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點著頭,斷斷續續有氣無力地:“是……我過分……我也不知道怎麼搞成這樣……”
燕少把我抱回了病*上。
他跪到地上,趴在我的臉龐,這一刻,他沒有管自己臉上的淚流得有多洶涌。
他說:“林小瑩,我是不信的。不管別人對我說什麼,我都是不會信的。事情絕不可能會這樣的。”
我長長吸著氣,盡力想把疼痛減輕一些。
我轉頭看著燕少,好聲勸他:“別這樣啊,我們還有一些時間,不是嗎?你想怎麼就怎麼樣吧,要結婚就結婚。反正你有錢又長得帥,別說二婚,就是三妻四妾都有女人排著隊上來。”
燕少只是搖頭,然後把臉埋在我身旁的被子上。
我聽得到他在隱忍著抽泣。
我握著他的手:“好了,別哭了,你是怕我死了看不到你哭,所以現在哭給我看麼?”
燕少只不住搖頭,一句話也不回我。
我就讓他哭,等他哭得差不多。
他才擡起頭來,紅著眼問我:“求婚只是想讓你高興高興,你想結婚就結,不想也沒關係。我也不在乎那個形式。但我想給你妻子的名分,那只是我自私的想法。一切還是以你的意願爲主。”
我側過身去,按了一下他的鼻子。
我說:“我偏不會嫁給你。等我走了,你就被塑造成一個深情丈夫的形象,又給那些小姑娘們有機會做夢了。”
燕少沒有答我這個話,他只問我:“現在痛好些了嗎?”
我說,看到他哭得那麼傷心,頓時覺得好多了。
燕少現在也沒心思跟我開玩笑什麼的,他只別過臉去。
阿青在後面捂著頭,燕少那一拳,下手很重,阿青只用一種特別不爽的眼神看著他哥,但也不吱聲。
小甜甜嘆嘆氣,便趕著牙牙和小相公出去了。
等他們都走了。
病房裡只剩我和燕少,我便叫他:“喂,四一,我現在不是很痛,你陪我聊聊天好不好?”
燕少的神色已經恢復了正常。
他很興趣盎然地說:“好啊,聊啊,你想聊什麼。”
我說:“嗯,我想和你聊聊我的事情。”
燕少嗯了一聲,問我:“你什麼事情呢?”
我躺平了,看著病房的天花板。
我說:“我第一次看到四一你的時候,覺得你真是……美極了。”
“美?”燕少的聲音有些訝異,似乎美這個字眼是不能用來形容男人的。
我點頭:“是的。很美,不知道爲什麼,一眼就把我吸引住了。那時候我想,我是個有節操的女人,我千萬不能被你的美色所迷惑了,所以我要端著一點。但是……我……我還是被你吃掉了。然後我就死心塌地跟著你了。”
燕少聽完我這樣說,伸手按了一下我的鼻尖。
他說:“聽你這麼說,好像得絕癥的人是我一樣,你要說點好聽的,哄我高興是吧?”
我心想燕少還有心情開玩笑,這是個好事。
至少將來,他回想起我們之間的最後時刻,也是開心大於難過。
我很認真地說:“真的啊,我是一心一意的愛著你的啊。”
燕少問我:“死心塌地,好像要打點折扣啊。秦月天的事情就不說了,汪漣冰的事情怎麼說。”
我正色看著他:“我和阿冰之間,清清白白,只是一個名義上的男女朋友,連手都沒怎麼牽過的。阿冰臨走的時候,對我說……說他從來沒有真正愛過我……”
燕少“啊哦”了一聲:“我猜到也是那個樣的。汪漣冰那種人不是一般膚淺,就喜歡那種假臉美女,看一眼讓人腸子都要吐出來的,他就覺得漂亮得不行了。林小瑩你很明顯還不符合他的標準嘛。”
我禁不住伸手打燕少,罵道:“我很差麼?”
