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總住在河濱別墅區的一個聯排裡。
秦總說隔壁就是小米的房子。
當初小米和汪漣冰一起買的這座雙聯排,這樣的話,他們就能共享花園和地下車庫了。
汪總愛車,無論是跑車還是機車。所以小米甚至連自己的車都不停在這裡,把車位都留給他來用。
不過今晚上由於汪總喝醉,秦總開車來停進了他的車庫。
出租車司機都不願意載我們是正確的,因爲汪總把秦總的車弄得很髒。
等我們把他安頓好了,我便對秦總說,把車開上來,我們到花園裡把車洗了吧。
秦總猶豫了一下,他說:“沒事,我明天開去4s店保養一下就可以了。”
我知道他是不想麻煩我,我便勸他道:“最好是現在就洗了,現在夏天呢,放*味道會很大的。我們簡單沖洗一下,明天再開去保養吧?”
大概是我說得太有道理了,秦總最終還是同意了我的提議。
他把車開上來,我找到了花園裡的水閥和水管。
於是,我們倆默默地把車墊拖出來,沖洗車子內部。
秦總的車好在裡面什麼毛絨裝飾也沒有,很好打理。我衝了一陣子,問一旁洗墊子的秦總,這樣算不算乾淨了。
秦總過來看了一眼,說:“可以了吧。”
他說著,便想從我手裡拿走水管,我順勢一放手。
沒想到這水壓很大,秦總一時沒有握好,水管頭一下子轉向,水柱頓時天女散花一樣噴向了天。
水一淋下來,我和秦總都慌了,急忙都去抓水管頭。
結果水管頭左右甩了兩下,我和秦總頓時變成了兩隻落湯雞。
“你怎麼搞的啊!”我這人不是特別喜水,被這麼一淋,忍不住人生頭一次對他嚷了起來。
秦總顯然沒料到我居然會發飆。
他愣了一下,突然把水管子一舉,對準了我的臉。
我只感覺眼前一花,嘙的一聲,高壓水柱噴了我一頭一臉。
我被嗆得連連後退。
秦總把水管放下,讓水衝向一邊,看著狼狽不堪的我,他劍眉稍稍揚了一下:“怎麼不叫了?”
我張大了嘴,看著自己這溼漉漉的一身,簡直不敢相信,這事情是一向正經穩重的秦總乾的。
我搖頭:“不叫了。”
我默默地去關水龍頭。
秦總見我一副玩不起的樣子,也沒說什麼,便跟著過來放水管。
我剛把水龍頭擰上,從他手裡接過管子,突然手頓了頓,猛地擰開了水龍頭,把管子舉了起來,對準正要走開的秦總劈頭蓋臉的淋了過去。
秦總立刻別過頭去,舉手擋著,大叫了一聲“靠!”
我邊淋邊說:“你叫啊,大聲點!”
秦總避不過,想來抓我手裡的管子,不料我靈活得緊,步步躲閃。秦總大叫:“林小瑩!夠了!”
我這人一向是,惹不起的我不惹,能夠欺負的一定不不手軟。因而此刻誓要把欺軟怕硬的本色發揮到底,淋得更加起勁。
還算秦總腦子靈光,見很難抓住我手裡的水管,試圖繞過我去關水龍頭。
我見狀,急忙想去護住“大本營”。
秦總畢竟比我高,腿也比我長。兩步就繞了過來,他此刻根本不管我手裡是否有武器,迎著高壓水管衝上來。
我大叫:“別過來了!我關……”
關字還沒說完,秦總已經摸到了水閥。我手裡的水管一下子沒抓住,亂舞了起來,一下子打在了我的額頭上。
我疼得大叫一聲,腳底一滑,朝後仰下去。
此刻,面對危急的本能令我伸手一抓,正好抓住了秦總的衣襟。秦總也想伸手撈我,誰知道我手臂沾了水,很滑,他原本抓住,卻脫了手。
我頓時義無反顧地倒了下去。
在我的後腦勺碰到草地的時候,清楚的聽到嘶啦一聲,襯衣被我扯爛的聲音。
秦總幸而抓著水閥,因而並未被我帶到地上,然而他也被扯得半跪了下來,一隻手還抓著我的拳頭,試圖想把衣服的損傷降到最低。
我整個人都躺在溼潤的草地上,看著藏青色的夜空,夏夜的星星是繁多而璀璨的。
秦總順著我的眼光轉過頭去,他突然身子一側,舒了一口氣,也跟著躺在我的旁邊。
水管掉在了一邊,嘩嘩地流著水。
我們倆都有些喘氣。我覺得我們有種兒時小夥伴瘋鬧夠了,停下來中場休息的感覺。
我們都在看著天上的星星。
過了一會兒,我說:“我賠你襯衣好了。”
秦總轉過頭來,看著我,問:“你確定你要賠?”
