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潮溼的味道,青草的芳香,樹木的枯枝在頭頂上發出“瑟瑟”聲響。
紅淚坐在地上,身邊是一口枯井,剛剛費盡吃奶的力氣爬出這裡,讓她渾身發抖,四肢無力。流動的新鮮空氣從來沒有這樣令她感動過,她四周張望,這裡顯然是一處荒山野嶺,四下無人,只有風的聲音。東方已經顯出了魚肚白,黎明前的黑暗籠罩著這裡,寂靜中仍瀰漫著恐怖的氣息。
她扶著井邊慢慢站起身來,前面亂草叢中,似乎有一條林間小道,如果順著這裡走,說不定能夠回到城中去。正在這時,井上的麻繩突然猛地向下旋去!
有人要上來了!
紅淚毫不猶豫地向小路衝了過去,她聽見一陣馬蹄聲向這邊疾馳而來!這種時候,只要不再落到地下那對師徒手裡,就算是要向土匪強盜求救,她也絕不推諉!
“救命啊......!”
小路上突然出現的女子,讓在凌晨趕路的騎手大吃一驚,他連忙用力拉起繮繩,黑色的大馬嘶吼著揚起前蹄,碗大的鐵蹄就在紅淚面前蹬踏了兩下,她兩腿一軟,又跌坐到了地上。
“小姐?!你這是...?!”
馬上的男人連忙跳下來,趕到她身邊:“有沒有受傷?出了什麼事?!有人在追你嗎?!”
紅淚擡起頭,面前是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面容清秀,溫文儒雅,有一雙令人信賴的清澈明亮的眼睛,他的年紀似乎要比她大一些,顯得穩重成熟,雖然看上去是一副書生打扮,但他情急之下伸過來扶她的手上,卻長著習武者的老繭。
“有人......”她像見到親人一般,話未成句,眼淚先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落了下來。
男人剛要開口詢問,不遠處的井口忽然騰起一陣煙霧,一人“呼”的一聲從裡面躍了出來,沒有絲毫停歇就飛也似的衝了過來,一手成爪形,直取癱坐在小路上的祁紅淚!!
白衣男子的反應也不慢,只見他一擡手,掌力未到,掌風已至,直逼得那人向後退去!這空隙,他的手掠過腰帶,就見一道白光閃過,手裡多了一口寒光熠熠的七尺寶劍!!
禤瑟穩穩得站在井沿上,白淨的臉上多了一絲驚詫:“哪條道上的?敢在青羊動手?!”
“寶劍鎖連環,白虹貫長空。”
白衣男子劍尖稍稍向下,一副先禮後兵的模樣。禤瑟微微一驚,繼而高傲的直起身子:“劍盟的人?難道要與公孫夫人爲難不成?!聽說你們的盟主新近去世了,小嘍羅不該安分些,呆在盟裡守喪嗎?”“這是本盟事務,還輪不到外人插嘴。”男子的聲音平緩溫和:“鋤強扶弱,是武林人的本分,如今讓我遇到這樣的事情,在下問一聲原委,也算不上對夫人不敬吧。”
“這女子與公孫夫人有世仇,如今讓我們抓住了,外人也沒有插手的理由!”
“你胡說!”紅淚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翻起身來:“我和他們素未平生!哪來的世仇?!這位公子,我本是京城人士,路經此地,就被他們搶抓了來,胡攪蠻纏,就要取我性命!如果真有什麼愁怨,你可以當著這位公子的面,我們說個清楚!”“你...!”禤瑟欲言又止,兩下猶豫,如果將真相說出來,師父處心積慮幾十年的計劃......
白衣男子看到他的神情,心下更加肯定了,他回過頭,一下將祁紅淚放到自己那匹黑馬背上。“公子...?!”“小姐可會騎馬?”“會...”“這條路直往前去,就可到青羊城了,你不要回頭,就這樣一直向前跑。”“可是你呢?”紅淚緊張得抓住他的手,禤瑟的武功很高,後面還有個更加可怕的師父,這位公子是個好人,可不能讓他爲了自己在這裡吃虧!男子看著她髒兮兮,卻難掩嬌美的臉孔,溫和得笑了下:“在下不才,還不至於過不了今天這關,小姐不用擔心......”
“到了這裡,豈容你說走就走!”禤瑟冷笑一聲,飛身撲了過來!
男子放脫紅淚的手,在馬臀上輕輕一拍,黑馬低鳴一聲,四蹄撒開,載著來不及道聲謝的祁紅淚,飛也似向前奔去!
禤瑟被攔在半道上,男子一柄寶劍化作一片銀光,他左閃右躲都沒法脫身。禤瑟自識輕功除師父以外,江湖上下無人能出其右,卻沒想到如今被一個劍盟的小卒纏住,竟毫無脫身之法!他惱羞成怒,放棄了追趕祁紅淚的念頭,回身過來連下殺手,誓要將這無名小卒斃於掌下!
男子微微一笑,左手收劍背在身後,右手接招,禤瑟用盡全力的幾掌就如同打在了棉花上,真氣猶如小溪入海,一時間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不禁大驚失色,收掌向後跳了一大步:“你究竟是什麼人?!”
“無名無姓,劍盟小卒。”男子依舊一臉微笑。
“我說我這徒兒怎麼遲遲不回,原來在這裡遇到了高人。”
說話間,白衣女子從天而降,憔悴蒼白的臉上冷若冰霜,禤瑟見到她,馬上單膝跪在地上:“師父!徒弟學藝不精,請師父懲罰!”“我不罰你,”公孫夫人走到他們之間,冷冷的說道:“遇到這樣的人,就算落敗也並不可恥,你說是不是呢?劍盟新任盟主。”“劍盟盟主?!”禤瑟不可思議的看著師父。
男子笑了下,兩手抱拳行了個禮:“失禮了,公孫夫人。今日偶然在這裡見到您的徒弟行兇,冒犯之處,還請夫人海涵。”“什麼海涵不海涵,盟主年輕英雄,怎麼可能將我這個殘廢的老婆子放在眼裡。”公孫夫人冷笑道:“只是那小妮子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我就不相信您貴人事忙,還能保護她一生不成。”
“一生不敢說,但只要我遇見了,就難保不會出手,如果遇不見......”男人哈哈一笑,又行了一個禮,便頭也不回的沿著小路走掉了。
“師父!”禤瑟緊咬牙關,就要衝上去攔他,被公孫夫人擡手攔住了:“你要留他,留得住嗎?”“這......”“劍盟是武林第一大盟派,跟他們硬碰硬,咱們不值得。”“可就這麼放過他嗎?!冒犯了師父的人,我就算粉身碎骨......!”“哈哈哈哈——!”
公孫夫人突然仰天大笑,笑聲悽慘,令人毛骨悚然。禤瑟不明就裡,疑惑的看著她。
“瑟兒,這位盟主也不怪你不認識,他本是老盟主的入室弟子,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卻傳說是唯一盡的老盟主真傳的武學奇才,如今一見,果然如此...不過,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誰嗎?”
“徒兒確實聽說過這樣一個人,”禤瑟越發疑惑了:“可是他的姓名......”
公孫夫人眼裡閃著異樣的亮光,歹毒的看著白衣男子消失的方向:“這真是命運的安排呢....他可就是澹臺家的大公子——澹臺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