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臂搭上去的時候，很明顯感到燕少的手臂滯了一下。
然後，他脫開了我的手。
我正想著不是你要我挽住你的嗎？
他卻突然一伸手臂，攬住了我的肩。
我正要反抗，燕少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改變主意了，這樣會顯得更親密一點。”
車庫裡沒風，所以燕少的臂彎顯得那樣安寧。
我們穿過長長的過廳，朝一樓的客廳走去。
燕少說：“頭。”
我嗯了一聲，顯然有點呆。
燕少於是不耐煩地：“頭靠過來一點。”
我於是把頭一歪。
燕少立刻罵道：“你是木偶嗎？光是頭過來，身子不知道也靠一點嗎？”
我馬上不爽：“再嘰歪我不演了啊，跟你過來都是對得起你了，要求那麼多！”
燕少很火大的樣子，竟然把我的腰一勒，強行我靠著他。
我也火大，想要掙脫。
正拉扯著，家靈姑媽的聲音傳了過來。
“哎喲，秀恩愛回自己房間去秀啊，大庭廣衆下洗什麼我們的眼睛呀。”
家靈姑媽是燕家一霸。
有她在我的脾氣不自覺就要收斂一些。
燕少也是同樣。
於是我們倆都回歸到了中規中矩地手挽手，一起走過去。
燕少問：“奶奶呢？”
“老太太已經在飯廳了，一直喊餓，我只有讓廚房給她喝了碗粥，就等你們倆回來開飯了。”家靈姑媽催促著，“快些了，自己公司都那麼遲纔回來，不知道還以爲你們有多忙呢？”
我一邊走著一邊打量著久違的燕家。
三年多沒有回來過了……
這個家裡的擺設什麼的都沒變。
牆和地面好像翻新過，許多傢俱燈飾還是從前的。
燕少見我打量，悄聲在我耳邊道：“你在想什麼？”
我怔了一下，不自覺地回答道：“想……阿青……”
燕少聽到我這般說，身子不由得一僵。
半晌，他也輕聲回答我：“我也想他。”
老太太在飯廳等我們，已經在喝第二碗粥了。
一見到我們就扯開嗓子叫道：“開飯嘍！開飯嘍！主人回來了，可以開飯嘍！”
簡直是個老頑童的樣子。
然而，我卻在席間看到了另一個女人。
看到她的時候，燕少也是一愣。
轉而，他卻又笑起來：“你怎麼來了？”
女人秋波一轉，巧笑道：“我怎麼不能來了？”
一去一回，兩個人把*二字，詮釋得很是傳神。
女人繼而看向我，對我笑：“你好啊，林總。”
我對她點點頭，淡淡地說：“不好意思，我還不知道你姓什麼。”
我確實不知道她姓什麼。
燕少的遠方表妹，楊姨的侄女，我只知道她的身份，而沒有打聽過她的名字。
燕少和表妹都還沒說話，老太太就搶先道：“她是你老公媽媽的媽媽的妹妹的女兒的女兒，姓邱，叫邱晚美。”
我……暈……
老太太您這把年紀了，腦子還是那麼靈活啊。什麼媽媽妹妹的，要不是之前細細給我講過，我可是真要給你繞暈了。
然後老太太又對這晚美表妹教訓道：“你叫的什麼林總，該叫表嫂，懂嗎？是親戚，就要有親戚的叫法。”
邱晚美眼角里有一絲譏諷，但還笑得挺好看的。
她斜看著我，拖長了聲調：“是麼——表嫂？”
她當然是知道我和燕少是離婚了的。
但是可能家靈姑媽對她打過招呼，所以她也沒在老太太面前揭穿我們。
只是她的眼神，和她的表情，已經寫滿了一個大大的“不服”。
我也懶得理她。
情敵什麼的挑釁，我向來見多了。
你不去理她，避開她這個雷區，走你自己的路，自然而然就把她甩在後面了。
我只需要今晚上演好戲，還燕少一個人情就好。
這之後他要和什麼姐姐妹妹長情，都不是我一個前任妻子所能管得了的。
菜上上來了。
邱晚美嚐了一個菜，便忙對老太太獻殷勤：“奶奶，您來嚐嚐這個？”
老太太挺高興地把碗遞過去。
家靈姑媽卻很霸道地阻止：“你血壓高，吃什麼這個？放下筷子！”
老太太立刻垮了個臉。
一臉人生沒樂趣的樣子。
燕少見了，大約還是有些不忍，就勸說道：“吃一點，吃一點還是行的。”
