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這樣想,汪總就蹬鼻子上眼地低頭著我,眉目帶笑,不醉裝醉地親暱對我說:“妹妹,雖然你不喜歡我,但是我怎麼也還是忘不掉你呢。要不我們來玩家家酒吧,假裝我們是情侶。”
我心想家你妹,二十幾要三十的男人還玩什麼扮家家,你逗我玩呢。
不過汪總還想黏著我膩歪,小米卻不肯了,他叫了車,直接把汪總拖開往裡塞:“回去了回去了,不要打攪我們談正事?!?
車已經開走一段距離,我和小米一直看著車尾,快要拐彎的時候。汪總突然降下車窗,伸出腦袋,對著我們大喊了一聲:“林小瑩我愛你——”
吼完這句,車子就一個拐彎,消失在我們的視線裡。
只剩我和小米傻不拉幾地站在原地。
凌晨四點過,這餘音繞樑的一句話,還回蕩在空曠的大街上,只顯得這空無一人的街道,格外寂靜和虛無。
過了半晌,小米才搖了一下頭,苦笑了一下:“這下麻煩咯?!?
他緊接著看向我,小米比我高不了多少,近處平視使得我們在對方眼裡都顯得有些透明。
小米重複了前幾天的話題,他說:“小瑩你要麼就在他們倆中間選一個,要麼趕快找個男朋友吧。你這單身著,誰都不死心啊。你看阿冰連泡妹子都沒心情了,一門心思都在你身上?!?
我把小米之前說我的話還給他,我語氣平靜的:“他要犯賤,我也管不著。”
米競大約沒想到我對於秦總的態度和對於汪總的態度截然相反,很是愣了好長一點時間。
再然後,他又笑了笑:“看樣子你和阿冰更有戲啊?!?
我就默默嘆氣。
我和誰都沒戲,但是這話,我能怎麼說?只能說,汪總這人要比秦總放得開些,所以大家還能相處著吧。
我對於汪總,總歸要比對秦總,少一些負疚感。
概因爲,汪總好歹在被拒絕之後,還會去另尋芳影。他總歸不會太苦著自己。
而秦總呢?
我岔開話題,問米競:“胡總,不是要去吃甜品嗎?哪兒有通宵開店的啊?”
米競笑:“還是叫我小米吧,公司裡都難得有人叫我胡總。”
這是實話,在公司裡,小米纔是官方稱謂,誰要是叫胡總,反而顯得親切隨意,還有點調侃的味道。
小米隨手攔了一輛車,他說:“這麼晚了,還吃什麼甜品。我送你回家吧?!?
我不知道米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既然都是要回家的,他幹嘛非要親自送我。
誰知道剛上車,米競就看了看腕錶:“現在要五點了,我給你兩個小時時間收拾,七點我會開車到你家樓下來接你。我們八點半的航班飛緬甸仰光?!?
我驚。
緬甸?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爲什麼我事先都不知道?
小米看出了我的驚訝,他很淡淡地微笑著解釋:“因爲我也是昨天下午下班才知道的消息,臨時訂的機票,所以讓達琦把你約出來說這事情。不過阿冰一直纏著你,我也沒機會和你說?!?
我默而不語。
心裡隱隱覺得,這事情不簡單。
米競下午才知道了什麼事,立刻就決定要去緬甸?
而且,他有很多途徑告訴我這件事,讓我提前做準備,然而他卻故意拖了我整整一個晚上,臨到還有三個半小時,就要上飛機,才告訴我。
這事情非常重要?
絕對不能走漏消息?
而且,什麼是事情是必須我也要去的?
還有,從米競的行爲我可以看得出來,汪總是必然不知道這件事的。
米競接下來都在吩咐我要帶哪些東西,他是個很細緻的人。
他告訴我,緬甸比較窮,我們住的酒店雖然是當地最豪華的,但是還是難免有什麼都不齊全,我最好多帶點衣服鞋子,以及生活用品,以備更換。
嗯,小米告訴我,我們預計七天的行程,這是計劃中的。
計劃外的,再說。
我一方面覺得驚心,一方面覺得欣喜。
驚心的是,我不知道我們究竟要去幹什麼,除了我還有哪些人要過去,小李子去嗎?
欣喜的是,我終於可以逃掉我奶奶的事情了。
一週沒人,我看她要怎麼住到我家裡去。
我回到家裡,把小少叫起來,說了這件事。
“緬甸?”小少一下子蹦了起來,“緬甸!”
他連著說了兩聲。
然後小少一個翻身蹦下地,他邊去找我的行李箱,邊罵著:“媽了個巴子的,胡米競要幹一大票的樣子了??炜炜?,你收拾你的東西,我給你準備點其他東西?!?
