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帶著你的書信,在官道上攔住了我師兄。”
裴清遠等兩人都進屋裡,小心翼翼的將門關了起來:“左老爺可真是神機妙算,他果然先回了一趟北漠血殺家,並沒有與令郎同路,那麼我們的計劃......”“你能向我保證,事成之後,這小子就永遠不會出現在我和元暉眼前了嗎?”左黥冷冷的看著他,裴清遠推起一臉笑容:“我師妹從小就對師兄愛慕甚深,如果有機會與他結成連理,她當然不會再放他走了,我已經在北漠給他們準備了一間戒備森嚴的院落,只要他們一踏進那裡,就永遠也不能逃出來了!我師妹已經答應了,她說就算一輩子沒有自由,也要和師兄常相廝守。”
“你不用張口閉口就是公孫亦青。”左黥將背上一個包袱遞給他:“我知道,你想做血殺家的大家長很久了,如果能讓羲煜武功全失,失去自由,最大的得益者就是你。”“見笑了。這是什麼東西?”“這是我亡妻生前爲元暉縫製的嫁衣,你把它交給公孫亦青,讓她到青羊城裡的左家老宅找到元暉,親手交給她,就說我要親自主婚,將公孫亦青嫁給羲煜,這樣一來,我那個傻孩子也就應該死心了。”“但是,萬一她找到這裡來......”“這你就不必擔心了!我自有辦法。”
左黥說完,便推門走了出去。
裴清遠看著手裡的包裹,露出了一絲陰險的笑容。
紅淚張口想要呼喊,耳邊卻傳來一陣喧鬧聲,她面前出現一個佈置得喜氣洋洋的大堂,四處貼著大紅的喜字,對燭供在堂前,尚未點燃,幾個僕役在院子裡忙碌著搬桌擺椅。她看見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就站在屏風後面,身邊立著左黥。
她這次穿著女裝,一副少婦的打扮,較之以前的英武更添了幾分嫵媚,卻臉色蒼白,似乎受了莫大的打擊,連站都站不穩了。左黥挽著她的手臂,對她說道:“事到如今,你又要見他做什麼?人家和我有言在先,如果我能親自主婚,將他的師妹嫁於他爲妻,前仇舊恨便可以一筆勾銷!元暉,你爹爹我也老了,你難道真的想讓我和他一決生死不成?如果能這樣就瞭解了多年的宿仇,何樂而不爲呢?!”
“不可能......”左元暉虛弱得搖了搖頭:“他已經是我的丈夫,又怎麼可能再娶他人爲妻!我不相信!我絕對不相信!”“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如果你不相信,就在這裡看他們拜堂成親吧!”
正說著,羲煜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一身大紅的喜服,英姿颯爽,神采飛揚,眉目中包含著幸福的笑意,他看看大堂裡的擺設,屏風後面的左元暉下意識向後躲了一下,左黥卻一步邁了出去:“羲煜!你這個新郎官不在後面呆著,跑到這裡做什麼?對了,還沒有跟你說恭喜呢!”
羲煜對他拱了拱手:“我們有言在先,一旦禮成便是一家人了,前仇舊恨一筆勾銷,我與我的妻子就此退隱江湖,再不過問世事,老爹你沒有意見吧?”“那是自然!我左黥也不是一個說話不算數的人!對了,馬上就要爲人夫君,心裡還有沒有記掛著,放不下的人呢?你羲大當家英雄一世,想必也有些紅粉知己吧!”
羲煜皺起眉頭:“請不要隨便說話。我對我的妻子一片誠心可昭日月!其他還有誰能進我的眼睛?!不瞎聊了,我要到後面去,看看還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左黥偷眼看屏風後面,卻發現左元暉已經不知去向了。
“師兄!”裴清遠在門口攔住他:“去哪裡啊?!吉時已經到了,還不快跟新娘子拜堂成親啊!”“元暉準備好了嗎?”羲煜急切地問道,眼神裡難掩深情。紅淚這時才明白了,原來一切都是一場彌天大謊,偷天換日!她跑到羲煜身邊,不停在他耳邊呼喊,卻無奈她的聲音沒有人能夠聽得見......
戴著紅蓋頭的新娘在丫鬟的攙扶下款款走了進來,婀娜多姿,蓮步生花,左黥將一條紅綢遞入一對新人手裡,又遞給羲煜一杯酒:“好女婿,我左黥以往對不起你羲家的事情,如今我的女兒都替我還上了,行大禮之前先喝了這杯酒,從此以後兩不相欠,你們就過自己的小日子去吧!”
羲煜微笑著接過來,爽快地喝了下去。
“一拜天地——!”
