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秦總打來的,他告訴我,明天是燕少的生日,要開派對,問我要不要去參加。
那時候距離燕少出車禍剛剛過去一星期。
我剛好回了我的套一,裝成旅行歸來的樣子。
我對秦總說,我不想過來,因爲人玩得好懶啊,不想動什麼的。
秦總說,你過來也是玩啊,怎麼玩不是玩,來吧好多人都來,你再不來我們都要忘記你長什麼樣了。
我憋了半天的理由,一個也想不出來。
然後我就耍賴,說就是不想來。
秦總問我:“你該不是很討厭見到我吧?”
我當然說不是,於是秦總又問:“那你是很討厭見到四一了?”
我嚇尿,當然說也不是。
秦總沒問我是不是討厭小米,他只說:“那好,你不來的話,我過來找你,我們單獨出去玩吧。”
我吃了一驚,問爲什麼要這樣。
秦總在電話那邊笑笑:“沒什麼,就是很久很見到小瑩了,想看看你是胖了還是瘦了,很過分嗎?”
我說,不過分。
於是秦總說:“那好,明天中午我來接你,你家樓下不見不散,就這樣。”
說完,不等我辯駁什麼,就給我掛了電話。
秦總打完電話,柳細細的彙報電話又照樣打來了。
柳細細告訴我的內容和打電話的目的都和秦總一樣,就是燕少明天生日我要不要來。
柳細細還說,明天誰都要去,我不去太可惜了。
我問誰都要去的意思是什麼,柳細細就說,四個分公司的總裁,還有助理以及一切總裁身邊的紅人都要去。
我就笑,說這也算誰都要去?
柳細細火大,問我:“你知不知道四大公司裡有個傳媒,楊姨身邊的紅人都是些什麼人!”
我額了一下,表明不知道。
柳細細就老實不客氣地:“具體的人名我也懶得告訴你,不過就是從汪總時代起所有燕少的緋聞女友都會過來!你知道這是多激烈的競爭了吧?”
我“哦”了一聲。
柳細細就說:“嗯,反正明天下午我假都請了,我過來找林總,然後給你打扮一番吧。”
我滴個娘啊,這是什麼都趕趟麼?
掛斷電話,我在想,原來燕少是這一天的生日啊……
對哦,我都忘了。
二十七歲的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而我,也馬上要二十三歲了。
再見面,應該沒有那麼多的糾葛了吧,而且,現場還有那麼多的人。我要是真不去,確實也不太好。
畢竟集團那麼大,身爲建築公司的副總,連總裁生日這麼重要的聚會也不露面,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對集團不利的傳言流出去。
於是,第二天中午,我就在小區外面,見到了秦總和柳細細。
派對當然是晚上纔開始,秦總聲稱中午就來找我是準備聊聊建築公司的近況,而柳細細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打扮我,打扮我,打扮我……
所以,秦總就陪著我們逛了一下午的街,做美容美髮美甲,買衣服鞋子包包香水。
柳細細大有不把我打扮成個妖精誓不罷休之勢。
而秦總就一直在旁邊對她的審美表示懷疑。
當柳細細非要我戴一條略顯得浮誇的項鍊時,秦總就皺著眉說:“幹嘛要這樣?搞得和傳媒那幫女人一樣?你們林總是清水芙蓉,你非要把她搞得像只非洲火雞。”
做頭髮的時候,柳細細要給我燙大波浪,秦總就反對:“直髮有什麼不好嗎?黑髮爲什麼要染色?小瑩髮質這麼好,你別給她毀了。”
化妝的時候柳細細要化妝師給我一個妖媚的趴體裝,秦總也大呼不妥,他說:“小瑩最近臉色確實不太好,打點腮紅就可以了,其餘的算了吧,化妝品用多了會顯老。”
柳細細氣的大呼小叫:“哎喲喂秦總,我知道我們林總很符合您的審美,但是光符合您的還不夠,今晚上可是四大公司會堂,我們林總要是不打扮打扮,豈不是被傳媒那幫妖精給比下去了?您是大帥哥,又高又有氣質,穿破布都掩蓋不了光環,房地產有您在就是勝利。我們林總可不一樣,她這種小家子出身的,不打扮打扮,丟了我們建築公司的份兒怎麼辦?”
我聽柳細細這樣說,伸手去打她的腿,邊打邊罵:“我小家子出身,我小家子出身,我就小家子出身。丟你們公司的臉了!”