“沒有沒有,”燕少舉手投降,“你對我來說是天仙,天仙。”
我啐了他一口,翻過身去不理他了。
燕少卻過來趴在我肩上。
又道:“但其實,我覺得阿冰也是愛過你的。但是一來呢,你肯定拒絕他了。第二呢,他礙著我這邊,也不好橫刀奪愛的。”
我轉過頭去,很驚訝地:“大概真的是這樣的呢。”
我說:“阿冰其實還是追求過我很多次了,很真誠的,但是我都拒絕了他。後來我們在一起,他其實還有其他女伴的,我對他而言,只是妹妹吧。”
燕少笑:“你猜我爲什麼猜得那麼準。”
我搖頭。
燕少就突然啵了我一口,道:“因爲沒有人是會不愛你的。”
我嘖嘖,說這話甜的,都要讓我得蛀牙了。
我問燕少:“那麼你要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燕少想了想,才說:“這個事情……我也不清楚,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坦白說沒什麼太大的感覺,反而覺得,有點不爽。”
我驚訝道:“爲什麼要不爽啊。”
燕少皺著眉:“不清楚,總之就是不爽。總覺得你在藐視我似的,覺得你挺傲的吧,心裡大概想你這樣的女人我一抓一大把,你身邊那些男人真是見識淺,我就不會隨隨便便看著你這麼普通的女人就陷進去……”
我哦了一聲:“原來你就是這樣看我的啊。”
燕少立刻是求饒的口氣:“人都會有認知錯誤的時候嘛。我是沒料到,我也是會有酸葡萄心理的。”
他的坦誠還讓我蠻開心的,我就摸了摸他的頭:“好,認識到錯誤就好啊。”
燕少又說:“反正你一開始是把我虐慘了的。不對,你從頭到尾都在虐我。”
他說完這句話,我們之間就陷入了沉默。
隔了好久,燕少的聲音才重新響起。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總之,大概是一個人不溫不火地思念了你很久,才發現,我大概是對這個女孩有點意思的。這種感覺很奇怪,好像你我之間,有一根無形的線在連接著……”
我問他:“是傳說中的緣分嗎?”
燕少回答我:“大概是的。林小瑩,我愛你,這話很俗,但我只對你一個女人說過,從今往後,也不會對誰說了,你信嗎?”
我說:“不信……你就算今後對誰說了,我也不會生氣的。四一,不管這世界如何變化,我們都是要不停往前走的。生命終有停止的那一天,但從整個宇宙物質守恆轉換的概念來看,逝去的萬事萬物,總會一直以另一種方式活著,不是嗎?”
他說:“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這有什麼用?明知道你存在於萬事萬物之中,你還活在另一種形式裡。但只要不是和我同樣的形式了,林小瑩,我們從此陌路,相忘於江湖。這讓我怎麼能忍受。你是忘記了,奔向你的新世界。你讓承受這一切記憶的我,要如何承受?”
我吻了一下他的手:“不,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甜師姐說得對的,一切都是一個虛妄的夢,四一,不要過分沉溺於自己的情感。你不應該是這樣的人。我愛過你,得到過你的愛,我是異常的滿足。我這樣離去,沒有任何的遺憾和痛苦。四一你將來如果回想起來,你要記得,林小瑩得到了所有她想要得到的,她已經圓滿了,她是幸福和快樂的。”
他拂了一下我的頭髮,對我道:“那麼,牙牙給你找的精魂,你能用了嗎?你不要那麼痛苦,對於我而言,也是少一分折磨。”
我便答了他好,用了那瓶精魂,整個人感覺頓時好了許多。
入夜,我躺著假寐,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燕少守了我前半夜,後半夜他接到一通電話,好像是下面的建築分公司出了工程事故,事情鬧得挺大的,因而他去召開緊急會議了。
所以現在是我一個人躺在病房裡。
病房裡很暗,然而我還是開著貔貅目。
我看著有人打開了我的房間門,然後緩緩走到了我的面前。
這是一個女人,我從她的身形上可以看得出來,她站在我身後一會兒,便從身後拿起一隻枕頭,然後朝著我的頭按下去。
她死死的按著,似乎不把我悶死誓不罷休。
我想,這人究竟跟我什麼愁什麼怨啊,三番五次的要害我於死地。
現如今我都這個樣了,她還一副不親手終結了我不甘心的模樣。
然而,就在她死死按著的時候,房間裡的燈突然之間亮了。
阿青一下子從躲藏地角落裡跳出來:“啊哈!終於逮住你了!”
