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天已經(jīng)暗得有點早了。
我下樓倒垃圾的時候,天是灰濛濛的。
雜種一下樓就撒歡了蹄子,直奔草地上去了。
我知道現(xiàn)在也沒什麼人會把自家小狗小貓放出來,便也不去管它,只朝大垃圾桶走過去。
當我把垃圾袋扔了進去之後,我似乎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然後,一個男人有些渾厚地聲音在我腦後響起:“請問,這位小姐,你最近是否有遭遇過什麼邪門的事件?”
我回過頭去。
對面的男人差點嚇得我退到垃圾桶裡去。
這是一個身高足足近兩米的高大男人,身材魁梧。穿著破破爛爛,頂著一頭亂糟糟的泡麪頭髮,臉也給遮了大半,彷彿只能看到他有一雙十分黝黑的眼睛。
最讓人感到不適的是,這男人一隻手杵著一根髒兮兮的柺杖,另一隻手拿著一個灰白色的碗。這兩樣的東西給人的感覺都是十分的“不乾淨”。
說這男人是個叫花子,還是對他的讚美。
在我看來,他簡直是個通緝在案的犯罪分子。
我不知道我應不應該和他答話,因爲這個人看起來簡直是十足的危險,和他面對面站著,我簡直覺得我面對的是一隻藏獒。
於是,我便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繞過他直接往回走。
邊走邊喚著:“雜種!雜種!回家了!”
沒想到這男人一點也不識趣,根本不理會我的無視,繼續(xù)在我身後邊走邊說:“這位小姐。貧僧偶然路過此地,聽聞這裡發(fā)生了生靈塗炭之時,遙遙一望,便感覺這裡有股極其兇惡的陰氣迴盪。敢問這位小姐,你身邊最近是否發(fā)生了什麼很邪乎的事情?”
我一邊著急地喚著雜種歸來,一邊心想,“貧僧”?聽他的自稱,他居然是個僧人?
拜託,哪裡找這麼邋遢和兇相畢露的僧人?
佛祖見到他不會被噁心到嗎?
這所謂的僧人,頭髮快長到肩膀了,幽靈一樣跟在我後面,不停說著:“這位小姐,聽說你們小區(qū)在招募道士僧人來除妖,貧僧前來自薦,不求金銀錢財,只求一頓飽飯,這位小姐……”
我心想,這又是一個張谷林啊。
江湖騙子,而且還是飯都吃不起的低級騙子。
我就繼續(xù)叫雜種。
誰知道雜種關鍵時刻掉鏈子,不知跑哪兒去了。
這所謂的僧人見我怎麼也不理他,就著急起來,張口就道:“這位小姐,貧僧見你炁場不凡,應當是身懷神獸金骨之人。只是你七魄之中還縈繞著一股非同尋常之魂氣,非你本身所有。依貧僧所見,應當是與什麼妖魔鬼煞結(jié)盟所致。”
他這話說完,我就禁不住頓了頓步子。
這傢伙說的……居然都沒什麼差池!
我禁不住回頭又看了他一眼。
這不看還不打緊,一看我又噁心得直哆嗦。這男人長什麼樣,由於他頭髮太亂太髒,真心看不清楚。
但實在是讓人放心不起來。
要不是這人的存在,我還不知道我居然是這麼一個沒節(jié)操的顏控。
我忙轉(zhuǎn)過身去,發(fā)誓絕對不再看他第三眼。
這僧人見我還是不理,聲音突然大了起來,他孤注一擲地喊道:“小姐!你與那妖魔鬼煞雖然締結(jié)盟約,但命中必有一劫!這大樓的陰氣深重,與你相沖。如果你就此一走了之,你與那妖魔鬼煞都必定會遭受劫難!”
他這麼一說,我心裡倒是真的突突跳了一下。
說實話。
雖然這幾天燕少都面色輕鬆,但我總也覺得,這段時間發(fā)生的*物死亡事件,彷彿是與我和燕少有所關聯(lián)的……
這僧人,也不知道是敵是友,是好是壞,但聽他說的幾句話,倒像是真有兩把刷子。
我於是打破了自己的誓言,回頭去看了他第三眼,並且說了見到他以後說的第一句話:“那麼……依你所言,我該怎麼辦?”
沒看錯,這男人臉上頓時出現(xiàn)了一個笑。
這笑……
突然讓我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男人嘿嘿笑了一下:“實不相瞞,貧僧修的,乃是小乘佛教之歡喜禪。女施主如果可以和貧僧共修歡喜禪的話,倒是可以破掉你命中的劫數(shù)……”
我一陣反胃,晚飯都差點吐出來。
燕平青曾經(jīng)跟我說過修什麼歡喜禪,被我打成了龜背。
現(xiàn)在居然是不是個人也跑來跟我說什麼修歡喜禪……
這、這修小乘的人,都這麼猥瑣麼!
