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依然木著臉,說,我這種小人物,永遠也不可能見到燕少,也沒資格和他那種大總裁說話。
汪總笑得有點意味深長:“是麼?你真的沒有見過他嗎?”
我裝傻是一把好手,“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有。
汪總就莫名的嘆了一口氣,用手指拎起打火機,敲著桌面,好幾下之後,他才惋嘆般地說了一句話:“四十一啊……”
我真不知道汪總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卻又轉(zhuǎn)過頭來,微微睨了眼:“你總會見到他的,等他回來以後。”
說著,他又帶了一個有些壞的笑,靠近我:“妹妹,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到時候我把你介紹給他,你就可以問他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了。”
我立刻冷臉,說了兩個字:“不要。”
汪總有點悻悻然的樣子,他又去玩他的打火機去了。
不過,我發(fā)現(xiàn)一件事,建築公司人人都以爲汪總是個高冷,實際上他卻是個話嘮。他在人前端得很好,在人後卻很耐不住寂寞。
相比之下,無論是我,還是燕少,或者是秦總,都比他更能管住自己的嘴。
沒有幾秒鐘,他就又來找我說話:“妹妹,你覺得我和秦月天比,誰更帥一點,或者說,誰更有能力?”
我避開長相,回答說:“能力上,我不知道,我領(lǐng)會不到你們那個層次。”
汪總孜孜不倦:“那長相呢?”
見我不理他,他就自問自答:“我覺得我要比秦月天帥一點……”
我忍不住噗的一下笑了起來。
汪總這麼自戀,雖然我不是第一次見識了,但是他在每次這種時候,還是有點小可愛的。
汪總見我笑,很是不滿,他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聽得到我們說話,就放低了聲音,說悄悄話一樣對我說:“我告訴你妹妹,我以前和他遊過泳,雖然我沒有他高,但是我肌肉比他發(fā)達,而且我那裡比他大,真的……”
噗——
這下子,我直接是噴出來了。
汪總,你不要用這麼認真的口氣說這麼重口味的話,好吧?
你真是可愛過頭了。
我的反應(yīng)大概不在汪總的預期之中,他就一個人喝檸檬水去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我:“妹妹,我覺得我和燕少誰更帥一點?”
我很自然而然地反應(yīng):“我沒見過燕少啊,不知道。”
我的回答倒是讓汪總一愣。
他看了我好幾秒,似乎在確認我會不會騙他。不過在我無辜的眼神中,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汪總拿出了自己的錢包,打開,把裡面夾著的一張照片給我看:“這就是燕少,你應(yīng)該在雜誌上見到過吧?”
我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一眼:“沒有。”
汪總顯然不信:“沒有?”
我聳肩:“真沒有啊,他又不是明星,上雜誌幹什麼?”
我的反應(yīng)太不正常了,汪總?cè)滩蛔“颜掌^去,自己又仔細看了下,確定照片上的人真的是燕少。
我面上波瀾不驚,心裡卻在翻來覆去的罵燕少。
燕某某你個騙渣!
你果然和汪漣冰有一腿!
那照片應(yīng)該是很多年前拍的,照片上的燕少,比現(xiàn)在看起來還要更鮮更嫩,而汪總亦是如此。
照片上的兩個人,都沒穿衣服!
並且還肩並肩地抱在一起。
兩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滿足的笑容!
額……好吧,我的形容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奇奇怪怪的聯(lián)想。
實際上,這是在一間拳室裡拍的照片。
燕少和汪總兩人都赤果果著上身,戴著拳套,勾肩搭背,親密無間。我能看到他們兩人頭上和身上的汗水,應(yīng)該是剛剛打完了拳。
汪總比燕少矮大概二十公分,不過燕少微微躬著身子,所以看上去兩人的身高差距並不大。
我看到汪總頭上綁著一根紅色的繩子,照片上的他比較黑,有點典型泰拳手的特徵,身形精幹瘦小,但是肌肉紮實。他的笑容,帶了一點鄰家男孩的羞怯,有點像他在南川時候偶爾流露的瞬間。不比他坐在副總裁位置上時的陰狠老辣。
而一旁的燕少,帥得足以讓人流口水。
輪廓分明,臉龐精緻,眼神霸氣,笑容迷人。如果忽視臉的話,感覺上,和燕小少阿青十分相似。
但無論是氣質(zhì)上,還是容貌上,都是秒殺一旁的汪總。
單看這張照片,燕少就是一個英倫貴族少年,汪總就是個鄉(xiāng)下爬樹的野孩子。
真不知道汪總把這麼一張對比強烈的照片如同珍寶的放在自己錢夾裡,是個什麼目的?