秦總就笑:“算了算了,林總你就依了她吧,坦白說你怎麼打扮都好看,傳媒那羣女的,比你身材好的沒你漂亮,你比漂亮的沒你身材好,又比你身材好又比你漂亮的,那一定是整過容的。”
總而言之,這個晚上,我就被秦總和柳細細一起押送去了燕少的生日派對。
去之前柳細細給我說悄悄話:“林總,既然我們是和秦總一起去的,你記得要挽著秦總進去啊。”
我驚悚,問爲什麼要這樣。
柳細細說:“相約赴宴的男女手挽手很正常嘛,明星走紅毯不就這個樣嗎?你聽話啊,挽著秦總進去。”
我說會不會傳緋聞?柳細細說沒關係,有點緋聞纔好呢,水至清則無魚。
她問我:“妒忌你的人無論如何都會給你編造緋聞。林總你是希望和秦總傳緋聞,還是和我們公司的阿貓阿狗傳?”
我嚇壞了,忙說還是秦總好一點。
柳細細就朝我遞眼色:“那去啊,去啊,燕少不行,秦總也不錯啊,再說了,別以爲我們以前不知道汪總和秦總爭過你,他們之前還傳你和胡總有一腿呢。林總您要是再把燕少拿下,可就是我們集團的總裁收割機了。爲我們建築公司大添光彩了呢。”
我直接給捏她肉嘟嘟的臉,捏得柳細細哎呀呀叫。
我說:“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啊?從實道來。”
柳細細招架不住,於是告訴我,集團員工私下裡又開了一個盤,居然是關於我到底會嫁給哪位總裁!
柳細細說她這次變聰明瞭,秦總和燕少都投了一點,但還是燕少多點。
我這才真是無語淚雙行啊。
集團員工們,你們可真閒。燕少是不是應該發展博彩事業纔是正途?
不過到了派對會場的時候,我還真是挽著秦月天的手進去的。
別問我爲什麼,這世上哪兒有那麼多爲什麼?
因爲覺得秦總還算個不錯的緋聞對象算不算理由?因爲覺得要徹底和燕少之間的劃清界限算不算理由?還有潛意識認爲既然燕少身邊圍繞鶯鶯燕燕那我手臂上也不能空空如也算不算理由?
嗯,總之,我就是挽著秦總的手進入派對的。
不過實際上,主動來挽我的人是秦總。他挽住我的時候,我吃了一驚。
然而秦總低頭微笑:“我覺得你家柳助理說的挺有道理。”
好吧,秦總您一聲不吭地躲在一邊,原來是偷聽我們悄悄話來著。
燕少的生日派對在一家市郊的坡地別墅舉行。據說這也是他的家產之一。
因爲市郊這一片地多丘陵,所以別墅加戶外基本佔領了一個小山頭,車停了滿滿一草坪。
冬天天黑得早,我們過去的時候路燈已經點亮。
我把秦總挽得有點緊,因爲……十五釐米的高跟真是此生從未駕馭過的高度,總覺得稍不留神就要摔出地球。
天上有點飛細雨,地也很滑。
此時我才發覺體育好和一個女生的平衡關係是不大的……因爲我看到很多細胳膊細腿兒的女孩子,踩著和我一樣高的鞋子,還可以搖曳生姿。
而我已經快要變成一隻樹袋熊,就差沒掛秦總身上了。
不過,最要命的是我這穿了薄薄的絲襪。
這也是柳細細出的餿主意。她告訴我到處都有空調,大家都穿這麼少。
爲了彌補我,她給我挑選的外套,是一件貂皮大衣……
我進到別墅裡的時候,小米第一個迎上來。他很開心地叫我:“小瑩,終於見到你了,還以爲你失蹤了呢。”
我邊脫大衣邊和他笑:“你是多喜歡我失蹤?”
