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裡頭是陽春三月的江南,她站在柳樹下,還是一副少女嬌羞可人的神態,將嫩綠的柳條纏在纖纖玉指上,彷彿在梳理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思。她轉過頭,盈盈一笑,像春風般和煦溫暖:“怎麼現在纔來?等你好半天了!這樣的美景,不想快點來看嗎?”
“我拼命趕來了....”他癡癡的看著她,想走過去,卻怎麼也邁不動步子:“你站在那裡別動,我馬上就過去!”
她笑著,撫弄著柔軟的柳枝:“春至花開日,花開盛極時。明年能見否,天命有誰知......”
............
“紅淚!”
澹臺昀烈猛地坐起身,大汗淋淋的環顧四周。
他認出來了,這是周至府中自己的房間。窗外的陽光明媚,園中的鮮花盛開著,散發著濃郁的泥土味和花香氣,鳥兒在枝頭歡快的歌唱,溫暖的春風突破了冬的束縛,正從窗口輕輕的吹拂進來。
他不由有些恍神,難道還是在夢中嗎?......
“二少爺醒了!”一個侍女掀開門簾進來,看他正呆呆地坐在牀上,驚喜萬分,扭頭又跑了出去:“大少爺!快來啊!二少爺他醒了!”
沒過多久,門簾又被掀了起來,身材高挑的男子急匆匆走了進來,走到牀邊關切地問道:“昀烈?!你終於醒了!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頭疼嗎?”
澹臺昀烈漸漸回過神來,眼前是哥哥的臉孔,他似乎比印象中要消瘦了很多,一臉關切的看著他:“我怎麼回來了?不是應該...在京城嗎?”“先不要管那麼多!你很久沒有好好吃東西了,我這就吩咐廚房,給你弄點易消化的熱粥!...”“哥!”他拉住他,心裡突然涌起不好的預感:“紅淚呢?我怎麼沒有看見她?!她在哪裡?!怎麼沒有在這?!”
澹臺昀合的眼裡閃過某種東西,他偏過頭,不去看弟弟:“她啊,可能在自己屋裡吧!你先吃些東西!晚些時候再去找她......”“你不要把我當傻瓜!”他惱火的吼道:“我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從京城回來,我自己一點印象也沒有?!”“你生了急病...”“那紅淚不可能不來看我!她在哪裡?!你是不是把她扔在京城了?!”
他一下從牀上躍起來,抓住兄長的衣襟:“搞什麼鬼?!你到底想幹什麼?反悔了?不想把紅淚交給我了?!......”“看來你還挺有精神的。”昀合看著他,眼裡的悲傷令昀烈心神不寧,他慢慢放開手:“出事了。是不是?”
“我也是從紅淚那裡知道的。祁晏和崔璇奉皇上之命去找過她。”昀合扶著弟弟的肩膀,讓他在牀邊坐下來:“上頭下了一道密旨,要紅淚以順泰王爺女兒的身分,協助他們將你...迷暈之後軟禁在宮裡,一生都不能踏出宮門半步。”“什麼?!”昀烈的記憶慢慢回到了腦海裡,他記起了燭光中那悽美的一笑:“我想起來了...紅淚讓我喝下的酒...可是我爲什麼又回到周至了?!紅淚她在哪裡?!”
“紅淚不願讓你落到那種悽慘的境地,所以事先與我約好,她負責將你迷暈,讓祁晏的士兵將你擡上馬車,在送往皇宮的路上,我又將車截了下來,連夜把你帶回周至。這樣一來,就算皇上怪罪下來,也不會遷怒到順泰王爺。”“我是問你紅淚呢?!她現在在哪裡?!王府嗎?!”
“她......”昀合背過身去,面向窗外:“我們本來說好,你爲避禍,從此浪跡天涯,她也會守在王爺身邊,爲他養老送終,不再回來澹臺家。可是我帶著你,一路從京城趕回來的途中,卻聽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昀烈緊張得說不出話來,緊緊地盯著他的背影。
“聽說紅淚她...就在你被帶離府邸的那個晚上,中毒身亡了......”
就像有人將一把鋒利的小刀,刺進他肋下最柔軟的地方;就像有人豁開了他的胸膛,把他的心肺拽了出來,剁成肉醬;就像無數把冰冷的鋼刀,統統扎進他身體每一個骨縫中,無情的拉鋸著......不,不是這種痛楚,還要更強烈,更加令人窒息...
他慢慢站起來:“你說什麼?她......“他無法將那個字說出口,彷彿一旦從他的嘴裡說出來了,就算是謊言,也會因此變成事實。
昀合背對他,痛苦得輕輕點了點頭:“我差人去打探過了,找到了當晚祁晏軍中的一個士兵,說確實是這樣....我也希望是謠傳,可是......就是怕你聽到這件事太過於激動,決意返回京城,讓紅淚的一片苦心化爲泡影,回來的一路上,我在餵給你的食物裡下了少量**,讓你一路在睡夢中回到周至...”
澹臺昀列呆呆地向前走了兩步,身子突然向前一傾,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昀烈!”昀合連忙回頭扶住他,卻被粗魯的揮開了。
“我沒事!”他的雙眼血紅,表情猙獰,擡手使勁擦掉脣邊的血跡:“我沒事!...祁光正!...不就是一張皇帝的寶座嗎?!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跟你搶!現在卻將那樣一個女人....我沒有辦法原諒!什麼太平盛世?!什麼皇恩浩蕩?!我要將這一切統統打碎!我要把你們的腦袋全部割下來!做她妝臺前的擺設!!...馬上給我集齊澹臺家所有的幹事!讓所有人前來聽令!”
澹臺昀合神情平靜,幾乎可以說得上冷酷,他對著弟弟慢慢彎下身子:“是,大家長。我已經召集了所有人,就等你醒來後的指示了,還有劍盟八萬盟衆,在此聽候你的調遣。”
“我們就按皇帝陛下的願望去做吧。”他面向北邊,瘋狂的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