我說是啊。
秦總又回過頭,看著天,他笑了一下:“我要跟你算賬的話,你要賠的東西多了去了,把你賣了這輩子可能都賠不完。”
我側過身子,面向他,說:“那你算算看,我要賠你多少,這輩子賠不夠,下輩子接著賠。”
秦總的聲音很輕鬆:“這話有歧意哦。”
我哦了一聲,確實意識到這樣的對話有點小*。
現在是夏天,晚上也很悶熱,淋水之後,雖然衣服溼溼地貼著有點不舒服,不過倒也挺涼爽的,草地上有些泥土和草汁的芬芳,因而我和秦總大概都躺著一時不想動。
秦總又看了一會兒天,他突然說道:“很奇怪,小瑩。我總覺得我小的時候見過你,不過仔細想又想不起來。”
我說:“那一定是你的錯覺。”
秦總沉默了一下,突然有點沒頭沒腦地說:“其實我大概五六歲的時候,遭遇過一次挺靈異的事件。”
靈異兩個字現在是我的點。
於是我又噢了一聲,轉過去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總便講說,他小時候,是在大院裡成天和小夥伴們一起瘋的。大院裡什麼都有,電影院,劇院,操場……後面還有個貴賓苑,據說是專門接待外賓用的。
他們一夥熊孩子成天都在院子裡捉迷藏什麼的瘋玩。
不過,大人們不許他們去貴賓苑玩,說那裡面的規格很高,怕他們弄壞了什麼東西。
但小孩子嘛,玩起興了,哪兒管你大人的教誨,實際上,他們常常都會偷偷摸到貴賓苑去玩。
有一次,捉迷藏,輪到秦總當鬼。等小夥伴們都藏好了以後,他便一一去尋。
秦總說他不知道當時怎麼的,怎麼也找不到小夥伴,不知不覺,就找到貴賓苑去了。
他說,他記得很清楚,貴賓苑當時沒任何人居住,幾棟小別墅靜靜地立在那裡。在貴賓苑的後面,有座人造的小山,也不高不大,能爬幾步,算是一個景觀。
秦總說他爺爺從前每天早上都要去爬一下這座小山,當是鍛鍊。
他也沒當回事,便爬上去找小夥伴去了。
誰知道,這一爬,爬到天黑也沒走到盡頭……
秦總說,他記不清後來到底怎麼了,只知道後來是一個陌生的山民發現的他。而他那時候在幾十公里外的一座大山的山洞裡。
山民發現他的時候,離他失蹤,已經過了好多天。山民並搞不懂他是怎麼到那裡的,也搞不懂他是怎麼生存的,但是秦總的神智和言語都十分清晰。
秦總說,雖然很多事他記不清了,但是有一件確實印象深刻,那就是,他記得自己當時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那個山洞。
山民找來村長,村長又帶著其他人來,沒多久,他的父母也來了,秦總說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那麼快知道他在那裡的。
秦總說,他記得,當時父母還有警衛什麼的,都拼命想把他拖出那個山洞,然而他大哭大鬧,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
說到這裡,秦總的聲音悠遠了:“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我現在想起那種感覺,心裡依然也有種堅定的信念。我不能離開,我在做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離開了……這件事情就會耽擱了……後來中學和大學的時候,我好幾次都瞞著家裡偷偷坐火車去那裡,要去找那個山洞,不過可能記憶有點偏差,怎麼也找不到了……”
秦總說,這件事發生了之後,他們立刻舉家遷徙,來到了現在這座城市。
我聽到這句話,突然愣了一下,反問道:“你不是原住民?”
秦總很奇怪我這樣的反應,他看著我:“是啊,我不是。我是大約六歲的時候搬過來的。”
我差點想問秦總從前認不認識燕少。
我記得燕少說過,他也不是原住民,是九歲左右,在母親難產生了阿青之後,才搬過來的。
這之間會有什麼聯繫?
就在我神思的時候,秦總突然側過身子,和我面對面著,問我道:“你今天下午說的話,還算數嗎?”