老太太這才又高興起來：“還是我孫兒疼我。”
燕少給老太太夾了菜，然後又給我夾，說：“來，老婆大人也嘗一點。”
邱晚美見狀，急忙撒嬌：“表哥，人家也要。”
燕少眉一揚：“自己沒手沒腳，不知道動了？”他雖然話這樣說，卻是帶笑的，也帶著一點戲謔的神情。
邱晚美便嘟著嘴，愈發不依不饒：“奶奶不是也有手腳，表嫂不是也有手腳，你都給她們夾。人家也要嘛，人家是妹妹啊，你給人家夾一點嘛。”
燕少斜瞄她一眼：“真是，服了你了。”
說著，就要去夾菜。
家靈姑媽一下子喝道：“人家是夫妻，你一個遠方親戚，湊的什麼熱鬧？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個小老婆，要來爭*呢。”
邱晚美的臉色頓時有點變了。
燕少馬上把筷子一放，對邱晚美聳了一下肩：“不是我不夾哦，姑媽大人有令，非長輩與老婆不得夾菜。”
邱晚美吃了個癟，哼了哼：“姑媽，你偏心。”
她是撒嬌的模式，家靈姑媽卻是個嘴上不饒人的，她當即橫著眉毛：“我不偏心我侄子侄媳婦？難道偏心你？你跟我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什麼遠方，跟我什麼關係？”
邱晚美頓時什麼話都不說了。
只是低下了眼。
飯後，我去洗手間。
剛洗完手出來，就看到燕少靠在外面的大理石牆柱上。
是他從前最慣常的姿勢，背靠著牆，手插褲子兜裡，一條腿彎曲著蹬著後面。
我看到他，便順口說道：“家裡洗手間那麼多，你在這裡等什麼等？”
燕少很自然地說：“我等你。”
我哦了一聲，就朝前面走去。
燕少從後面跟上來。
他說：“我沒有叫過她來吃晚飯，她怎麼來的我都不知道。”
我頓時站住了腳。
我用一種有些好笑的神情，斜睨著燕少。
我問：“你是在跟我解釋？”
他很鄭重地說：“是。”
我說：“沒必要。我不在乎。”說著就想走。
燕少的手從兜裡拿了出來，他來抓我的手臂，想把我扳過去面對著他。
他說：“我在乎。”
我擡眼，忍不住譏笑：“看不出來呢？”
剛剛在餐桌上，還要給人家夾菜什麼的，眉來眼去得不要不要的。
燕少說：“今晚上是我請你過來吃飯，應付老太太的。這是件很嚴肅的事，我是不可能通知邱晚美過來的。”
我把他的手拿開，也很正經地看著他：“邱晚美今晚上會出現，只能說明兩件事。第一，她可以自由出入你的家裡不受限制。第二，她可以很清楚的瞭解你、或者你家裡的動態。”
燕少居然攤了一下手：“然後呢？”
他似乎覺得這兩點不算什麼大事，習以爲常。
我不想跟他廢話，只生硬地拋下幾個字：“然後你直男癌。”
直男癌到根本不可能從女性的角度去考慮這些問題。
燕少似乎對於我這樣的結論相當不滿。
他非要攔住我，他說：“林小瑩你說清楚，我怎麼直男癌了？”
我問他：“邱晚美是你的*吧？”
燕少當即愣了一下。
我攤手：“好，結了。你不是直男癌。她是你的*，符合上述兩點都是正常的，我判斷失誤。”
燕少還想抓住我，他說：“不是……”
我已經很煩他了，直接喝道：“夠了！別煩我！”
燕少一頓，我已經甩開他回客廳去了。
邱晚美正在客廳裡陪老太太聊天，笑得花枝亂顫的。
我坐過去，老太太似乎沒發覺我的臉色，只笑著叫我：“孫媳婦兒，你快過來，你表妹講的這些好笑死了，你也過來聽聽。”
我沒心情聽邱晚美講什麼。
現在只覺得她和燕少一個等級的討厭。
如果我有房間的話，我真想回我的房間去，不再看這個女人呱嘈。
她要和燕少露水情緣還是天長地久都不關我的事。
以後我不會再來幫燕少幹什麼僞裝夫妻的活計。
這般想著，我就有些懨懨地對老太太和家靈姑媽說道：“我有點不舒服，想回房間去躺著。”
老太太頓時抓住了我的手。
“孫媳婦兒，你不會是有了吧？”
我吃了一驚，心想我有什麼有了？
老太太又很是關切地問我：“你是不是最近胃口不好，想吃酸的或者辣的？或者是成天想睡覺？”