我頓時想也不想,張口就氣憤道:“雜種!咬他!”
雜種原本就已經(jīng)從草坪那頭搖頭晃腦地跑過來了,一聽到我的命令,雪白的蓬蓬毛立刻一立,咆哮著就衝了過來。
這男人回頭一看,手中的柺杖一伸,大叫道:“呔!我是道這裡陰氣深重,原來是你這妖孽在此作亂,看貧僧不……嗷!嗷!鬆口!別咬!別過來!”
然後,我就看到這位號稱修小乘佛教的高僧,揮舞著手裡的柺杖,連滾帶爬地被雜種追得沒影了……
這個不愉快的插曲過去之後,雜種又搖頭晃腦,悠悠然然地蹦躂回來了。
我再也沒見過這個男人。
我讚揚了雜種護主有功,雜種特別撒嬌地用頭蹭我的小腿,發(fā)出咻咻咻的聲音。
回去之後,我告訴了燕少倒垃圾的驚魂一刻。
沒想到燕少原本睡在沙發(fā)上,頓時坐了起來。
“他說什麼?”我分明看到他緊張了起來,“他真的那樣說了?”
我點頭說是啊,不過這人多半是胡謅一通。我摸著我家雜種柔軟的背,說:“我家小雜這麼可愛,什麼妖孽啊,我看他纔是妖怪!”
燕少眉頭皺了皺:“什麼都不說,其它他倒是全都說中了。”
我有些驚,忙問什麼都說中了。
燕少閉了一下眼,他靠著沙發(fā):“我魂魄分離一年的時候,會發(fā)生什麼,我和阿青都不知道了。但應該不是什麼好事,屆時如果還找不到我的肉身……”
我咋咋呼呼地驚道:“這就是那人所說的劫難嗎?”
燕少凝目:“如果再遇到這個男人,你想方設法把他拖住,我要看看他是何方神聖。”
我聽燕少這樣說,反倒有些後悔把這人趕走了……
不過,事實證明,我實在是多慮了。
因爲,第二天早上,我剛和燕少下樓,昨天那個藏獒似的邋遢僧人,就杵著柺杖,愁眉苦臉地在我樓下等著了。
“女施主,”見到我,他跛著腳,一拐一拐地走了過來,聲音裡帶著哭腔,“你要對我負責任……”
我驚悚:“負什麼責任。”
我可沒對你幹過什麼不三不四的事情。
這男人把一條包紮著不知道什麼破布的腿伸到我面前,繼續(xù)哭著:“我昨晚被你家狗咬了,你得負責任,帶我去打狂犬疫苗。”
我:“……”
我悄悄問燕少:“他真的是被狗咬了?”
燕少也默默無言:“大概是吧……”
於是,我只有請了假,送這個男人去市防疫站打狂犬疫苗。
去了纔看到,如果真是雜種下的口,那還真是下得夠狠的。這男人的腿腫得老高,一大排牙印,深深陷下去。
一上稱稱體重。
好傢伙!
居然有一百八十斤!
按這個體重算下來,我光是國產(chǎn)疫苗費,都要花上千了。
這男人誇張地嗷嗷大叫著:“痛!痛死了!等不到得狂犬病,我就得痛死了。”
這浮誇的演技連醫(yī)生都看不下去了,踢了一下他沒受傷的那隻腳:“男子漢,哭個毛線!你看隔壁人家三歲小姑娘都比你堅強!腳!收回去!”
這男人擺著頭髮,就跟一頭被欺負了的長毛犬:“我要打進口疫苗,進口的,我身體不好,不打進口的副作用肯定大。”
我:“……”
燕少:“……”
醫(yī)生,問我:“……那你願不願意負擔進口的藥?”
我擺手,一秒也看不下去了:“進口就進口吧,對了醫(yī)生,你們這兒還做不做手術(shù)?”
醫(yī)生說:“原則上犬咬傷,不是特別嚴重不會給縫合,看你們需要。”
我說:“能縫合的話,最好把他的嘴順帶縫上,多少錢我都出。”
我這話說完,連燕少都笑了。
醫(yī)生立刻瞪了一眼男人:“聽到?jīng)]有?你再嚷嚷,不給錢我也想縫了你!”
這男人吃硬不吃軟,被威脅一通,只委屈地看了我們幾眼,倒也不說話了。
醫(yī)生要他身份證,他說沒帶。
醫(yī)生又讓他填姓名,他說:“我叫小相公。你幫我填填唄。”
這名字一說出來,我和燕少還有醫(yī)生,全都噴了。
小……相公……
這麼一個彪形大漢,叫這麼言情這麼娘炮的名字,一點也不綠色環(huán)保啊有木有?