假如他現(xiàn)在和燕少站一起,兩人還能稍微比一下。但是這暴露出身青澀果照,就不要拿出來獻寶了吧?
我問汪總:“這照片什麼時候拍的啊?”
汪總看了一眼照片:“我剛移民過來沒多久吧,那時候大約……十五歲?”
我心裡暗暗吃驚,汪總居然那麼小就和燕少認識了。
我一時衝動,話不過腦子,問汪總道:“他們說你是泰國人?”
汪總完全沒有任何遮掩或者不適,他很自然地回答我:“是啊,你不知道?我是英泰混血。”
我哇塞了一下,難怪汪總能長出這種顏值,東西方混血兒最出美人了。
汪總繼續(xù)給我坦白:“我媽媽是泰國人,我爸從英國來玩,租了我媽大半年就回國去了。然後我媽生了我,本來因爲我長得比較好看,想讓我讀人妖學校的。但是在寺廟裡的主持說,我將來必定富貴,把我留了下來。我小時候是在寺廟裡長大的……”
我再度華麗麗地噴了……
人妖學校。
xx集團威風凜凜的副總裁,和一個舞臺上穿著比基尼表演的人妖,差距好像略大啊。
不過我相信,汪總?cè)绻兂闪巳搜欢ㄊ呛苜嶅X的……起碼不需要整容啊!
還有,汪總的話透露了一個信息——他媽媽是做那種生意的。
我猜汪總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他的生命,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一場皮條生意的副產(chǎn)品……
我想到了秦總的出身。
一個含著金鑰匙的四代貴公子,哪怕不用自己努力付出,也能輕易呼風喚雨。
我?guī)е闷嫘模瑔柾艨偅骸澳銧懯颤N會移民啊?”
汪總這下沒那麼爽快了,他頓了好一會兒,才說:“這事情說起來有點複雜……不過我是跟著燕少過來的。他有次到曼谷求佛,正好到我住的那個寺廟,我們就那樣認識的。”
我心想,不是黑市賭拳麼?
汪總又繼續(xù)道:“我那個時候也在黑市打拳,賺點生活費。燕少很好奇這個賭拳的流程,我就帶他去玩。我騙他們燕少也是個新來的拳手,然後我們倆就一起去打拳,贏錢……不過……”
汪總摸了一下鼻子:“後來出了點狀況,我們都差點死在拳市上了。好不容易纔逃出來的,燕少就一不做二不休,把我?guī)Щ貒恕?
我相信汪總沒有騙我。
如若不是生死之間建立的信任和關(guān)係,燕少不可能這樣縱容一個異國的私生子在自己的集團做事。
說起來,汪總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甚至說比秦總不容易了十倍。
這個時刻,二樓的食客很少,我和汪總坐的位置很偏,稍稍有點昏暗。
這樣的氛圍之下,汪總呈現(xiàn)給我的一面,比他身爲八點水,或者是身爲副總裁的時候,都要真實許多。
我相信汪總一定知道燕少很多私密的事情。但是我也不敢隨便問。
當初秦總給我講述汪總的時候,並沒有說過汪總和燕少有這麼一層特殊的關(guān)係。他只說汪總?cè)绾问?而驕,如何兩面三刀,但是他沒有說過,燕少和汪總有過性命交情。
所以汪總敢砸燕少東西,敢和燕少拍桌子。
我想,這種關(guān)係,或許是秦總再是如何精明強幹,也做不到的吧?
自古君臣君臣,君只有一個,臣卻有一堆。這裡面的微妙關(guān)係,著實難以參透。
我問汪總:“你還會回去見自己媽媽嗎?”
汪總很順其自然地回答:“會啊,我後來給她錢開了個按摩店。”
說完之後,他又補充了一句:“正規(guī)生意的。”
噗——這是我今晚上第四次噴了。
我實在不是故意的,但是汪總的話怎麼聽怎麼喜感。
汪總見我笑得趴在桌上了,用一種難以置信地眼神看著我:“你們這邊的人就是這樣,做不做那種生意,有什麼關(guān)係嗎?我是私生子,但從小都沒受到過一分歧視。不像你們國度,看什麼都帶有色眼鏡。”
我笑得哎喲哎喲地,我扶著腰:“既然沒關(guān)係,你強調(diào)來幹什麼?”
汪總擡起手,彈了一下我的腦袋:“因爲我知道,你滿腦子都是那種廢料。”
這個手勢,和燕少有點相似,我不由得心頭動了動。轉(zhuǎn)過頭去,只見汪總正含笑看著我。
燈光朦朧下,汪總也展現(xiàn)出他極好的皮相,他很窄而線條柔和的臉龐,高直的鼻子,薄薄的嘴脣,實在很難讓人相信他竟然會是亞熱帶血統(tǒng)的人。
若真說他哪裡像,也只是他有一雙極大而含媚的、黝黑的眼睛。
此時,這雙眼睛正深深地注視著我。
我正要說什麼,一個柔媚的聲音突然挨身後響了起來:“哎呀,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啊?”