有傭人來幫我抱走大衣,並把一個精緻的鑲鑽吊墜遞給我,見我看著吊墜不明所以,秦總笑著解釋:“過會兒你把墜子給傭人,他們會幫你拿大衣過來。看到上面的羅馬數字沒有?這是號碼。”
好吧,我就是個土包子。
過廳裡是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我只能掛著秦總繼續往前走。
到了客廳,纔看到裡面已經很多人了。
楊姨到了,還有許許多多的生面孔、熟面孔、半生半熟面孔。
我一眼就看到了燕少。
因爲他是那樣的顯眼……在一羣奼紫嫣紅的女人之中。
個個打扮得明媚動人的美麗女子圍繞著他,有的端著紅酒,有的在巧笑,有的正在和他說話,有的卻只是含情脈脈的看著他。
但是燕少穿的是全黑的一身衣服。
黑色的西裝也就罷了,連同襯衣和領帶也是黑色的。他端著酒杯,露出的腕錶,也是純黑。
但是當他走過來的時候,我順著燈光細看,隱隱發覺他身上每一件黑色的衣服,都藏著卓越不凡的工藝。
西裝上有隱約有深棕色的暗線,襯衣並不是純黑而是偏藍黑,領帶上有花雲暗紋,隱隱有帝王般尊貴的氣勢。
總而言之,燕少很懂得如何利用外裝把自己的氣質和美貌發揮到極致。
而我在這方面,連柳細細都不如。
燕少是在看到我們的時候就掀開“美女屏障”快步過了來的。
那麼遠的距離,我卻明確地看到了他雙眼亮了亮,他微笑,但不是對我,而是對我們三個人。
“還以爲你們不來了。”他笑得那麼明朗,眼裡看不到一絲陰鬱。
然後他很主動開朗地給我打招呼:“嗨林總,幾天不見,又瘦了。真高興今天見到你。”
我心裡呵呵噠,心想燕少您眼睛真毒,連我上週瘦了兩斤都能看出來。
我把柳細細給我準備的生日禮物遞上去,說:“生日快樂,燕少。”
那是一隻銀色的小禮品袋,散發著淡淡的香水味。
燕少提了提,然後問我:“現在可以拆開看嗎?”
說實話,裡面是什麼,我也不知道。逛了一下午,柳細細也沒提醒我要給燕少買禮物,臨時走到這裡,她才鬼使神差地遞了這個袋子給我,而且,還不告訴我這裡是什麼。
我猜裡面不是什麼好東西,當然很想拆開看看,萬一有什麼誤會也可以當面解釋。於是忙說:“可以啊,隨便拆,反正這也是……”
正準備說是柳細細幫我準備的,這姑娘就在我旁邊搶白道:“燕少生日快樂,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她端端正正把一個小盒子送了過去,完全打斷了我。
有傭人上前來,燕少便把我們全部送的禮物都交給了傭人。
我們便一衆人往餐廳那邊走去。
生日派對餐基本是大廚現做的海鮮自助,不停輪流新鮮供應。芝士焗貽貝我吃了整整五隻,帝王蟹也獨吞了一條腿,烤小羊羔排裡嫩外焦相當霸道,刺身和鵝肝都非常美味。
看我狼吞虎嚥而感到開心的非秦總莫屬,這大概源於從前我和他吃飯都比較拘謹。
他幾乎不給小米獻殷勤的機會,一直給我介紹各種美食,並慫恿我多吃。
在我喝下一整碗龍蝦海螺粥之後,他又問我還要不要喝燕窩。
我看了看整個餐廳裡的客人,除了我,基本都在小口喝酒,小口吃菜,精雕細琢如同繡花。特別是那些瘦得排骨一樣的模特和女藝人,幾乎都帶著一種厭惡的眼神看著美食。
我就對秦總說:“先來一碗魚翅撈飯吧,燕窩最後喝來壓軸。”
我餓鬼投胎一樣的吃,燕少就在離我不遠的餐桌盡頭,一直喝酒,偶爾用叉子選一樣食物品嚐一下。他漫不經心的樣子,不像是用餐,反而像是午後散步,在林間小道拾起樹葉。
發覺我在看著他,他也把目光投過來,用明顯詢問的眼神看了一下我,似乎在問我:找我有事?
於是我又低下頭來,吃秦總剛給我端來的魚翅撈飯。
等我擡起頭的時候,燕少已經不在這裡了。
正餐的時間貌似很快就結束了,我慶幸這時候我已經喝光了手裡的牛奶燕窩。
然後,我說:“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秦總駭然。他問我:“你費這麼大勁兒,就是來吃東西的?”
我問他:“不然呢?禮物也送了,晚餐也吃了,不走還幹嘛,這裡的人除了你們幾個又都不熟。”
秦總看我說得如此有理,似乎也無言以對。
他湊近了我一點,聲音也放小了一些:“好吧,要不我們就給四一打個招呼,悄悄先走了吧。我也覺得這種派對一點意思也沒有,過會兒羣魔亂舞起來怕走不掉了。”
我覺得這個建議挺不錯的。
最主要的是,我穿這麼高的鞋,真的很需要秦總這根柺杖啊。
我們剛打定主意,就聽到身後傳來悠悠地一個聲音:“生日蛋糕都不吃,就準備開溜嗎?”