我正想要搖頭，突然看到我對面，燕少正靠在一副壁畫上，對我不住使著眼色。
我只有“嗯嗯啊啊”，想要糊弄過去。
老太太馬上指著我，對家靈姑媽說：“這是有了！絕對是有了！你馬上帶她去你們醫院給看看，可不能把我的曾孫子給怠慢了。”
家靈姑媽不耐煩地：“看什麼看？自己買根驗孕棒不就得了，別搞得緊張兮兮的。”
邱晚美笑得是相當不懷好意：“恐怕，表嫂不是那麼容易懷孕的吧？”
老太太立馬不高興了，瞪著邱晚美：“你個小姑娘，懂什麼懂？就她這個年紀，最容易懷上。”
我不想說太多，只說我想睡了我要走了。
燕少立馬擠過來，把我驅逐開：“困了就去休息吧。晚點等我啊。”
老太太立馬給了燕少一巴掌：“現在要分房了！前三個月不能動了胎氣！”
我心想老太太你想的太多了，但面上也只有唯唯諾諾點頭，然後一溜煙地跑了。
等我離開衆人的視線，跑到了二樓，才突然想起，我不會真的要去燕少房間吧？
神經啊……
飯都吃完了，我不回去要幹嘛？
於是，我又蹭蹭往樓下跑。
剛跑到一樓，就看到邱晚美正好走過來。
她一擡眼，也正好看到我咚咚下樓，這一看，她便往樓梯扶手一靠，眼神裡藏不住的輕蔑：“哎喲，表嫂，慢點呀，別動了你肚子裡的胎氣。”
這酸不溜秋的嘲諷，真的夠了。
不過我有什麼好怕的？
我就算和燕少已經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好歹曾經有過。
不像這位邱晚美，連家靈姑媽都看得出她是個什麼用心。
所以，我就對她微微一笑：“謝謝關心了，邱表妹。”
說完這話，我就朝旁門那邊而去。
邱晚美的聲音又不高不低地響了起來：“林總的臉皮，還真是比我想象的要厚得多呢？”
我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繼而又往前走。
邱晚美的聲音又在我身後響起：“本來以爲只是裝一下老婆的，沒想到還要僞裝自己懷孕。林總接下來爲了圓這個慌，該不會是到外面去找個男人來借種生子吧？”
我這次是真的停了下來。
說實話，從小到大，我都有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那就是——我林小瑩看起來真的有那麼好欺負嗎？
論身高，大部分找我挑釁的女人，都沒我高。
論武力，大部分嘲諷我的人，都沒我能打。
論口才……呵呵，我真的要和她們扯，她們覺得自己能贏嗎？
真不知道誰給的她們勇氣，來挑釁我！
老孃不是好欺負，只是老孃不屑跟你們攪和好吧？
但是你要硬貼上來捱打，就不能怪我巴掌太響了。
所以我就回過頭來，帶著一個淺淺的微笑，看著這位晚美表妹：“我裝老婆裝懷孕，那也是燕步雲他求著我裝的。我總歸沒有裝什麼小老婆，不請自來，賴在人家飯桌子上求打臉。”
邱晚美一聽到我這話，整張臉都抽搐了起來。
她立馬單手叉腰，指著我：“林小瑩，你以爲你是誰啊？婚都離了兩年了，還死纏爛打著我表哥不放。你到底有臉沒臉？”
我聽她這般挑釁，只是呵呵兩聲，轉過身，一步步朝她走去。
邱晚美見我步步逼近，不由得退後了兩步。
“你、你想幹什麼？”她的聲音裡，失了些底氣。
我心想現在才覺得害怕嗎？
早幹嘛去了？
我特麼不站你面前，你還不知道自己比我矮一個頭是吧？
我走到邱晚美面前，只提高了聲音：“吳管家，給我送客！請邱小姐出去！”
一直站在後廳裡假裝沒看到這一幕的管家立刻挺直了身子：“那個……林小姐……”
我眼往後一斜：“你叫我什麼？”
吳管家不是傻的，立刻改口：“不、少夫人……那個……這是、表小姐啊……”
我笑：“邱晚美不是表小姐，難道還是這裡的二夫人？我剛纔說的話，你要我說第二遍？”
吳管家立刻怔了一下。
我早已經不是燕少夫人，這件事人盡皆知。