我怔了怔,不知道是什麼話。
秦總看我的目光是很溫和的,他很緩慢地說出來:“如果我同意阿冰去接工程,你就做我女朋友。”
我失聲叫了一下,然後很明確地回答:“很抱歉,那是我隨口亂說的,我就是個神經病,你別放心裡吧。”
秦總的目光僵了一下,然而卻又微微笑了一下,他說:“我猜到了……不過,我其實有個辦法可以幫阿冰。”
見我呆呆的模樣,他眼底有一些落寞的感覺,秦總說:“你放心,我不會拿這個辦法來要挾你。其實我很早就想到這樣了。不過以阿冰的個性,大概不會接受我的幫助。所以,可能需要你和小米出面一下。”
我問是什麼方法,秦總便告訴我。
汪總其實現在拉的是投資要自己去成立公司幹。
這筆錢不小,不過秦總可以和小米一起籌足。秦總說,其實就相當於他、小米和汪總一起重新開個公司,讓汪總去做顧問管理。
這樣的話,至少汪總不會出走到別人的營地裡去,而如果接了工程,也無需燕少的印章才能行事。
集團這邊,汪總也可以不用辭職。
我聽了,連連說這樣很好。
秦總搖頭:“不過汪漣冰這輩子大概最痛恨的就是和我一起共事,所以,我不想親自出面做這個事。”
他說:“我可以找人代持股,不過汪漣冰必然會查出來的,唯一能讓他欣然接受的是……除非這個代持股的人,是你。”
代持股麼……
我心想這個我需要和燕少商量一下。
秦總見我面露遲疑,他勸我道:“你不用擔心,代持股沒什麼風險,和你平時的工作也沒有什麼衝突。其實就當,你充當我和阿冰之間的緩衝吧。顧及到你,阿冰可能會同意這個方案。”
我問,我需要去說服汪總嗎。
秦總說不用,說服的事情交給小米去做。
我便回答他說,這事情我考慮一下,明天給他答覆。
衣服也幹得差不多了,我便想要坐起來了。
誰知道我剛一動,秦總突然一個翻身,徑直翻到了我的身上。
他沒有壓著我,雙手雙腿都撐著地面,離我還有一定的距離,卻也是完全壓倒性的俯瞰著我。
我被他這般突然性的動作嚇得心臟直跳。
我發現秦總其實要比汪總或者小米還要不可控一點。
汪總和小米,雖然跳脫,但你好歹知道他是跳脫的,因而也可以預料他什麼時候大概會跳脫,跳脫後應該怎麼應對,也是很清楚的。
然而秦總平時極爲穩重,突然這般跳脫一下,卻讓人完全感到無法應對。
秦總看著我,這麼近,我能看到他臉部的線條,帶著一種不可妥協的剛毅,然而轉角流動,卻含著一絲柔情。
秦總問我:“林小瑩,我們是不是朋友?”
我按著小心肝,連聲說是。
秦總又問,顯得有點咄咄逼人:“那你爲什麼從不叫我名字?”
我叫苦,說我也叫汪漣冰是汪總啊。
秦總不吃我這一套,他一旦想要和我pk,我也是分分鐘被秒成渣的份兒。他說:“別跟我玩田忌賽馬。你和汪漣冰吃燒烤喝酒,做他機車抱他腰。和我吃頓飯就跟上刑差不多,坐我車還想跑後排座。你就是叫他汪老闆也沒可比性。”
我捂著心臟,問秦總到底要怎麼樣。
秦總說:“叫我名字。”
我這種時候不敢觸怒他老人家,因爲我看得出,秦總其實就在等我反抗,我一反抗,有些話,有些事,說不定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做下去。
於是我很識時務地:“秦月天。”
秦總:“去掉姓。”
我馬上喊:“月天。”
秦總頓時笑了一下,他回了我一聲:“到。”
然後,他撐著我身旁的一隻手放開了,準備站了起來。
秦總神色有點冷,他警告的語氣:“記住了,以後都這樣叫。你要是忘了,我會提醒你的。”
我心裡不停叫苦,以後……以後最好都不要再見面了……
正想著,秦總撐著地的手突然一彎,身子也隨之往下一壓……
“啊!”我嚇得簡直心都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
秦總完全壓著我,嘴脣就離我只有兩釐米,連呼出的氣都能碰到我的臉,他似乎很不以爲意地說:“啊,對不起,我腳滑了。”
腳滑你妹!
