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禤瑟,安源公主。”不知是感嘆於她面對不速之客,仍能夠如此鎮定的勇氣,還是在嘲笑她不知人世險惡的稚氣,年輕人微笑了下:“我並沒有惡意,深夜來此確實十分不敬,不過還請見諒,只有這種方法我才能夠一睹公主的芳容啊。”
話音未落,禤瑟輕輕起身,竟如同一片被微風吹起的羽毛般,悄然無聲的響窗口飄了過來!
祁紅淚大吃一驚,不由側身避讓,轉眼間這俊秀的青年已站在了她面前。
“不用害怕。”禤瑟臉上掛著一成不變的笑容:“站在外面說話太危險了,萬一被人看見,再招來了當家的二少爺,我今天要辦的事恐怕就無法完成了。”
祁紅淚微蹙秀眉,冷漠的看著他。對於武功,雖然她只會一丁點皮毛,但身爲曾征戰沙場多年的順泰王爺的女兒,耳濡目染間也看出來這個年輕人身懷絕技,他腳步輕然無聲,呼吸綿長有力,看來除了有一身絕頂輕功外,他的內力也絕對不平常:“閣下不是普通人,恐怕就算你白天強闖澹臺府,也如過無人之境吧?爲什麼這樣麻煩?偷偷摸摸的溜進來,有傷體面吧?”
“公主不必用言語激我,有些腦子的人都知道,和澹臺家二少爺玩硬碰硬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禤瑟取下肩上的書囊,微笑道:“二少爺練的是硬功,在下專攻陰柔之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啊。何況我只是來送信的,不必要非要拼個你死我活。”“送信?誰的信?”
紅淚詫異的看著他遞過來一封羊皮紙包疊,火漆封口的信,信封有些陳舊的褶皺,似乎是已經寫好很久的,卻在今天才送到收信人手裡。信封上沒有署名落款,只在一角沾染著一點深色的污跡,那種令人觸目驚心的暗紫色,很容易引起不好的聯想:“真的是…給我的?”
“千真萬確。那位夫人說,這封信是多年前因機緣巧合落在她手中的,雖然她並沒有打開過,卻知道這裡面的東西,與公主你的身世有莫大聯繫。那位婦人四處尋訪,找你找了很久,終於有了下落,所以就差我把信送來了。”
“我的身世?”祁紅淚不悅的挑起了眉頭:“我是京城順泰王府的安源公主!我父親是順泰王爺祁崇,母親是明媒正娶的順泰王妃!這就是我的身世,我自己很清楚,不用一個陌生的夫人來告訴我!”“不要動氣嘛,我只是一個送信的人而已。不過,其實拆開來看看也沒有什麼關係,事實就是事實,不會被任何東西改變的。”
他的笑容加深了紅淚心中莫名的不安,她警惕的看向他:“好吧,這封信我就收下了。現在可以請你離開了嗎?”“當然。不過那位婦人還囑咐過我,,對於收藏多年又沒有開啓過的信件,她本人相當好奇,懇請公主能將信在我面前打開來,就算能將信紙的樣式顏色告訴夫人,她也會覺得欣慰的。”“這樣的要求不覺得過分嗎?”
對於將笑容當作面具的這個男子,祁紅淚有種強烈的不信任感,直覺告訴她,他一定隱瞞了什麼。
禤瑟笑而不語,卻仍然穩穩的立在那裡,沒有絲毫準備離去的跡象。
紅淚知道堅持下去對自己不利,同時也並不相信一封荒唐的信能造成多大的影響,她甚至懷疑只是哪位閒得發慌的達官貴人,想來一個捉弄她的辦法,於是她快步走到書案前,拿起裁紙用的小刀,飛快的割開了信封。
一張單薄的絹紙從信封裡飄落了下來,落在兩人中間的地面上,微弱的燭光下,雪白的紙面上並沒有字,只畫著一朵嬌豔的牡丹花,綠葉環抱,細條低垂,如一位含羞帶嗔的美人,富麗妖媚。
祁紅淚只覺得就像頭頂上炸開一聲響雷,一時間呆立在那裡。
“這樣的話,我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後會有期,安源公主。”禤瑟對她報以一笑,如一股輕煙般飄然離去了。
留下紅淚一人站在地中央,不知過了多久,空白的腦海間才漸漸被疑惑所佔據,她俯身抓起地上的絹紙,快步走到裡屋牀頭,從牀幃隔間裡拿出一隻精心保管的紅色的小香袋,絲綢縫製的袋面已經因爲陳舊稍有些磨損,可繡在香袋上的事物卻仍歷歷在目——一朵美麗的牡丹花。
她的記憶在頭腦中瘋狂轉動著,是的,想起來了,這是在她六歲那年,爹爹親手交給她的。
大家都說她幼時體弱多病,六歲那年更是生了一場大病,幾乎沒能活下來,全賴爹爹在牀前日夜守護,向佛祖祈求庇佑,她才能逢兇化吉,轉危爲安,但因此失掉關於以前的所有記憶,甚至連雙親都不能相識,於是爹爹又到寺院裡爲她求了這隻許願香袋,囑託她每日帶在身邊,萬不可丟掉,這樣就能保她一世平安,再無病痛折磨。
不知是不是爹爹的祈禱發生了作用,從那以後至今,她一直都平安健康,再也沒有生過大病。
可是如今,這幅據說畫於多年前的牡丹,竟和她香袋上的如同出一人之手,而且香袋是貼身之物,旁人連看都看不上一眼,更別說仿畫了來捉弄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她覺得自己就算是想破頭,也不可能有答案了,於是定下心來又細細看了看手中絹紙上的牡丹,發現在紙張右下角,有一行用蠅頭小楷書就的文字——“神清骨冷何由俗,鳳泊鸞飄信可哀。”。
“這是什麼意思?…鸞…飄…”
一陣劇烈的頭痛令她出了一身冷汗,連忙在身旁牀沿坐了下來,依偎在牀柱上,緩了許久,才漸漸恢復過來。
正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片喧鬧聲,彷彿一家老小都被從睡夢中驚醒了,大人哭小孩叫,一時間人仰馬翻,如臨大敵!紅淚連忙走到窗前向外張望,就見澹臺昀烈所住的南院燈火輝煌,遠遠看去人影卓卓,似乎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
當她連忙要取披風,找人詢問緣由的時候,她的丫鬟急匆匆推門闖了進來,臉上帶著不小的驚慌。
“出什麼事了?!二少爺怎麼了?是不是病了?還是……”
“大少奶奶!!剛纔收到京城八百里加急,薏太妃身染重荷….幾天前在宮裡…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