汪總瞬間從凝視我的狀態(tài)中調(diào)整過來,他擡頭,驚喜的聲音略顯浮誇:“楊姨,你來了?”
我也轉(zhuǎn)過身去,入眼就是一襲黑牡丹的旗袍,一個如同宋窯精品的花瓶身材,再擡頭,纔看到了一張精緻的鵝蛋臉,烏雲(yún)一樣盤起的長髮。
我簡直看呆了……
這麼一個美得像從國畫中走出來的女人,竟然會是燕少的長輩。
也是傳媒公司的副總,楊總。
燕少手下的四大金剛,顏值真是一浪高過一浪,一個比一個更讓人震驚。
楊總搖曳著腰肢,好像民國時期的款太太,輕盈地走到了我們對面地桌位上,慢慢坐下。
她塗抹著山茶花色的口紅,臉上的脂粉並不厚,看得出皮膚如同瓷器一樣好,是標準的古典美人。
如果沒有人說,我可能只會猜她三十出頭。
楊總的丹鳳眼在我臉上略微一停,然後就對汪總笑道:“真是讓人兩位久等了,你們請客,我來遲了不說,還來得這麼不是時候。阿冰不要生我的氣了吧?”
汪總給楊總倒檸檬水,一邊也笑著:“怎麼會呢?楊姨來,我會欣喜,楊姨不來,我會失落。但是說到生氣,阿冰哪裡有那個膽子呢?”
汪總這巧舌如簧,真是讓人自愧不如啊。
可是楊總聽了汪總的話,非但沒有開心,反而臉一沉,聲音也冷冰冰了起來:“哦?阿冰不生氣,那我可就要生氣了。”
汪總頓時露出一副略微惶恐的神色:“楊姨,這……”
楊總就用塗了鑽石蔻丹的指甲,朝我一點,冷笑著:“你把我傳媒一手捧起了的國民妹妹給私藏到自己公司裡,也不給我知會一聲。”
汪總苦笑:“好楊姨,如果你是要我妹妹到你公司去,只需要一個電話就可以了。這樣突然怪罪下來,阿冰受不起啊。”
楊總往後面的沙發(fā)靠墊上一靠,擺出一個風情萬種地姿勢,突然又笑吟吟起來:“喲,這已經(jīng)哥哥妹妹叫上了啊。我是說,這從南川回來,我公司裡一個美女都看不上了,原來是……”
她說到這裡,突然住了口,掩嘴笑起來。
我表示他們高手過招,我一個路人甲打打醬油就可以了。
不管他們說了什麼,我都不要插言。
燕少吩咐過,要在他小姨面前表現(xiàn)得乖一點,乖一點……
汪總拿出菜單:“點餐吧楊姨,”他順帶看看我,“妹妹?”
楊姨接過菜單,嘖嘖:“喲,我們的阿冰好體貼啊,真是難得啊。”
汪總居然不辯駁,卻很是親密地靠近了我:“妹妹,這家的冰糖燕窩很不錯,要不要和楊姨一起來一份。”
我擡眼,見楊總正帶笑看著我和汪總。
我背上起冰,連忙埋下頭去。
這頓飯,我吃得如坐鍼氈。
楊總並沒有如同我想象中那樣,和汪總談到公司的什麼事。他們基本都在插諢打科,嘴裡沒一句實話。
楊總很喜歡開我和汪總的玩笑。
汪總中途反駁過一句:“我還沒有追到呢?”
楊總就笑:“難怪啊。”
汪總坦然地說:“是啊,追到手了,哪裡還會這麼殷勤?”
然後他們兩人就一起大笑。
只有我,一直面無表情中。
楊總指了指汪總,然後指了指我,用久經(jīng)人事的那雙眼睛看著我:“阿冰,你追不到我們的妹妹。”
汪總倨傲地揚了揚頭:“噢?楊姨何以見得?”
楊總笑而不語,只淺淺地用勺子舀著眼前的燕窩羹。
我覺得楊總,也是個非常厲害的角色。
汪總和秦總或許也閱人無數(shù),但他們可能都不真正懂女人。
但楊總,她身爲萬花之魁首,本來又是女人,對於人心的洞察和熟悉,必定都要勝過汪秦二人。
飯後,楊總起身。
“就不打擾我們的阿冰追妹妹了,我還有事,你們慢慢地……”她指指我們,然後笑著離開了。
出了菜館,我和汪總一同走了一段路。
我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驚問:“你的車呢?”