我們回過身去,就看到燕少站在我們身後,手裡拿著一瓶香檳,在手心慢慢地敲著,頗有種“留下買路錢”的即視感。
見我們倆一臉尷尬,他把香檳一放。
“到樓上來,我有點事情要跟你們宣佈。”
我和秦總便去了二樓的書房,小米已經等候在那裡了,待燕少關了門,就揚著眉問:“到底什麼事啊這麼神秘,非要把大家叫上來說。”
燕少反鎖了門,靠在門背上,抄著手,目光滑過我們三人。
他說:“是這樣的,我曾經答應過一個人,二十七歲的劫難過去之後,就會和她訂婚。今天十二點以後,我就二十八了。所以,我準備履行我的承諾。”
燕少說完這句話,我想現場我們三人,臉色都有不同程度的變化。
秦總和小米是驚訝,而我是心跳如狂。
燕少走到書桌旁,抽出幾張潔白的請柬,遞給我們:“樓下的有些不太熟,我就不準備請了,所以單獨叫你們上來。”他頓了一下,“明天我和趙安蒂訂婚,還請各位大駕光臨。”
我狂跳的心,就在他說出這句之後,嘎然停滯了。
小米不可思議地笑了一下:“四一,你開什麼玩笑?這事情……你怎麼不事先告訴我們?什麼時候決定的事兒?你之前不是還說,你想當個好人,放人家一條生路嗎,怎麼……”
燕少已經打斷了他:“當好人有很多種當法。比如現在我就覺得,反正也沒打算再重新找個人,耗費時間,她也打定主意不會重新找個人開始新生。所以就湊合一下,爲民除害吧。也不早了,我上週就同意了,這事情都是他們趙家在籌辦,我沒花什麼心思。”
秦總這時開口:“四一,婚姻這種大事,你還是別用這種態度。趙安蒂……我說真話你別生氣。她……真的配不上你。”
燕少坐到書桌上,冷笑一聲:“她配不配得上我,我還不知道?秦月天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林小瑩比較配得上我嗎?”
他說這話時指了指我,而我想我已經在搖搖欲墜了。
秦總立刻用一種我什麼也沒說的表情看著燕少,不想再和他辯駁。
小米就嘆氣一聲:“好吧,反正就訂個婚,四一你決定了就好,做兄弟的是一定回來捧場的。”
燕少拍了一下手:“對嘛,反正就訂個婚,結了婚也可以離的。沒什麼大不了。”
秦總的臉色依然不好,大概燕少如此兒戲婚姻的態度和他的價值觀衝突太大,而且燕少又沒輕沒重地拿我開了玩笑。
過了半晌,秦總才問道:“明天是哪些人到場?”
燕少擡眼看著天花板,一臉滿不在乎的模樣:“我想想……他們趙家的人,我們燕家的人,還有你們幾個……也不多,就摯愛親朋吧。”
他剛說完這話,我就舉手大聲地:“明天我不去。”
燕少眼裡倏爾劃過一絲驚訝,然後他問我:“爲什麼?”
我的臉色和嘴脣大概都是蒼白的,但我依然很鎮定地回答:“明天,我已經有安排了。”
燕少挑著眉,似乎我的說辭很有些可笑。他如今如此輕佻隨意的態度,如同一根針在扎著我的心。
他問我:“你什麼安排那麼重要?”
那時候我心裡掠過一絲極爲排斥抗拒的感覺,我沉著臉,回答說:“我自己的事情,總歸是最重要的。至於是什麼事,無可奉告。”
書房裡氣氛立刻有些僵,燕少一直還算和氣的臉也頓時有些陰沉了。
幸而秦總馬上解圍:“明天是小瑩的生日。原本我們計劃要替她慶祝的。”
沒看錯,燕少的臉色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又暗了好幾個色號。
然而他馬上又一掃陰霾,繼續很明媚地對我們道:“這不衝突,中午我訂婚,晚上我們一起爲她慶生。真沒想到,我們倆只差一日。”
只差一日……我狂汗,燕少這四個字,爲什麼那麼詭異。
當然,秦總的臉也立刻陰了。
燕少從桌子上跳下來,過來拍了一下秦總的肩,笑道:“開個玩笑,你那麼認真幹嘛。走,出去嗨了。今晚上算是單身派對,你跟我一醉方休。”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