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捲起熊熊火焰,映紅了半邊天空。
小男孩躲在傾倒的馬車後,眼看著父母兄弟一個個倒在了山賊的長刀下,鮮血濺在他幼嫩的小臉上。他害怕到了極點,流不出眼淚,發不出聲音,也邁不動步子。
“弟兄們!拿了東西趕緊扯呼!”一個山賊提著刀在馬車散落下的行李中翻找,無意間看到了馬車後躲藏的小男孩,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黃牙:“他媽的!還有一條漏網的小魚,算你運氣不好,挑了老子的山頭來走!下輩子投胎做條狗吧,老子還能給你塊肉吃!”
說著,他將沾滿了鮮血的刀高舉過頭頂。
小男孩瞪圓了眼睛,他的腦中一片空白,沒有恐懼,沒有哀求,沒有逃走的念頭,他只想看著刀是怎樣落在自己身上,血是怎樣飛濺出來,就像他所有的家人一樣......
隨著一聲哀號,山賊舉刀的右手從肩膀上被生生砍了下來!他捂著血流如注的傷口,驚恐萬分的轉過身去,就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站在一片火焰與鮮血中,她美麗的臉孔慘白憔悴,眼睛裡是隻有惡魔纔有的瘋狂和暴戾,她擡起手,舔了舔手上的鮮血。身後,是屍橫遍地的山賊們。
“你他媽的......!!”山賊紅了眼睛,不顧一切地向她衝了過去,彷彿就在一瞬間,他那顆醜陋的腦袋從肩膀上掉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幾下,轉過一張神情驚恐的臉。
女人腳步不穩的走到小男孩面前,慢慢蹲下身,用沾滿鮮血的手撫摸著他的臉頰:“乖孩子...你也只剩自己一個人了嗎?我也是啊...我們一起走吧,走到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一起生活吧...那些對不起我們的人,那些將我們的心挖出來吃掉的人,總有一天,他們會爲此付出代價的...你願意和我走嗎?一起走...”
小男孩慢慢伸出手,慢慢抓住了她的衣袖,慢慢點了點頭......
禤瑟猛地睜開眼睛。
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鋪著錦被的大牀上,四周被一種屬於女性的馨香包圍著,心下一驚,剛想翻起身來,卻被一種曼及全身的劇痛抓住了,他忍不住**了一聲,又倒回枕頭上去了。
“你醒來了?”錦兒冷冰冰的臉出現在他面前:“你可不要告訴我,這一出就是師父想出來的妙計?!”“是你救了我?”他一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像擦在砂紙上一般嘶啞。“省省吧,如果是我,就放你在後花園自生自滅去了。”錦兒在牀沿上坐下來,壓低聲音問道:“究竟是誰傷了你?能把你傷成這樣,江湖上也沒有幾個人吧。莫非是......”“你還沒有告訴我,到底是誰救了我?”
門“吱呀”響了一聲,一個人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禤瑟不好的預感全變成了現實。
“咦?你醒來了?”祁紅淚端著一碗湯藥,看見牀上的傷者睜著眼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把這些藥喝了吧,是剛纔來看過的大夫開的,說你的內傷很重,不小心調養有可能有性命之虞...”“不用你在這裡裝好人。”他坐不起身,只得將臉衝向牀裡面:“就算你施恩於我,我也絕不會放過你的!”
紅淚將藥碗遞給迎上前的錦兒,自己在桌旁坐了下來:“我先提醒你,這裡是我公公的宅院,爹還留了一大批順泰王府的衛兵駐守,你有傷在身,現在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你在威脅我?”“不是,雖然在青羊我們是不歡而散,但是我還記得你在那夫人面前救過我一命,就算是一命換一命,等你傷好了,我們銀貨兩訖,你要報那莫名其妙的仇也好,我就隨時奉陪了。”
“少奶奶話都說到這份上,你也不要耍脾氣了,快把藥喝了吧。”錦兒一改剛纔冷冰冰的面孔,一副溫順親切的樣子:“爲了不驚動旁人,少奶奶的閨房都讓給你養傷了,怎麼還有這種知恩不圖報的人呢?”她舀了一勺藥湯送到他嘴邊,禤瑟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得喝了。
“公主,崔大人前來拜見,西廂房那邊侯著呢。”
門外,一個老媽子低三下氣的稟報道。
紅淚微微有些吃驚:“昀烈面聖還沒有回來,崔耀先又找我有什麼事呢?...”思量著便站起身來:“錦兒,我去去就來,你讓他把藥都喝了,要是餓了就去伙房拿點東西給他吃。”
“是,少奶奶。”
西廂房門外有一棵梅樹,寒風裡開著潔白的花朵,飄來陣陣清香。
祁紅淚深吸了一口氣,隨侍的老僕在門口停了下來,她獨自走了進去。
廂房裡站著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一個摺扇輕搖,笑容可掬;一個顯得有些緊張,見到她走進去,馬上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我還以爲是崔相國呢。”紅淚看看崔璇,心下疑惑更重了,再看另一人,不由驚訝得瞪大眼睛:“你不是......?!”
祁晏漲紅了臉:“不是有心隱瞞公主,因爲皇上命令我...”“說起來,安源公主還要叫這位四王爺一聲表哥呢。”崔璇笑嘻嘻的看著他們:“祁晏是當今聖上的四弟,大名鼎鼎的威遠大將軍。公主也許聽說過他吧?”“何止是聽說過。”紅淚冷冷的說道。雖然早已經猜到這羣人不是平庸之輩,卻也沒有想到竟然個個如此位高權重:“崔大人,那麼在周至見到的另一位公子...不會就是聖上本人吧?”
崔璇笑而不語,祁晏被她的態度嚇到了,連忙賠禮:“周至一行,本來就是聖上微服出訪,不便對外宣告,失禮在先,在這裡向公主賠不是了!”“四王爺言重了。不知今天找我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言下之意便是如果沒事,本姑娘恕不奉陪了。
祁晏看看崔璇,後者心領神會,走到門口將門關嚴了,又走到窗前向外張望,確定沒有人偷聽。
紅淚一臉疑惑:“出了什麼事嗎?”
“公主,我今天要講給你聽的事,不光關係著皇室的顏面,還是足以動搖國家社稷的重大秘密。”祁晏無比認真的看著她,聲音低沉:“請你仔細聽,我們這也是奉了皇上的密旨,特地來說與你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