但是今晚上我過來，卻是以“燕少夫人”的身份過來的，這件事也是人盡皆知。
所以，身爲今晚上的“少夫人”，在其位不謀其職，也是不對的嘛。
至少應該清清門戶，掃掃垃圾什麼的。
我想吳管家是比任何人都聰明的。
雖然說表小姐是個得罪不起的角色，可是現如今好像林小姐還要更得罪不起一點。
老太太還在，要是我撩膀子不演了，那事兒可就鬧大了。
於是，他走過去，對邱晚美鞠躬：“表小姐，天色已經晚了，您一個姑娘家回去也不太安全，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邱晚美氣得那個渾身發抖：“你、吳管家你……你想清楚了，我是燕少的什麼人，林小瑩又算個什麼東西？”
吳管家苦笑：“表小姐，給我一個面子，今天就委屈您一下。”
“憑什麼該我委屈？”邱晚美提高了聲音，“我怎麼也算你們燕少的女朋友了，她一個過氣的前妻，也不過就來演演戲，憑什麼走的人是我？”
吳管家頓時卡在中間，兩頭不是人的樣子。
我心想不給你下點厲害的你還不知道這頭頂的天是誰家的。
我點頭：“好，今晚上這裡我說了不算，那我問老太太去，我倒是要當著燕步雲的面問問老太太，我這個前妻的話，是不是連管家都不聽了。”
說著我就要邁步。
吳管家頓時就給我嚇著了。
反正今晚上事情鬧大，我大不了一拍屁股走人，但他身爲管家辦事不利，遇到燕少那麼個脾氣暴戾的主子，什麼後果不得而知。
他頓時牙一咬，對邱晚美低聲道：“表小姐，得罪了！”
然後高聲道：“來人，給表小姐備車，送表小姐回家。”
邱晚美頓時像顆炸彈一樣炸開了：“林小瑩你憑什麼！你不就今晚上演演戲，你還真當自己是燕家的女主人了？”
“放開我！”她面對要強行請她離開的傭人大聲嚷嚷，“你們今天當她的幫兇，小心以後我要是進了這個家，讓你們好看！”
我聽她鬧得煩人，吩咐管家：“給我堵上她的嘴！”
吳管家聽了，大概心想事情反正都這樣了，於是隨手拿了個帕子便去塞邱晚美的嘴巴。
正鬧得這不可開交的時候，老太太的聲音鬼使神差地響了起來：“這是在幹什麼啊？”
所有人一聽到這聲音，便都一愣。
只見燕少還有家靈姑媽，都扶著老太太，到了這邊來。
邱晚美趁機掙脫了衆人，哭著奔向了燕少。
“表哥，”她邊哭邊喊，“林小瑩要把我趕出去。”
燕少站在原地沒動，被她一下子抓住了胳膊，撲到半個身子上。
他的表情是很茫然的，但是他說出的話，代表他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燕少很是自然又很是無辜地回答邱晚美：“趕你幹什麼？這麼晚了，是該你回家了吧？你表嫂是爲你好，一個女孩子，大晚上還呆別人家幹什麼？吳管家，給表小姐備車吧。”
吳管家不由得鬆了一大口氣的樣子，他點了一下頭，立刻去安排司機。
邱晚美卻咬著脣，發出頗讓人掉雞皮疙瘩地一聲“嗯嗯”，表示抗議。
燕少馬上是哄人的語氣：“好了好了，當乖孩子嘛，回家遲了你爸媽擔心啊，走了走了啊。”
邱晚美立即回頭看了我一眼，相當忿忿的不甘的。
我對她揚了一下眉毛，心想你現在能把我怎麼地？
邱晚美當即怨毒地咬了一下嘴脣，她突然抓著燕少的胳膊搖了一下：“那爲什麼林小瑩不回自己家？”
我心裡咯噔一下，心想這表小姐是腦子壞掉了嗎？
燕少的態度都那麼明顯了，讓她別鬧了自己乖乖走。
她還得扭著不放。
這話問出來，是想要把事情鬧大嗎？
燕少聽到這話，當即下意識地看了老太太一眼，正要說話，老太太卻已經搶先了：“林小瑩回什麼自己的家，這裡就是她的家，說的些什麼話？”
燕少想要制止邱晚美，然後一切都已經晚了。
邱晚美大概是覺得今晚上受夠了我的氣，不能再忍了，她馬上回嘴老太太：“林小瑩她是哪裡的表嫂，她跟表哥兩年前就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