我和小少開燈忙活。
小少也是個一心兩用的,他一邊吩咐我要帶些什麼,一邊給我準備著奇奇怪怪的東西。
小少說,讓我一定要帶防曬霜和驅蚊液,緬甸那地方太陽和蚊蟲都毒著呢。不過我告訴他我用不著。
我這人體質偏奇葩,什麼樣的太陽都曬不黑也曬不傷,並且從不招蚊子咬。
小時候我幹過最熊的事情之一,就是捉了毛毛蟲給小夥伴玩。
結果把小夥伴的手都紮成了熊掌,我還麻事情都沒。
至於捉了蜜蜂去舔人家屁屁上的蜜,這種事情我幹得不亦樂乎,舌頭也被刺過,但也沒怎麼樣。
對了,我還捅過馬蜂窩,然後一羣馬蜂追著刺,疼得哇哇大哭。
從頭被刺到腳,腫得像個人形包子,但是最後居然沒死,自然消腫。
也算是個奇蹟了。
小少聽了我這些往事,說倒也省事,他說緬甸熱,讓我多帶熱褲吊帶背心,頭髮也最好紮起來,鞋子統一穿運動鞋好了,方便走路。
吩咐我的這當口,小少也沒閒著,他把雜種叫過來,拿剪刀沿著他的脊柱,剪了不少毛,然後竟然收集起來,編了一個指環。
然後,他拿出那把隨身的匕首,用刀尖悄悄在雜種背上刺了一下。
雜種遲鈍,毫無知覺。
小少已經用雜種的血浸溼了指環,他摸出一種香,把指環薰了薰。
然後交給我:“戴上,緬甸那種地方,邪乎的事情有點多。這戒指能幫你擋著點東西?!?
我把這枚還冒著熱氣和古怪香味的指環戴到食指上,心有餘悸地問:“你說,米競讓我跟著一起去,到底有什麼事啊?!?
小少檢查著我的行李,頭也不擡:“總之,能讓米競親自出馬的,一定不是什麼簡單的事。你過去之後,跟好他了。凡事別單獨行動。對了,那邊高手如雲,千萬別和什麼人發生衝突。”
七點的時候,米競準時到了樓下接我。
阿青對我說:“姐姐,你走之後,我也回家去了。我會把雜種一起帶走的。這邊房子就鎖了。你有什麼事,和我電話聯繫?!?
我們都不約而同想到了昨天那老太太的事,不由相視一笑。
哼,我讓你搬過來?。?
因爲昨晚上喝了個通宵,所以米競也沒有開車。
開車的大概是他的司機,另外,前排還坐著一個神情肅穆,牛高馬大的壯實男人。
米競給我介紹:“這是我的私人保鏢,朱當。這次行程,他主要負責我們的安全?!?
我問米競:“這次就我們兩人過去?”
米競驚訝狀:“當然不是了。”他指著前面的保鏢,“不是還有朱當嗎?”
他說著這話的時候,目光停留在了我的食指上。
我看到米競皺了皺眉頭,指著我的狗毛指環:“這是什麼,看著好奇怪的感覺。”
我只說了三個字:“辟邪的?!?
米競這人做事滴水不漏,他竟然在週一就給我辦理了護照等等。
看樣子,決定來緬甸,並不是臨時的……
我們是直飛的仰光明加拉頓國際機場,飛機晚了點,下飛機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不過,我從上飛機就開始睡覺,下來的時候也還覺得精神不錯。
我以爲接下來就要去酒店,然而米競告訴我,我們接下來要轉機去曼德勒。
他有一個朋友,常年在那邊的玉石市場做生意。他準備先去會會他。
曼德勒又叫瓦城,曾經是緬甸的首都,也是目前緬甸的第二大城市。算得上這個國家的經濟文化中心。
在去曼德勒的路上,米競終於告訴了我這次行程的目的。
原來,據傳,這次在緬北礦場的老場,出了一塊與衆不同的原石。
這塊石頭與衆不同在哪裡呢?
其一是,老場的原石資源其實早已經枯竭了,近年來幾乎是屬於廢棄的狀態。那裡的地表幾乎被地毯式轟炸了一整片,然而已經沒什麼石頭可以開採了。所以這塊石頭,幾乎可以說算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它出現的地方,曾經已經被開採過很多遍了,之前並沒有發現過它。
其二是,這石頭,出來之後,據說透光後,依稀能看得到裡面有什麼東西在隱隱流動。
這種現象,是從前的玉石原石所沒有的。
米競告訴我,這塊石頭,目前是處於保密階段,還沒有拿到標場裡來競價。但是風聲已經傳出來了,目前不知道國內多少人明裡暗裡的已經跑了過來,暗流涌動。
這次,米競事先並沒有放出任何消息,確實是昨天才臨時定的機票。
米競說,原石大約會在後天開始競價。但他暫時不想驚動任何人。大家在這個事件上,已經很敏感了,他再橫插一腳,無疑會讓事態更加緊張。
我問米競爲什麼要帶我過來。
我說,我是個純粹的外行,對翡翠什麼的,一竅不通。
米競看著外面的白雲,他的神情是很淡然地:“沒事,你不需要懂這些。等到那塊石頭開出來,你只需要感覺一下是什麼東西就行了?!?
