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和燕少睡一間帳篷,小少依然和蔣欣琪一起睡。
實際上,大概就是爲了看住她而已。
子夜十分,我正躺在燕少的身旁輾轉反側,不知道接下來會面臨什麼樣的局面。
突然清晰地聽到了一陣鈴鐺響的聲音。
我瞬間睜大的眼睛。
這鈴聲,豈不就是龍馬金蹄鈴的聲音?
我忙看向燕少,沒想到一向都沒有睡眠的燕少,此時卻安然閉著眼,似乎已經沉入了夢鄉之中。
我去搖他,然而他只是伸過手臂,將我攬住了而已,並沒有醒過來。
這鈴聲,我沒聽錯的話,就是從隔壁小少的帳篷裡傳出來的。
又隔了好一會兒,我突然聽到林裡傳來了馬蹄的聲音。
嗒嗒嗒,嗒嗒嗒……
很清脆,很悠然,也很悅耳。
我從帳篷裡伸出頭去,模模糊糊之中,看到林中竟然有一點點金光的閃動著。
滿滿的,金光越來越清晰,馬蹄聲也越來越清楚。
我明明白白的看到,光暈之中,走來了一匹馬……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龍馬。
我後來一直想,爲什麼叫它龍馬呢?難道說,就是因爲它有龍的基因?
可實際上,它不過就是一匹,全身散發出金光的,優雅高貴的馬而已。
它的鬃毛是十分長的,有的地方是直直的,有的地方又是捲曲的,看著的時候讓人想到這世上最優美的河流。
它的頭,確實長得很像龍,有裂開的口以及長長的龍鬚。
但它沒有角,平順的頭部。
而我所看到發光的,則是它那一身漂亮的龍鱗,一片片覆蓋在一起,層層疊疊,如雲般交織。
今晚上也是有月亮的,故而我看到它那一身鱗片,隨著它的走動,應著月光而變幻著,如彩雲般瑰麗多姿,彷彿披了一身琉璃翡翠。
我完全看呆了。
直到它走近了我們的帳篷,都沒有縮回頭去,而是一直盯著它看,爲它的美而震驚。
尤其是,我看到,它居然只有三隻蹄。
只有三隻馬蹄!
那三隻馬蹄,每一隻都要比尋常馬蹄大上幾倍,造型十分霸道誇張。
而確實了的那隻蹄子,被一朵雲霧狀的東西所代替。
那雲霧狀的東西隨著那隻殘缺了蹄子的腿而移動,墊在下面,防止它走路瘸腿,彷彿是龍馬的義肢一樣。
我聽到小少帳篷裡,那隻金蹄鈴響個不停,似乎是在響應著龍馬的到來。
我覺得奇怪,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聽得到鈴鐺響,也只有我一個人發現了龍馬的到來嗎?
我轉過頭去,看到燕少依然在熟睡。
待我回過頭去的時候,立即嚇了一大跳。
因爲,我發現自己眼前對著一隻碩大的龍頭。
龍馬、龍馬居然跑到了我的面前來了!
它原本是要去蔣欣琪那裡的,但是卻不知爲何,突然就轉了向,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嚇得差點驚叫,沒想到這龍馬卻打了個響鼻,噴了我一臉的雲霧。
它應當是半靈體的東西,因而穿透了帳篷,在我全身上下嗅著,似乎對我這個唯一沒有被它蠱惑而入沉眠的魂體很感興趣。
我忍不住好奇心,伸手,去捋它的龍鬚。
它很溫順,任由我捏著它那很有質感,又靈活遊動的須。
我又摸了摸它的鬃毛,十分柔軟舒適,入手順滑。
最後,我忍不住探出了身子,去摸它身上的龍鱗,龍馬似乎也知道我沒惡意,或者它覺得我一個靈體,對它而言沒有任何危害。
故而十分配合地任由我觀賞它。
我看到它的尾巴,根根分明,如同金絲一般遊動著,捏在手裡,竟令人生起不忍放下之意。
我悄聲問它:“你就是龍馬嗎?”
龍馬大概不會說話,所以它些微地噴著雲霧,轉過頭來,龍鬚滑過我的手背。
我又問它:“你身上的龍馬鱗,如果失去的話,還能長出來嗎?”