那女人一驚,急忙一扔枕頭,想要跑出去。
可是她剛到門口,燕少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女人原本已經舉起了手裡的刀,然而看到燕少的那一刻,手卻無力地垂了下去。
燕少只輕輕一個擒拿,已經把她反扭了起來。
“等你很久了,就這麼迫不及待要下手嗎?”他厲聲道。
阿青衝了過來,伸手去抓女人的面罩:“哼,讓我們看看你的真面目!”
面罩落下了,女人也擡起了頭。
阿青嚇得倒退一步:“小姨!怎麼會是你?”
楊姨擡起頭來,苦笑著:“是我,你們很吃驚麼?”
我原本躺在沙發上全程看著這一幕,也驚得坐了起來。
燕少也是吃了一驚,他隨即放開了楊姨,卻把她往地上一推,用一種全然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楊姨。
甜甜本是躺在病*上僞裝我的,她此刻也有些吃驚地看著楊姨:“你不是,那個傳媒的副總嗎?”
牙牙已經飛了下來,忿忿地對楊姨罵道:“壞女人,哼!”
燕少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
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的舊情和憐憫,只冷然問楊姨道:“爲什麼要殺林小瑩?”
楊姨擡起頭,用一種特別哀怨的眼神看了燕少一眼,然後別過頭去。
她說:“四一,我知道你現在被這個女人迷惑,不會再聽別人說什麼,但是我要告訴你,我這樣做,全都是……都是爲了你啊……”
燕少冷笑。
“那這麼說,我是不是該謝謝你了,小姨。”
楊姨咬著嘴脣,並不回話。
燕少微微側臉:“算了,我也不想和你廢話什麼。既然小姨這麼有理由,那就去和警察說去吧。我想謀殺的罪名,你是洗不掉了。”
楊姨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她擡頭看著燕少,聲音顫抖著:“你以爲之前也是我乾的嗎?我也就只有今天才過來……四一你自以爲自己通天,這世界已經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你知道嗎?只是所有人都瞞著你,因爲你是他們最大的對手……你知不知道現在所有人都在想要林小瑩的命。”
她的話語無倫次,讓人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燕少深深皺著眉頭:“小姨,你以爲你這樣瘋瘋癲癲,就可以被鑑定爲精神疾病,免去法律仲裁?”
“我沒有病!”楊姨直起身子,仰頭看著燕少,“是你!是你一直矇在鼓裡。四一,你醒醒,你不要被這個女人矇蔽,你睜開眼看看啊,看看她的本來面目……”
媽蛋!
我素質再好,也忍不住要罵娘了。
我什麼本來面目,是狐貍精還是蜘蛛精啊?
說得我一個絕癥病人好像是要採陽補陰,把燕少的性命拿來補了自己的壽似的。
燕少已經失去了耐心。他揮了一下手:“小姨,你還是去和警察談你的計劃吧,我們這裡還有病人,需要休息。”
他說著,就讓出了一條道。
已經有警察進來了。
這事情,從今天下午查出那瓶維生素c是砒霜開始,就已經制定好了。
建築公司的工程確實出了問題。
但這事情一出,燕少就知道,是有人要把他調開。
於是,甜甜便裝成我躺著,而我躺到了一旁沙發上當監護的人。而牙牙、阿青和小相公全都窩在每一個角落裡守著。
當時病房裡那麼黑,估計行兇的人也看不清什麼。
但是瞞不過我們幾隻的眼睛。
真沒想到,要殺我的人居然是楊姨,她爲什麼要殺我?
還有,她說不止一個人想要我的命,是什麼意思?
警察已經架起了她,往外面走去。
可是剛剛走出去,楊姨突然回過頭來,她聲音無比淒厲地對燕少喊道:“四一——你不能這樣對我……你忘記了你小時候,我是怎麼疼你的嗎?姐姐她去世早,是誰一直照顧你們兄弟倆的?四一……你就真的一點舊情不念了嗎……這麼多年,小姨哪裡對你不好了?”
燕少的臉色是無比的冰寒。
他開口,聲音顯出他是多麼一個殘忍的人。
他說:“小姨對我和阿青的好,四一永遠都記得。不管是在家裡,還是在公司裡,小姨永遠都是對四一最無私奉獻的那個親人。但是小姨要殺林小瑩,單這一件事,已經抵消了我們所有的舊情。所以,請小姨尊重一下法律吧。”
楊姨尖銳地叫了起來。
我聽這聲音,覺得她已經瘋了。
誰知道接下來楊姨的話,則顯示她是徹底地瘋了。
楊姨尖聲嘶吼:“四一……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我是你的親生母親!我是你的親媽媽啊!”