感覺是什麼東西……
米競就這麼相信我懂那些東西?
其實我之所以會知道他的戒指是什麼,都是因爲燕少曾經對我講解過而已。我本身,是沒有那個眼力的。
如果奶奶的那對貔貅目,我能拿到手,那就好了。
不過想那些是沒用的,我現在已經在緬甸了。
我們到曼德勒之後,自有人在那邊接待。我看到身穿黑西裝的男人,很恭敬地對米競鞠躬,說了兩個字:“老闆?!?
米競點點頭:“文叔那邊約好了嗎?”
那手下畢恭畢敬地說:“文叔依舊在市場裡給人看貨,他說您到了,直接去找他就行了?!?
米競點頭,吩咐朱當把我們的行李寄到機場裡。米競說,今晚上我們就要回仰光。
他說:“瓦城這邊的酒店簡直沒法住,這麼累了,我想好好睡個覺?!?
米競是個享樂派,這一點他從來沒否認過。有條件,他一定要享受最好的物質。
米競口裡的文叔,是玉石市場裡的中介。
就是幫外地來買石的人和當地市場買石人溝通、砍價,最終獲得成交價格里的一部分抽成。
這是一個黃皮寡瘦的半老頭子,頭髮禿了一般,腦袋很小,但是很圓??瓷先?,給人十分狡猾的感覺。
文叔來緬甸有好幾十年了,當年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開始做這行生意。
但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就是個跑腿的,在老闆們中間混口飯吃。
然而米競卻並不這麼認爲,他在一家小茶館坐下,對文叔說:“這次老坑出石了,我想請您老過去幫我看一眼?!?
文叔抽著米競遞過去的煙,小眼睛瞇成一條縫:“你想買?”
米競算是默認了。
文叔吐口菸圈,悠悠道:“年輕人啊,那石頭,我聽到點內部消息,底價有可能是上千萬歐元的哦?!?
米競略微點頭:“真有傳的那麼神,千萬歐也是值的?!?
文叔問:“你老闆會同意你下手?”
我猜文叔說的老闆,指的是燕少。
米競這次稍稍遲疑了一下,然後他說:“老闆現在暫時不在,我說了算?!?
文叔往椅子上靠了靠,用一種揭穿人卻慢悠悠地聲調問:“那你告訴我,這石頭,你是幫燕家買的,還是幫你們米家買的?”
米競這回笑了,他回答得很有藝術:“我幫公司買的?!?
緊接著他又道:“如果米家那邊有人要,價錢我可一分錢也不會少?!?
米競的聲音裡透著一股濃濃的行將坑爹的感覺。
我卻注意到,他們說的是米家,米競的米,而不是胡米競的胡。
我記得小米說過,米姓,是他媽媽那邊的姓氏。所謂的米家,是他媽媽那邊的家族嗎?
米競任由指尖的菸灰燃燒掉落,他眼瞼下垂:“只要這石頭的水真有那麼好,上億也是要拿下來的。我估摸著最後翻三十倍賺是沒問題的?!?
文叔這次也點頭:“那萬一你賭砸了呢?”
米競笑:“賭砸了,我就給老闆打一輩子的工,還賬唄?!?
賭石賭石,講的就是一個賭字。
再有經驗的行家,石頭未開刀之前,也看不透石頭裡面究竟是什麼樣的風景,唯有憑經驗去推斷。
所謂一刀窮,一刀富,一刀穿麻布。
多少人因爲這瘋狂的石頭*暴富,又有多少人因此而*赤貧。還有多少人因此而自殺喪命?
*,如此瘋狂。
文叔一根菸抽完了,眉頭也皺得更深了,那腦門,好像一個畫了無數橫線的電燈泡。
文叔說:“這事情,你要有個心理準備,我聽說趙家也來緬甸了。你最好問問你家老闆,要不要和趙家爭。對了,秦家也有人過來。你是幫著米家買,還說得通。要是幫燕家的話,最好還是讓燕家來個人。免得到時候不好做人。那石頭,恐怕不是那麼簡單哦。”
我在一旁聽得驚心。
趙家、秦家……是我知道的那個趙和秦嗎?
米競突然起身:“文叔,我們去湖邊喝茶吧,這裡太喧鬧了?!?
我自然而然跟著起身,然而米競卻對我說:“小瑩你就在這裡逛逛吧,讓朱當陪著你,過會兒我過來接你?!?
小米的話,非常清楚明白。
我一聽就懂。
他要單獨和文叔聊點什麼,必須要避開我。
這種被排斥的感覺並不好,然而我想了想,我才認識米競多久,憑什麼要他信任我。他能帶我過來,大概已經非常破例了。
小米安撫我說:“小瑩你看上什麼東西,一百萬以內的東西,儘管下手就行了,算我送你的。文叔,給小瑩找個中介陪著吧?!?
胡總的爲人處世,是無需懷疑的。
不過,我還得謝謝他呢,要不是他把我一人扔這市場上,我後來還遇不到那個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