龍馬或許聽不懂我說什麼,它只會噴著雲霧,不斷回著頭,用龍鬚輕輕卷著我的手。
我有點於心不忍,這麼漂亮的神獸,小少卻想著要把人家滅了……
如果剝掉它的鱗它就要死的話,那我還是不要還魂好了。
龍馬和我算是熟悉了一下,它突然轉過頭去,朝著小少的帳篷噴了一口雲。
我聽到鈴聲愈發激烈的響了起來。
沒有片刻,帳篷的拉鍊便被拉開了。
蔣欣琪走了出來。
她的神情讓我知道,她被催眠了。
鈴聲一直響著,龍馬等蔣欣琪走近了它,便突然往地上一跪,趴了下去。
蔣欣琪木木地,朝龍馬的背上坐去。
我知道龍馬是要帶蔣欣琪去什麼地方,把它的蹄子取出來,我便有些急了,連忙去抓它的鬃毛。
龍馬一愣,回過頭看看我,又看了看背上的蔣欣琪。
然後,它似乎明白了什麼,它把前蹄又跪了下來,似乎叫我也坐上去。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跟它走,走了萬一讓燕少他們著急會怎麼辦?
周圍的幾頂帳篷,突然之間都亮起了燈。
數個端著槍的保鏢,從帳篷裡衝了出來。
龍馬一愣,帶著好奇且溫柔地眼神,打量著這一羣突然冒出來的,端著不知什麼東西的人類。
它好像並沒有預感到什麼危險似的,依然不緊不慢地噴著雲霧,龍鬚在空氣中游動著。
而正在此時,身後的帳篷裡,傳來了小少異常張狂的笑聲。
小少從帳篷裡鑽了出來,看著龍馬:“纔剛剛走到邊界,你就迫不及待的的鑽了出來。果然還是老性子,穩不住啊。”
龍馬偏著頭,眼神不停在小少身上動來動去,似乎十分想知道這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燕少也出來了。
他皺著眉,打量著眼前的龍馬。
我從燕少的眼神裡,知道他是真的睡著了,因爲,他似乎對於這麼輕易就找到了龍馬,十分的不敢相信。
而蔣河暢和姓馬的也出來了,看到龍馬和坐在它身上的蔣欣琪,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
姓馬的雙手發抖,不住喃喃自語:“龍馬啊……真的是龍馬啊……一身都是寶的龍馬……師父所言,果然不假……”
然而在龍馬眼中,這些人渣都不是。
它根本不管別人眼中是如何貪婪的神色,自燕少出來之後,它的注意力就從小少那裡轉移了,一直和燕少對視著。
我猜龍馬是看出來燕少的不同,因而對他產生了興趣。
因爲它竟然朝著燕少邁蹄走了過去。
然而,它還沒靠近燕少,小少突然飛身向前,擋在了龍馬和燕少之間。
小少笑得很古怪,他問龍馬:“怎麼了,這麼多年不見,老朋友都不認識了嗎?”
小少說這腔調的時候,我又打了個顫,彷彿說出這話的人,不是小少,而是另外的人。
因爲他的聲線,雖然還是和從前一樣,但總是加了一點奇怪的口音。
龍馬一聽到這話,突然渾身一顫,馬蹄後退了幾步,一個轉頭,邁腿就開跑。
它這一跑,原本穩穩坐在它身上的蔣欣琪就栽了下來。
燕少第一個衝上前,一把抱住了蔣欣琪,也就是現如今我的身體。
要不是他動作快,我就會頭著地,保不定摔出什麼毛病來。
樹林裡已經響起了槍聲。
訓練有素的保鏢們已經對龍馬開起了槍。
不過那些子彈打在龍馬身上,只是起了一陣煙霧。
但看得出來,龍馬還是被嚇得不輕,它簡直是慌不擇路,在林子裡橫衝直撞,大片大片樹木倒下,許多一人都抱不下的大樹被它攔腰齊齊撞斷,就跟切瓜砍菜似的。
小少見狀,從一個保鏢手裡搶過槍,大喊道:“全都不許打了!”
然後,他一個人追上去,邊追邊獨自開槍。
龍馬被打得馬失前蹄,突然跪了下去,地面隨之傳來嗡的一聲,一股震感立刻傳來。我和燕少身爲靈體,都抖了起來,更別提其他人了。
龍馬的前蹄,竟然直接把大地跪出了一條縫隙。
然而小少並沒有罷休,他一梭子子彈,直接打在了龍馬殘缺了蹄子的那一條腿上。
龍馬似乎被打痛了,它仰頭,突然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聲,這龍吟聲聲聲盪開,我被震得腦子都暈了。
而隨著這聲龍吟,地面的縫隙越來越大,越來越深。
龍馬前腿一邁,衝入地縫之中,金色的身影如同流星般逝去。
樹林重新安靜了下來,然而,已經是面目全非了。
小少把槍一扔,哼了哼,命令身後的保鏢:“把我的行李包拿來,我要進去了。”
保鏢立刻恭敬地送來了一個登山揹包。
小少背到身上,又命令道:“你們所有人,立即到山那頭的騎頭鎮等我們。一個也不許跟我走。”
保鏢猶豫道:“可是老爺說……”
小少什麼都不說,直接摸到比脖子。
於是……保鏢成功地被嚇退了。
小少吩咐蔣河暢等人,和他一起下去找龍馬。
蔣河暢和姓馬的已經興奮得摩拳擦掌,蔣欣琪也已經醒來,當聽說龍馬已經來過了,她眼裡立刻溢出了恨,怪笑了兩聲:“哈,好,來得好,來得好。”
我見她愈發癲狂的樣子,心裡發毛。
心想這事情要趕快進行下去了,要不然蔣欣琪遲早把我身體玩壞。
我責怪小少,不應該驚動龍馬,因爲龍馬很明顯,就是要取回金蹄鈴,幫我歸位的。
小少卻咬了咬牙:“我十幾年來好不容易出趟遠門,不拿點乾貨回去,怎麼對得起自己?”