我一時情急,把他往旁邊一推,脫口而出:“滾!”
秦總大概也沒想過要把我怎麼樣,所以順勢被我推開,他很快利落地站起來,並且很紳士地把手遞給我。
我哼了一聲,相當傲慢地不理他,自己拍拍土,爬了起來。
秦總也就笑笑,沒和我說什麼了。
我去看了汪總,他睡得很熟,似乎也不需要我照顧。
我便說我要回去了,秦總說送我,我說:“不用!我自己打車!”
秦總只點了一下頭:“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待我要走,他又叮囑我:“代持股的事情,你明天給我答覆吧,趕在他交辭職報告之前。”
我回家,燕少依然沒回來。
我心裡慌慌,忍不住給小少打電話。
一打過去,小少就說:“嗯,沒錯,我哥在家。我們有點事要討論,他讓你今晚上自己過。”
大概是和秦總有越界的身體接觸,所以我始終覺得燕少是和我生氣了……
所以我相當慼慼然,輾轉不能入眠。
不過,事實證明我想多了。
後半夜的時候,燕少就回來了,他一回來就鑽進我的被窩,抱著我,直到把我折騰醒。
我反抗,他卻問我:“有沒有和秦月天卿卿我我?”
我過激反應,幾乎嚷嚷起來:“怎麼可能啊!”
不等燕少發現點什麼異樣,我又追問:“你怎麼招呼都不打就走啊,害我好擔心呢。”
燕少根本不信,他冷哼一聲:“擔心?擔心到晚上纔打電話給阿青?”
我急忙辯解,把汪總的情況給燕少說了,我說汪總非常苦悶,喝得酩酊大醉。
燕少立刻問:“他有沒有揩你油?”
我汗涔涔,說身體偶爾接觸是難免的,不過那種情況,也無可厚非嘛……大家之間很清白乾淨的。
燕少就哼了哼:“總有一天,我要宮了這隻渣!”
我只有爲汪總的小丁丁祈禱了一下。
不過,我突然發現,就算我戴著槐木,燕少也不能完全掌握我的行蹤動向了。
我和他之間,雖然現在共用我的體魄,然而似乎更有獨立的空間。
我又把秦總關於大家投資新建建築公司的想法告訴了燕少。
燕少倒是不置可否,但他顯然很輕視地笑了一下:“雖然終歸也沒什麼大用處,不過你們非要折騰,就折騰一下也無關緊要。但是,你不能代持股。”
我問爲什麼啊。
燕少神色很冷:“沒什麼爲什麼,你就是不能給秦月天代持股。”
額,好吧,我明白了。
見我自以爲是的樣子,燕少忍不住擰了一下我的臉,待我吃疼叫起來,他又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林小瑩你白癡嗎?我下午的時候有沒有告訴你建築是很容易出事的地方?你還去代持股,你以爲你只是一顆棋子,就不會受到波及了嗎?好好做你燕少的女人,其他的渾水不要去趟!”
我嘻嘻笑,問不是奴隸麼。
燕少冷眼瞥我:“想降級也可以。”
我忙抱住他,說不要不要的啦。
不過我擔心,汪總不會接受秦總的建議,因爲他不會願意秦總是他公司的股東之一。
燕少已經不想和我進行這個話題,他顯得很不耐煩:“他不同意,你不知道去勸他?”
我問要怎麼勸,燕少說:“很簡單,你就說,如果他能讓新的建築公司上市,你就做他女朋友。他一定會同意秦月天的建議的。”
我:“……”
燕少,節操呢?
我原本還爲下午的時候我對秦總說那樣的話而內疚,現在經過燕少這麼不以爲意的一句話,頓時負疚感全無。
燕少咬我的脖子,他鮮有耐心的解著我睡衣的鈕釦:“放心,等他上市的時候,我就去宮了他……”
……我再一次爲汪總的小丁丁默哀。
第二天一早,我先去找的汪總。
很奇蹟的是他昨晚上喝得那麼醉,第二天依然按時來上班,只是顯得有點憔悴而已。
我把秦總的建議說完,果不其然,他想都不想就拒絕了我。
“我從這裡出去,就是不想再和他有工作上的交集。”他揮了一下手,“現在這個建議,我以後還是有可能和他扯不清楚,和現在又什麼區別?”
我明白汪總真是和秦總積怨已深。
於是,我不得已,壯著膽子,把燕少教我的話,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