整個醫院的時間,都因爲這一聲嘶吼,而暫停了。
我們所有的人,包括燕少在內,都爲這句話而震驚了。
楊姨歇斯底里地哭著:“四一我是你媽媽啊,你是我的親兒子……我忍了這麼多年,我發過誓不能說出來,我一直忍在心裡……我只想你能好,你事業有成,你妻賢子孝,我從來都沒想過要佔有你媽媽那個名分啊……可是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一切都爲了你……你爲什麼這麼對我……”
她哭得簡直魂都要斷了。
這眼淚和撕心裂肺的哭訴,幾乎要讓人相信她所有說的一切。
然而燕少在短暫的錯愕之後,眼神重新冷卻了下去。
他沒有情感的聲音響起:“小姨的話好像很動聽,不過並不成立。”
楊姨搖著頭:“不、你可以去做親子鑑定……你可以去鑑定的,你去鑑定,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可以對我不好,可以不認我,但是四一,你不能把你親媽媽送到監獄……四一你這樣是會遭天譴的啊!”
燕少咬起牙來:“親子鑑定,我不會做。天譴什麼的,如果是真的,我也認了。警察,帶人走!”
楊姨不甘地呼喊起來:“你不信,你不信可以去問樑四,你問問他,到底誰是你的母親!你不信我,你總該相信他。”
燕少還沒問什麼。
阿青倒是問道:“樑四是誰?”
楊姨好似愣了一下,然後說道:“樑四,就是那個你們一直叫爸爸的人……”
整個醫院的時間,再度暫停了。
今晚上短短十分鐘之內,楊姨所爆出的來料,簡直足夠我們所有人消化十年。
楊姨是燕少的親媽媽,而燕少現在的父親,不是他的親生父親,而是叫什麼樑四?
所有人聽到這些說法,大概就一個念頭,這女人真瘋了吧……
見我們全部人都震驚在當場,楊姨突然掙脫了警察,跪著爬到了燕少的腳下。
▲Tтkā n ▲C〇 她滿臉是淚,那張絕美的臉顯得那般悽然,她拉著燕少的衣服:“四一,媽媽求你了,我不要叫我一聲媽,我只要你不要這樣對我,你這樣對我,我的心就像被踩碎了一樣……你是我這麼多年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啊。你說說看,我身邊的人還少了嗎,爲什麼我不嫁人,爲什麼我不成家,我的所有都是爲了你啊。”
她這般泣不成聲,其實包括我在內的人,內心都有隱隱的惻隱之心。
雖然她三番五次要殺我……可是此刻,她只是一個可憐的母親。
如果燕少因爲這個緣故,放過楊姨的話,我想我是不會怪他的。
然而,燕少的心,比我想象的還要硬。
他低頭,帶著一個冰冷的笑:“小姨,不要演戲了。你不可能是我母親。如果是的話,以你的好強和好勝心,怎麼可能忍這麼些年?”
楊姨急忙搖頭:“不是的,不是的四一,他們說我只要不說出來,你就能活過二十七歲。我爲了你能活得長久,只有忍住,四一,不信你去問樑四,你去問他啊,所有的事情,他是目擊者。姐姐背叛了你父親,和他在一起,你父親一去世,她就懷上了阿青。這些所有的事,燕家人都知道的。你不信可以去問……”
她剛說到這裡,我們的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憤怒的男聲:“胡說八道!楊婉芙!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這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還要散播這種謠言!”
我們轉身回去,只見燕父不知何時,竟然來到了這裡。
他指著楊姨,額上青筋凸起:“當年你落難,是夫人幫了你。誰知道你非但要*首長,想要擠走夫人上位,還想要霸佔夫人的孩子,製造謠言中傷夫人!”
楊姨激動地站了起來,指著燕父:“樑四,你這個殲夫!你和我姐通殲被逮住,才被驅逐出燕家的!阿青就是你們的孽種!你一直不準我和四一相認,就是你害得我兒子現在不認我的!”
她說著,竟然激動地撲上去,要去抓燕父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