我不由得捏了捏燕少的手,而燕少立即也回捏了一下我,示意我不要再說什麼。
我悄悄問燕少:“阿青看起來有點沒對啊……”
燕少的眼中也有點擔憂,但他隨即搖了搖頭:“不可能……阿青沒道理曾經見過龍馬……”
可是如果沒有見過,他剛纔見到龍馬的那種恨,是從哪裡來的呢?
我握著燕少的手,感覺自己比他還要憂心一點。
原本以爲,小少要找龍馬,只是爲了幫我還魂到自己身體裡去而已,可是沒想到,小少是因爲自己要找龍馬,而來的。
想來也是,從他拿到那緬甸的原石開始,他就已經十分雀躍了。
數次說服我和燕少動身,卻都因爲沒有充分的理由出發,如今蔣欣琪的事情,倒是給他藉口了。
我對燕少說:“你要看好阿青……”
燕少只默然點了點頭。
我們一行人下了地縫。
這地縫十分深邃黝黑,走了沒一會兒,便沒了任何光亮。
小少打開手電,入目是凌亂不堪的石頭。
越往裡面越狹隘,也越崎嶇。
小少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一個在家裡蹲了十幾年的中二宅,他走起這爛路來居然駕輕就熟。
我和燕少本來就是靈體,根本不在乎走不走路的問題,燕少拉著我的手,我們完全都用飄的。
蔣河暢也還能行,只是苦了蔣欣琪和姓馬的。
走了不一會兒,蔣欣琪便先叫起苦來,說自己腳疼,要休息。
姓馬的有點胖,也氣喘吁吁地站在一旁喘氣。
小少冷笑了一聲:“想死的話,就死在這裡好了。”
蔣欣琪立即尖銳地叫道:“你什麼意思,什麼死不死的?我看跟你走纔要死!”
小少什麼都不回,只看了看頭頂的巖石。
然後又輕蔑地看了看蔣欣琪,便又往前方走去。
蔣欣琪正要說什麼,一滴水突然滴在了她的腦門心上。
我現在是靈體,黑暗對我是無效的,我看的真切,是一滴水,從頭頂的巖石滴下來。
蔣欣琪抹了一下額頭,也擡頭往上看。
這一看,立刻又有幾滴水相繼滴了下來。
姓馬的和蔣河暢也發現了,正待說什麼,小少的聲音悠悠從前方傳來:“這龍馬剛纔已經改變了地質結構,應該有河流改道過來了。這裡巖石層淺,很快就要成河了……”
他這話說完,巖石之上已經下起了雨。
蔣河暢反應迅速,立即去拉蔣欣琪:“快!琪琪,快!”
蔣欣琪的頭髮這時候已經被打溼了,她也顧不上什麼累不累的了,趕忙爬起來,跟著我們跑起來。
我發現危機時刻來臨,蔣欣琪還是能跑的。
畢竟,她現在用的是我田徑健將的身體。
地縫之中沒一會兒已經是傾盆暴雨。
小少在亂石之中跳來跳去,偶爾也停下來等一下蔣欣琪等人。
我生平第一次不怕水淋,倒是看別人淋得很歡快。
跑了一會兒,入到了更深的地縫之中,滴水似乎小了一點,蔣欣琪立即又鬧著要休息。
小少惡狠狠地把她一拎:“休息?你沒聽到河流衝過來的聲音嗎?”
