住的咳湊,默軒替我拍著背,關切的問:“姐,你怎麼樣?”我擺擺手示意沒事。一旁的田大說:“慕容先生,你手受傷了?”“一點燒傷不要緊。”
正在這時,旁邊有人喊道:“孩子,我的孩子還在裡面!”老闆娘哭著要往裡闖。
老闆拉著她:“孩子他娘,火太大,你進去就出不來了。”
老闆娘根本聽不進去,只是哭喊道:“放開我,讓我進去!放開我。”
看著老闆娘,不禁想起了我的父母,我的突然逝去,他們一定也是同樣的撕心裂肺,難以承受。瞬間一股熱血涌上心頭,衝過去問:“你們的孩子在哪個房間?”
老闆回答:“一層右拐第三個房間。”聽後隨手扯下身邊人披著的棉被,在水缸裡浸溼,披在身上,不顧一切的衝了進去。
默軒跟著就想往裡衝,卻被慕容峰拉住:“你要做什麼?衝進去送死嗎?”
默軒看著慕容峰:“你還有沒有良心,是我姐姐救了你,你卻眼睜睜的看著她置於險地而無動於衷。”
“你衝進去就能救她嗎?匹夫之勇!”慕容峰喊道。默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出口。
我披著棉被衝進了老闆所說的房間,順著哭聲找到了孩子,彎腰將她抱起,向外衝時,發現大火堵門已經沒有了退路。炙熱的感覺席捲而來,濃煙嗆得我幾乎窒息,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扭頭看見屏風後洗澡用的大木桶,用棉被將孩子包好,跳到木桶裡,朝外滾去。
院內的人都忙著救火,默軒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火勢越來越大,那滔滔的火焰將心頭的希望化爲灰燼,一股難以抑制的悲傷浸透了少年的心,兩行清淚在面龐上滾動,原來失去會令人這麼心傷:“姐姐!”默軒衝著漫天的大火喊出了心底最深處的牽掛和不捨。
慕容峰看著眼前悲痛欲絕的少年,看透世情的他,也不覺發出一聲嘆息,實在不願意相信那樣一個善良的女子,會這樣死去。
就在這時,人羣裡有人大喊:“快看,那是什麼東西!”話音剛落,一個大木桶就滾了出來,院內所有的人都圍了過去。木桶裡面首先爬出一個四五歲的小孩,老闆娘高興道:“小寶。”伸手抱起了孩子。
我把孩子遞出去後,自己也從木桶裡爬了出來,頭髮已被燒焦,渾身髒乎乎的,很是狼狽。
老闆夫婦跪在我面前,哽咽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面對這樣的架勢有些不知所措,忙攙起他們:“不用客氣,孩子沒事就好。”
“姐姐。”耳邊響起了熟悉的呼喚,扭頭看見默軒,他卻在這時撲在了我的懷裡,抱著我哭道:“姐,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知道他是關心我,撫摸著他的頭說:“好了,我不是沒事了嗎?不要哭了。”默軒仰起頭看著我,我微笑著替他將臉上的眼淚擦乾。
經過大家的齊心協力,大火終於被撲滅了,所幸沒有傷亡,只是客棧在這場大火中付之一炬。老闆賠償了旅客的損失,大家隨即散去,各尋住處了。
慕容峰看著旅客逐漸散去,開口問道:“店家,你將銀票貼身放在身上,是不是早料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老闆臉色驟變,低頭不言。慕容峰接著說:“店中失火,夥計立刻起來滅火,顯然是經過準備的。而你身爲老闆卻住在客房裡,也真是奇怪。”
老闆嘆口氣道:“我也是沒有辦法,自從得罪了他們,日日擔驚受怕,寢食難安啊!”
“可是劉家?”慕容峰問。老闆點了點頭。
慕容峰聽後隨即說道:“此處不是說話之地,咱們還是快點離開吧。”
我心中不解,但看著慕容峰一臉急切的樣子,也不好多問,只好聽從他的安排,先離開再說。
我本想另找一間客棧投宿,可慕容峰覺得不妥,硬讓我們去了城北的觀音廟裡。所幸沒多久天就亮了。我伸伸懶腰,看著默軒道:“你去打聽一下,看漢人花的甄選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也好商量著去救田小云。”
不等默軒答話,慕容峰在旁說道:“也順便打聽一下官府對於清風居失火的態度?”默軒應了一聲就離去了。
我看著慕容峰,不解道:“慕容先生,清風居失火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慕容峰一本正經道:“你沒聽店老闆說劉家想買他的店,而他沒有賣嗎?”
“這跟失火有什麼關係?”我依舊不解。
慕容峰解釋道:“這就是事情的根源,劉家想買清風居,店家不肯賣,又怕劉家加害,所以搬進客房,並囑咐店中夥計小心謹慎。事情也正如店家擔心的那樣,劉家意於加害,可又找不到店主一家,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燒掉整間客棧。”
“什麼!這簡直就是黑社會!”我憤怒道。
黑社會?慕容峰神情一頓,隨即瞭然,接著說道:“那些人本來就是披著士紳外衣的強盜。”
“他們這麼大膽,難道官府就不管嗎?”有些難以置信。
慕容峰搖搖頭:“衙門口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這官府爲百姓說話的少呀。”
晌午時,默軒回來了,順便給我們帶回了午餐。慕容峰邊吃邊問:“怎麼樣?事情打聽清楚了嗎?”
默軒回答:“打聽清楚了,官府出了榜文,說店老闆意欲奪取客人財物,放火燒店,現在畏罪潛逃。”
我“噌”的站起來:“什麼?這不是倒打一耙嘛!”
慕容峰皺著眉道:“不奇怪,你想,如果店主人犯了王法,官府就有權沒收他的產業,到時劉家就能以極低的價格將店面收過來。燒了,毀了,不打緊,可以重建嘛。”
“簡直無法無天!”我憤怒道,“你們這些古代人就是這樣,官官相護,官匪一家,要是在我們那個年代,這樣的官,這樣的民,早就被拉出去槍斃了。氣死我了!”慕容峰只是淡淡的笑著,並不答言。
默軒在旁小心地問道:“姐,甄選漢人花的事我還說不說啊?”
我看了一眼默軒,連吸幾口氣,平復了心情:“你說吧。”
默軒回答道:“我打聽到甄選後天開始,地點就定在劉府在南郊的別院。”
我搓搓手:“好,讓我們計劃一下,那天怎麼混進去。”
後天一早,我換上男裝,帶著默軒趕到了南郊別院。到那一看,哇,好熱鬧,馬車一輛接著一輛,每個小姐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丫鬟在旁小心的伺候。
漢家女子和滿族女子不同,她們有裹小腳的習俗,正所謂“回眸一笑步生花”。三寸金蓮,走起路來左搖右擺,搖曳生姿。不過我還是慶幸投在一個滿洲女子的身上,要是投在裹小腳的漢家千金身上,每天慢吞吞的走路,我一定會瘋掉。
看著眼前熱鬧的景象,真不明白這些女孩子的父母到底是怎麼想的,看他們的穿著家境定然不差,爲什麼要把女兒送進那步步驚心,處處陷阱的紫禁城呢?難道在他們心裡榮華富貴、攀龍附鳳比女兒的終身幸福還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