醫(yī)生板著臉:“說真名!”
男人說:“小相公。”
醫(yī)生甩筆:“再說一遍,說真名,要不然不給打疫苗了!”
男人相當委屈:“真的就叫小相公……”
醫(yī)生把筆一推:“自己寫!”
男人一推手,很賴皮地:“我不會寫字。”
我們:“……”
沒文化真可怕。
最後,還是我?guī)退盍吮怼?
我寫上小相公三個字,這男人立刻糾正道:“不是小,是肖,小月肖。”
一旁的醫(yī)生比我還暴躁,簡直恨不得把針管都插他身上:“你不是不會寫字嗎?”
自稱小相公的男人便一縮脖子,很怯弱地樣子:“我、我寫字醜……”
我也懶得再跟他浪費時間,問他年齡,二十九,比燕少只大兩歲。
問他籍貫,他又支支吾吾起來,一會兒說自己是淮南人,一會兒說自己祖上是日耳曼人,一會兒又說村口有顆大槐樹……
我和醫(yī)生白眼球都要翻不下來了。
最後資料還是草草填了,不了了之。
等打完針,我和燕少正要走,這男人又攔住了我:“姑娘……”
我沒好氣地:“說!”
他朝我伸出一隻手:“那個……你家狗咬了我,是不是要賠償我一點精神損失費?”
我拿出電話:“好!我賠,我先給救助中心打電話,把你關進去再說!”
這男人立刻一副要就地打滾大哭的架勢:“嗚,你們欺負流浪漢……我要去新聞現(xiàn)場,我、我要撥打報社電話……”
我:“……”
燕少:“……”
醫(yī)生:“要撒潑滾出去撒,信不信我給你注射兩針空氣!”
……還是醫(yī)生大人威武。
這男人瞬間就滾出去了。
我和燕少簡直是一秒也不想再呆,開著車迅速逃離現(xiàn)場。
去集團的路上,我問燕少:“這人到底深淺如何啊?是騙子還是大師?”
燕少說:“騙子還是大師,暫時看不出來,不過,肯定是個*……”
我……我覺得燕少說話真是有道理!
到了集團,趙小哥對我熱情招呼,然後神秘兮兮地拉著我:“今天袁思思穿了一件旗袍……”
我馬上打斷他:“你是不是覺得美極了?”
趙小哥嘿嘿一笑:“我是說,小瑩你穿上一定也很好看。”
我看著趙小哥那心神搖曳樣子,禁不住搖搖頭。
心想這集團的人到底都怎麼了?袁思思不過是和秦月天扯上了關係,怎麼突然就成了集團里人人心目中的女神?
我摸卡來刷門禁。
然而剛一摸包,心就沉了一下。
我擡起頭,看向燕少:“我沒帶錢包?”
燕少顯然也是愣了一下,然後反問我:“你沒帶錢包,拿什麼給那*打的狂犬疫苗?”
這話一說完,我和燕少都意識到了一個驚悚的問題。
那就是,我錢包被偷了!
能當著燕少的面把我的錢包摸走……這簡直比當著燕少的面吻了我還要嚴重!
因爲後者燕少好歹還看得見,知道我被欺負了。
前者簡直就是在狠打燕少的臉啊!
燕少沉著臉,咬牙切齒地說了三個字:“小!相!公!”
說完這三個字,他轉(zhuǎn)身就要走。
我忙拉住他:“你確定是他偷的嗎?”
燕少只扔下我:“你先幹你的活,管是不是他偷的,先打他一頓再說!”
我看到燕少很明顯爆炸了。
目前處於不問青紅皁白就要抓個替罪羊殺掉的暴走階段。
且不說燕少現(xiàn)在是個靈體,大概就是他身爲人的時候,觀察力、敏銳了和洞察力也都是一流。
而那什麼小相公,一臉傻逼相,渾身髒兮兮,耍寶沒下線,和燕少簡直是雲(yún)泥之別。
但他居然可以當著燕少的面,偷了我的錢,還完全沒被我和燕少發(fā)現(xiàn)……
如果錢包真是這傢伙偷的。
那他哪裡是什麼得道高僧,他完全就是一個世紀神偷!