他這一說,我立即聽到,身後傳來轟隆隆的水流聲。
這聲音我熟悉,在南川的時候,堰塞湖爆發衝下來,就是這節奏。
蔣河暢也嚇到了,拉起蔣欣琪就狂奔起來,連姓馬的也抖著一身肥肉,邊跑邊喊:“等等我……你們……等等我……”
剛入地縫就是如此的狼狽,這情況大概誰都沒想到。
誰知道跑了沒多遠,身後河水的聲音就近了。
小少大喊一聲:“爬上去。”
這時候地縫之中已經十分寬敞了,地面到頭頂也有十來米了。小少就敏捷如同猴子,三下兩下攀爬上了旁邊的峭壁。
燕少放不下我的身體,只有去拖蔣欣琪,而蔣河暢也和姓馬的相互攙扶著,爬了上去。
剛剛爬到一半,腳下轟隆隆的河水就一泄而下。
姓馬地趴在巖石上,不斷擦著頭上不知是汗還是水,一直喘:“太、太特麼兇險了。”
小少白他一眼:“害怕就原路返回,這裡暫時只有天災沒有*,大師還是回去泄露天機吧。”
姓馬的已經知道小少不簡單了,此時連連搖頭:“不不不,小的還是……還是跟著大師的好……”
小少年紀幾乎被他小了一半,卻被他叫做大師,連我都差點忍不住笑起來。
接下來的路便變得十分艱難。
腳下是剛剛形成的暗河,兩邊的峭壁也很陡。
幸而的是,越往下,河流的水也越小,等到了一處分流的地方,我們看到分流中央竟然有塊空地。
小少等人淌水過去,便暫時在那裡休息。
小少閒來無事,又開始研究地圖。
我問他,龍馬在哪一邊呢?
小少皺著眉,看著河流,不說話。
沒想到這時候,那姓馬的也湊熱鬧,過來看地圖。他看了一下,立馬很篤定地說道:“往左邊!”
小少一驚,忙問姓馬的爲什麼知道。
姓馬的立刻說了一大堆我根本聽不懂的什麼天干地支紫薇星象……
小少居然點頭,眼露信服:“果真是這樣。”
休息夠了,大家便決定繼續去找龍馬。
蔣欣琪又要鬧,蔣河暢卻嚴肅起來,訓斥她不許再生亂。
姓馬的見小少走前面,也看不到我和燕少,便悄聲問蔣河暢:“老蔣,怎麼回事啊,我聽你叫這小姑娘琪琪?莫非,她是你去世的女兒還陽?”
蔣河暢知道此時也不能再瞞著姓馬的了,便把蔣欣琪和我之間的恩怨說了。
姓馬的如夢初醒:“怪不得你要我來陪你找什麼龍馬,搞了半天是爲了你女兒啊。對了,按照你的說法,這裡還有一隻鬼,就是那什麼林小瑩的魂了。”
他說完,突然從衣袖之中摸出一張符紙,不知道唸了個什麼,那符紙突然燃了起來,小火箭一般朝我飛了過來。
我見那火光,便覺得對我有所損傷,急忙想躲,不想燕少卻擋在了我面前,伸手一捏,夾住了符紙。
那火瞬間便熄滅了。
姓馮的立即吃了一驚:“這林小瑩的魂,看起來還十分厲害,竟然不怕我這驅鬼符?”
蔣河暢苦笑了一下:“不厲害,怎麼會成爲燕家的準兒媳?不過,我聽琪琪說,這燕家少爺還養的有一隻煞,十分兇惡,想必你剛纔的符,是被那煞擋了下來吧?”
姓馮的立刻打個顫:“煞……什麼煞?”
他警覺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後突然壓低了聲音:“對了,你知道咱家老五,也是個煉魂煉煞的高手,去年他跟我吹牛,說他將要練成一隻千年難得的噬魂煞,結果我今年問他練得怎麼樣了,你猜,怎麼著了?”
蔣河暢搖頭,說:“不知道。怎樣了?”
姓馮的從鼻子裡哼了哼:“能怎麼樣,他說那煞自己衝破了陣法,逃掉了。”
“逃了?”蔣河暢一驚,“那豈不是要禍害人了?”
姓馮的立即嗤笑道:“這話你還真信了?”
蔣河暢問:“如何不信?你家老五煉鬼的功力,也不是一朝一夕了。”
姓馮的哼了哼:“他得了師父的真傳,必然不差的了。那萬鬼噬魂陣,也只有他曉得是怎麼個練法。不過什麼煞破陣逃了,肯定是他吹牛的。我師父的煉魂陣法,古往今來天下第一,豈會讓區區一隻煞逃出去?你想啊,噬魂煞逃出來,會是什麼後果,你我還不知道?但是這麼長時間,你可見過哪兒有什麼嚇人的事情發生?”
蔣河暢聽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姓馮的:“但若是這煞得了什麼法寶或者高人指點,化解了自身的噬魂本性呢?”
姓馮的笑了一聲,笑得有點大:“哈,化解?你開什麼玩笑,這世上哪兒有什麼高人能化解得了煞的惡性?除非是當年磅空再世。”
我和燕少聽到這裡,已經驚覺,這姓馮的……居然是敵方陣營裡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