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閣中傳晚膳的排場和菜食,在整個澹臺府的女眷中可以說是獨(dú)一無二的。
每餐光小菜就要十味之多,其餘還有珍饈百味,魚肚熊掌,加之專程由京城運(yùn)來的點(diǎn)心小食,滿滿排一大桌,光送菜的丫鬟就需要二十幾個。冬天的時候,爲(wèi)了不讓菜餚在由膳房運(yùn)至沉香閣時受冷變味,還要由十幾個小廝端著特製的火盆緊隨在側(cè)。
這自然是因爲(wèi)安源公主特殊的身份,和她作爲(wèi)澹臺家長媳的地位決定的。而如今當(dāng)家的二少爺對嫂子無微不至的關(guān)照,甚至可以說得上寵溺的態(tài)度,令流言蜚語自公主成年起就在四周不脛而走。只是這樣的話,很難有誰有膽量,敢傳到當(dāng)事人,尤其是那位少爺耳朵裡去的。
此時,祁紅淚正坦然面對一桌子就算再來十人也未必吃得完的晚膳,安靜的看著對面端坐的澹臺昀烈。
“其實(shí)對於那些人的身份,我也有些不解的地方。”他把玩著手中的茶杯,濃眉深鎖:“如果只是一般商人,怎麼敢在周至的地頭上公然與澹臺家作對,又怎麼會懷揣著順泰王爺?shù)臅拍兀俊薄笆前。盼乙炎屑?xì)察看過了,確實(shí)是爹爹的筆跡口吻。少爺?shù)膽岩蓙K非全無根據(jù),不只是書信,那領(lǐng)頭的男子話語間顯然和我爹曾一同用過飯,甚至知悉我爹的飯量。爹爹是開國元老,除非皇親國戚,沒有人能和他在一個桌子上用膳的啊。”她輕輕夾起一塊白玉鴨掌,放在他碗中,若有所思地說道:“還有,臨別前,我遞給他的銀袋中,至少有二十兩銀子。若真是嗜財(cái)如命的商人,一定不會不掂量一下就漠然收納的。除非是視錢財(cái)如草芥,大富大貴之人啊……”
澹臺昀烈的臉色突然一變,顯得有些青白猙獰,他放下筷子,仰脖喝了一大口茶水。
祁紅淚看在眼裡,卻沒有說什麼,轉(zhuǎn)了個話題道:“最近有你哥哥的消息嗎?最後有人看見他是在四年前吧,不知這麼些年了,他又流浪到哪裡去了。”“你在乎嗎?”“咦?”
他盯著她,目光裡有種說不清的情緒:“別忘了當(dāng)年是你慫恿他離家出走的啊,不然的話,你們現(xiàn)在都抱上兒子了吧。你真的在乎嗎?現(xiàn)在又想讓他在你身邊了?”“呵呵,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十歲的孩子了。”紅淚轉(zhuǎn)臉看著窗外的竹影,燭光投在她美麗的臉上,落下了或明或暗的陰影:“有時候看見人家夫婦兒女歡聚一堂,心裡還是有些羨慕的。”“你記得他的臉嗎?就算在街上見到,你也不會認(rèn)得他吧!”
昀烈顯得有些急躁,他夾起桌上的菜餚,一股腦往她的碗裡盛著:“別想那麼多了!說不定那個人這個時候已經(jīng)另娶了妻子,在某個小茅屋裡哄孩子呢!你要是覺得寂寞,我就再去給你多找些丫鬟,要是你覺得悶了,就讓她們陪你說話,我有空的時候,也會來陪你的!”
“少爺。”她微笑著看著他,白玉般的手託著面龐:“還記得十年前,你在後花園裡說的話嗎?”“那麼久的事了,我不記得。”“你說要是我一直纏著你,有天你娶了妻子,她會不開心的。”
他警覺了起來:“出了什麼事?!有人讓你不開心了?喬夢妍?還是……?!”
“不關(guān)她們的事。”她搖了搖頭:“夢妍整天還總是來陪我說話,她們很好,只是…少爺,你今年也有二十五了吧,男人在這個年齡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兒女成羣,成家立室了。可是你除了頻繁更換妾室,卻沒有一位正房夫人,婆婆去京城之前,也曾向我哭訴過這件事啊。”“那些庸脂俗粉,又有誰做得了澹臺家的二夫人呢?!”“我看夢妍就不錯,比起你的那些妾室,她出身清白人家,知書達(dá)理,又很賢惠,你不是也很喜歡她嗎?”
“紅淚!”昀烈提高了聲音,俊美的臉上明顯露出了不悅的神色:“你如果再勸我收她爲(wèi)正房,我就要讓她和以前那些女人一樣,捲鋪蓋走人!什麼清白人家,隨便給個幾百兩銀子,她的家人還不是歡天喜地的帶她回家!我要娶的妻子,一定要是絕頂?shù)穆斆魃屏迹平馊艘猓拖瘛 彼偷厥兆≡挘止嘞铝艘豢诓琛?
紅淚嘆了口氣:“我是爲(wèi)了你好,我不想見到你像那些個紈絝子弟,仗著財(cái)勢玩弄別人的感情…我看乾脆我到京城去一趟,在各家王府裡爲(wèi)你挑選一位才貌雙全公主,這樣配你澹臺少爺,應(yīng)該不算委屈吧。”
“說什麼傻話,家裡有你一個公主已經(jīng)夠受的了,再來一個…哼!你就乖乖坐在府裡頭,想要什麼想吃什麼,告訴我就好了,別再一天胡思亂想,弄得自己不好受!”“真是的,我是爲(wèi)了誰啊……”
“姐姐。”
綢面的薄門簾一起一合,兩個人垂手走了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