結(jié)果我沒有等到燕少打了小相公回來。
小相公消失了……
燕少隔了兩小時回來,他沒有找到小相公。只讓我先把包裡的卡掛失了。我告訴他已經(jīng)掛失了,但是我也告訴了他一個噩耗,那就是我有一張信用卡,已經(jīng)刷了八千塊出去。
我已經(jīng)報警,但是警方給出的方案也是先掛失,立案再說。
這個晚上,我和燕少心情都很不好。
燕少是人生難得遭遇如此丟臉的滑鐵盧。
這大概是僅次於他魂魄分離的糟心事了,所以表現(xiàn)得極度不爽。
我是白白損失了好幾千上萬,肉疼得緊。
而這晚上,某個樓層又傳來了撕心裂肺地哭聲,一家貼滿了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符籙的人家裡,一條養(yǎng)了八年的京巴,又在自己窩裡被咬死了……
第二天的時候,連記者都來了。
要報道我們小區(qū)這一週以來發(fā)生的離奇事件。
我沒心思管這些,急急忙忙去銀行重新辦理我的卡。而燕少直接回集團去幫我把一些文件理著,沒跟著我。
等我中午點辦完卡回集團的時候,剛踏入集團大廳,就聽到了一陣竊竊私語。
“哇,太帥了……”
“那身材,穿著衣服都知道有八塊腹肌。”
“是不是傳媒新來的男模特啊……”
“喝水的樣子都那麼有型。”
“好想去求電話號碼……”
……
我一時沒忍住,問前臺那排花癡的妹紙:“說誰啊?”
流著口水的麗人們頓時嚇得集體一跳。小齊看著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小瑩……不、林總,那個、那個沒什麼?”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不懼這羣小蝦米,何況小齊還是我從前的好姐妹。
我立刻一勾她脖子,威脅道:“快,說!誰有八塊腹肌?”
小齊還沒說什麼,周佳穎就非常討好我地朝那頭待客休息區(qū)一指:“剛剛來了一個大帥哥,坐那邊呢,林總,你看看是不是好帥?”
自從我空降建築公司副總裁之後,周佳穎就差沒來跪舔我了。
我也沒那麼小肚雞腸,她也沒犯什麼工作上的錯,所以我也不屑去修理她。
但也不怎麼理會她。
此時見她一副巴結(jié)討好的樣子,也不想和她計較,就朝休息區(qū)那邊看了一眼。
只見黑色的皮沙發(fā)上,坐著一個身穿深藍色西裝的男子。
那西裝得體,一看就是國際大牌,而男人的身材高大,比例協(xié)調(diào),肩寬魁梧,卻又是虎背蜂腰,再配上一雙頎長的腿。
說不是模特,真是有點過不去了。
尤其是他的臉,高鼻大眼,立體西化,真像是剛從巴黎時裝週走秀回來一般。
他的頭髮應該抹了髮油,全都梳向後邊,露出寬闊的額頭,很有一股國際範兒。肩背挺直,舉止優(yōu)雅。
周圍的佳麗們還在嘰嘰喳喳著:“你們看你們看,他是不是喝完水了,你們誰敢再去給他倒一杯?”
小婊砸們還在惷心蕩漾著,那廂又高又帥又man的男麻豆已經(jīng)看了過來。
並且,突然對我們展露了一絲笑容。
小婊砸們頓時一副天了嚕我缺氧了的暈倒架勢。
我倒是覺得,這大帥哥給人的感覺,有點眼熟?
不過,大概天下的醜男都是醜得千奇百怪,天下的美男倒都是美得如出一轍。
所以我想了想,這帥哥大概也就是什麼時尚雜誌上的大片主角,也沒什麼大特點。
我覺得眼熟,絕壁是因爲我看了太多時尚雜誌的緣故。
突然間,這位麻豆帥哥站了起來,朝著我們這邊直直地走了過來。
前臺小婊砸們已經(jīng)揮舞著手臂要支撐不住了。
而帥哥偏生彎也不拐地對準我們前行。
等他走到我跟前的時候,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臉上偏是一個魅力非凡的笑容:“姑娘,一起喝杯咖啡可好?”
與此同時,他舉起了手裡的錢包。
我聽到身後一大堆玻璃心破碎的聲音,順搭著一衆(zhòng)幽怨的眼神朝我洶涌地撲了過來。
這些眼神裡都憤怒地表達著一個意思:林小瑩tmd運氣怎麼這麼好?
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運氣這麼好,是隱形的總裁“小蜜”,阿冰的繼承人,秦總曾經(jīng)的欽慕對象。
就連現(xiàn)如今這順路而過的一個大帥哥,都只對我青睞有加。
不過,現(xiàn)在問題的重點,不是討論我這個人物角色是不是有點過分蘇了……
而是,爲什麼這位帥哥手裡的錢包,對我而言,比帥哥還更要眼熟一點?
我無視佳麗們集體瘋狂妒忌的眼神,只舉手。
“那個,這位先生,你手裡的錢包……好像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