汪總無所謂地說:“放在那裡吧,我剛喝了點紅酒,不適合駕車。”
汪總剛剛確實喝了一小杯紅酒,是陪楊總喝的,還沒在南川那次喝得多。所以我也不再多話。
我們默默無言走了一段路,我就估算著要找個最近的公交車站,溜回去了。
可是汪總突然指著前面一個亮燈的小攤:“妹妹,你餓沒有,我們?nèi)コ渣c燒烤和夜啤酒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正巧一陣風吹過來,把香氣四溢的燒烤味帶了過來。
我的肚子,立刻不爭氣的悲鳴了起來。
汪總笑,竟然來牽我的手,拉著我就往燒烤攤走去。
我心裡一驚,已經(jīng)想要縮手。
然而汪總的手緊緊地抓著我,根本就不給我掙脫的機會。
他把我連拖帶拽地拉到了燒烤攤前,開口問我:“想吃什麼,隨便拿吧?”
這話說著,他已經(jīng)拿過了燒烤籃子,開始往裡面放東西,一邊放一邊問我吃這樣不吃,吃那樣不吃。
等到拿完,他把籃子遞到攤主面前,然後拉著我去找位置。
這個過程,他一直沒有鬆開我的手。
直到坐下,依然沒有……
我很尷尬,渾身冒冷汗,我不敢想象,燕少會憤怒到何種程度。
他不能近汪總的身,他告訴過我要照顧好自己,可是我面對汪總,比面對秦總還要沒有戰(zhàn)鬥力。
秦總好歹還不會做出任何強迫你的舉動,但是汪總是直接就上手腳。
汪總一直握著我的手,他淡淡地打量著我,打量著坐臥不安的我。
汪總說:“林妹妹,你說你不認識燕少,我不信。”
我哭笑不得,我說:“真的不認識啊,你非這樣說幹什麼啊。”
汪總冷哼了一聲,嘴角斜了斜:“如果你不是喜歡燕少,你爲什麼要拒絕我?不要告訴我你喜歡秦月天。我可以接受你因爲燕少拒絕我,絕對不接受你是因爲秦月天才這樣。”
我聽到他這樣說,突然心一橫,正色看著他:“你錯了。我不認識燕少,我就是喜歡秦月天。我人生最艱難的時候,是秦月天給了我工作,是他幫助了我。他比你更早更及時的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中,我有什麼理由,不喜歡他,要喜歡你?”
說完這段話,我看到汪總的眼色一下子閃過一抹濃濃的戾氣。
但他捏著我的手更緊了,緊得我都要呼疼。
那一瞬間,汪總身上顯露出一種令人畏懼和膽寒的氣勢,他如同看著一頭待捕的,弱小的獵物那般看著我,目光之中是濃黑的寒氣:“這樣啊……”
他的語氣是悠然的,但卻讓人發(fā)抖。
“既然這樣,那我就必須要追到你了,妹妹。如果你是燕少的女人,我還可以放手。但你要去當秦月天的女人,我就必然要下手了。”
他咬了一下牙,殺氣大盛:“這世上,除了四十一,誰都不能戰(zhàn)勝我。”
我終於呼疼起來。
我疼得吸冷氣:“八點水,你放手……痛!”
我竟然忘記了叫他汪總,叫起了他的綽號。
汪總聽到我這樣叫他,神情一滯,手頓時一鬆,我急忙抽手。
可是還沒完全抽出去,汪總又抓住了我的指尖,扯得我手指咔嚓一聲響,又疼得我尖叫。
汪總兩隻手都抓住我的那隻手,拿起來,捧到了自己的眼前。
在我顫抖的注視之下,他竟然低下頭去,吻了一下我的手,然後又吻了一下。
他不斷地吻著我的手,吻得我全身發(fā)麻。
他一邊密密匝匝地吻著,一邊低聲道歉:“妹妹,我捏疼你了嗎?對不起……對不起……”
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汪總這樣做,算什麼?
因爲要和秦總爭鬥,因爲楊總說了他追不到我,所以他馬上就要採取行動,根本不管我的意見,甚至根本不管他自己喜不喜歡我麼?
我一用力,猛地抽出了手來,強忍著扇他耳光的衝動,一句話都沒說,轉(zhuǎn)身就狂奔了起來。
我拿出百米衝刺的速度和爆發(fā)力,加上對汪漣冰的恐怖,瞬間就跑到了一條無人的小巷裡。
我不知道汪總有沒有追上來,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兒跑。
只是當我想要停下來的時候,我頓時跌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