裴清遠在一旁充當司儀,隨著他的吆喝,一對新人盈盈下拜。
“不要啊!這是場騙局!這一切都是騙人的!”祁紅淚想起來了,這是一場悲劇的另一個部分,這天之後,她便成爲了無父無母的孤兒,失去了對父母唯一的一點記憶,但現在她想起來了!那個矇在鼓裡的男人的臉,她想起來了,那就是她的生身父親!她僅僅只有數年情緣的父親的臉!
“爹!你快起來!你快起來啊!”她流著眼淚要拉他的手,卻像一陣薄霧一般穿過了他的身體,她在他身邊哭喊叫嚷,羲煜卻絲毫不爲所動,依然滿臉幸福的又拜了下去:“爹!你快清醒過來啊!他們是在騙你!這個女人根本不是我娘!你快去救救娘吧!我不要她死!我不要她死啊!......”
她突然驚覺,如果這天她娘自盡身亡的話,那她的父親呢?!他又到哪裡去了?!
彷彿是爲了回答紅淚心中的疑問,此時禮畢,新人站起身來,裴清遠笑呵呵的說道:“師兄,我們武林中人,也不用遵守那麼多繁文縟節,你就在這裡爲新娘揭開蓋頭吧!現在你們已經是夫妻了,還有什麼好羞怯的!”
羲煜也是一臉笑容,擡手便要揭開妻子的蓋頭,新娘子卻往後躲了一下。
他愣了下:“元暉?你怎麼了?”
新娘子不說話,又往後退了一步。大堂裡的空氣似乎凝結般沉重,羲煜臉色變得蒼白起來,疑惑在他心中漸漸形成,他擡起手,手指都有些微微顫抖了。
蓋頭被慢慢揭開,新娘子嬌美的面容漸漸坦露出來,她含羞帶俏,低眉順目,輕啓朱脣叫了一聲:“師兄......”
羲煜像被雷擊中一般愣在了原地,手裡的紅蓋頭飄落在地板上。
“師兄,你可不要怪我們擅作主張。”裴清遠退到離他很遠的地方,小心翼翼的說道:“我們這可都是爲了你好,左黥是你父親的大仇人,你怎麼能娶他的女兒爲妻呢?亦青對你情深意重,你就跟她好好過日子吧,還有啊,”他偷瞄了一眼師兄緊攥的拳頭:“剛纔你喝的那杯酒裡,我已經放進了咱們血殺家的獨門毒藥,一柱香的功夫,毒液就會流遍你全身,你當然不會死了,可是一身的武功怕是就要廢了......”
左黥在一旁冷冷的說道:“你回你的血殺家,跟公孫姑娘好好過日子吧,我的元暉是絕對不會交給你的!你這輩子能擁有她五年之久,已使我償還了當年的一切情債!你現在武功全失,我也不想壞你性命!速速離開吧!”
“對啊,師兄!”公孫亦青抱住他的胳膊,羲煜眼裡的空洞讓她心生恐懼,她苦苦哀求道:“我們已經行過大禮,我已經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了!師兄,就讓我們回到北漠去,我伺候你一輩子!......”
強大的氣流在羲煜身邊突然洶涌起來,就聽到一聲慘叫,公孫亦青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牆壁上!她落下時緊緊抱住左腿,那裡多了一道可怕的傷口,鮮血流淌中看得到白森森的骨頭茬子!
羲煜又轉向裴清遠與左黥,手掌剛擡起一半,就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身不由己得倒在地上!
“爹!”祁紅淚撲過去,跪在他身邊。
“你不要再垂死掙扎了。”裴清遠得意洋洋的上前一步:“當年你不願爲綠水報仇,帶著左元暉逍遙快活了五年!你就應該想到,總有一天會落在我的手裡!當然,我說的是實話,這毒藥殺不了你,只會令你武功全失,師兄,你就不要白費工夫了,現在提氣運功,對你來說要比死還痛苦!就乖乖的跟亦青走吧!”
牆邊的公孫亦青疼得臉色發青,抱著傷腿,哭著哀求道:“師兄!求求你了!青兒已經是你的妻子了啊!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只要你肯跟我回去,就算天天要被你打來出氣我也認了!求你了!師兄!跟我回去吧!...”
“神清骨冷何由俗,鳳泊鸞飄信可哀...”
羲煜嘴邊淌著鮮血,艱難的支起身子,面對左黥大笑了兩聲:“沒錯,我現在已經是一個廢人了,沒辦法殺你們以解我心頭之恨,但是我要告訴你們,沒有人能夠隨意擺佈我...我雖是受你們矇騙,卻也是背叛了我的妻子...她對我情深意重,我羲煜此生就算不能與她常相廝守,也不會存心負她!”
說著,他舉起右掌,強行將最後一點功力貫注其上,猛地向自己的腦門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