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汪漣冰的去世對於燕少最大的改變。
並不是燕少對我的態度變好了。
也不是他更尊重我了。
而是……他對於我和秦總交流溝通,沒有那麼過敏了。
我想,我們身而爲人,並不是因爲年紀大了,心智成熟了,知識儲存足夠了,就沒有任何的成長空間了。
Wшw ¤ttκǎ n ¤℃ O
實際是,我們一步步的在人生的路上走著,總是要學會放下一些,再去收穫一些,完善自己一些,這個過程,不會因爲我們活了多少歲而停下來。
因爲世界在變,身邊的人在變,一切都在變。
一旦停下你前行的步伐,那從前越是積累得多,則會越是故步自封和自我膨脹得厲害。
不過還好。
我所愛上的男人,不是這麼一個人。
有時候,我覺得我對於燕少,其實是帶著一種敬仰的目光去注視的。
我承認他原生的性格不太好,他骨子裡有一種不願意放低自己的高傲,他希望站在頂端,喜歡別人去仰望他,他不肯用最省力、方便的形式去討好任何人。
就好比他會把汪漣冰摔到泥土裡,折斷往天空飛翔的羽翼,而不是把一大堆金銀珠寶放在他眼前,去迷惑他的心智。
他總要有有些冒險的方法,去實現自己的願望。
他把別人逼到絕路的同時,也把自己逼到絕路。
這需要膽魄,需要判斷力,也需要胸襟和見識。
但是,燕少最讓我敬仰的地方,不是他所用了什麼方法,什麼手段去達成他的目標,而是他願意爲了達到彼岸,而做出的妥協。
正因爲知道他不習慣低頭,所以他低頭的時候,才顯得尤爲可貴。
正因爲知道他自傲自大,所以當他低頭審視自我,擯棄一些性格中固有的缺陷的時候,纔會讓人肅然起敬。
這世上有太多的人執迷不悟。
犯了錯依然不肯回頭的大有人在,固守自己領地,不願意踏出來看外面那片天的人也比比皆是,而不願意面對自己性格中的懦弱、膽怯、不敢勇敢與思維中的壓力恐懼抗衡的人,更是多如牛毛。
我所幸我的男人不是這樣一個世俗的蕓蕓衆生。
不管走到風景再美的地方,也不管走到什麼樣的絕境,他永遠都不會停下自己的步伐,不會停止卸下包袱,完善自我。
在有一天我和秦總談論了一些工作上的合作之後,燕少突然問我:“你爲什麼不叫他月天?”
初聽這句話,我以爲燕少又是來興師問罪的,所以我很惶恐。
我和燕少對視了兩秒之後,我明白他並不是要掐著我的脖子威脅我以後不許再在秦月天面前笑。雖然我不知道我剛纔有沒有笑。
我問燕少:“爲什麼要那樣叫呢,我叫秦總順口了。”
燕少撩了一下發絲,頗不以爲意地回答:“也沒什麼,只是如果你那樣叫他,彼此的距離會更近一些。同事之間,還是要多用點心思在小細節。”
我想燕少提出這個建議的前提是同事。
公私完全分明,相互毫無任何侵潤,這也是燕少的一大特色。
我記得小米還是秦總說過,燕少是個顏控,公司裡必須要俊男美女,但偏生生活中反倒不太在意對方的樣貌。
這種對同樣事件完全不同態度且毫無交叉的習性,其實是某種成功雄性的特徵。
其實同樣的特徵,我也在小米、秦總和阿冰身上發現過。
他們絕對分得清什麼是願望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原始衝動,而什麼是過濾了的理性思維。
我再追問,燕少說了一句讓我頗有些心酸的話。
他淡淡地說:“也就那麼幾個人,少一個就少一個了。”
……
我想阿冰給我們的成長,最大的還是珍惜眼前人吧。
對於燕少而言,不論是我,還是秦月天,都是如此,他犯不著再去因爲自己那點小情緒而鬧彆扭。
我想其實他依然是不爽的,但是他在克服,他在改變。
當然,燕少會妥協讓我和秦月天近距離接觸,還有一個原因是,我現在急需取得秦月天的支持。
建築公司現在要去跑項目,用燕少的話來說,對我是欲速則不達。
因爲我的個人能力還沒強到那一步,再急再忙,也要循序漸進。
所以我需要秦月天幫我拿到項目……
其中最有可能性的一個,就是之前西美八建的那個我們廠區拆遷重建的項目。
因爲我離開西美,更重要的是因爲西美失去了米科,現在那個項目完全擱淺中。而由於項目過於龐大,資金太浩大,目前許多房產和建築公司都在觀望中。
誰也沒急著去當這個接盤俠。
燕少的意思是,既然我之前做過這個項目,接著做,完完整整完成一個項目,總比從頭再來,或者半途接手其他的項目更好。
所以,他要求我和秦總聯手,把西美的項目接下來。
當然,要用最少的錢,花最小的代價。
燕少在這方面,很葛朗臺……
不過關於這點,他也教育過我了。
他說:“不要以爲你手裡現在有十幾個億就可以揮霍了。等你把預算做下來,你會發現錢根本不夠花。每一分都不能浪費。”
除此之外,燕少還要求我規定,公司裡大於三百塊錢的開銷,一律要我驗查簽字。
燕少告訴我這其實不是在嚴苛下面辦事的員工,其實是震懾財務。
當然一個有職業道德的財務都不幹這種有違職業人生的事,但是燕少說身爲一個總裁依然要立這個威。
必須在所有人潛意識中埋下不可欺瞞的種子。
當然,其實所有的字都是必須籤的,不能卡下面的經費。但是如果這筆錢我不能立刻明白爲什麼要花,就要下面進行解釋。無關金額大小。
這些領導的學問,我其實都是第一次接觸到。
但是,我說過,燕少是傾囊相授,其中許多必然都是他的私貨。
燕少還教了我一個可以拉近和下面關係的方法,那就是給親近的人取綽號,最好是疊字。
燕少說:“別人第一次聽你這麼叫可能會覺得突兀,但是你多叫幾次他們就會接受。不管什麼人,都是喜愛親暱的稱謂的,因爲這讓他們回想起自己還是嬰兒時期親人對自己的呵護。私下這樣交流,可以讓他們在工作時更擁護你的決議。”
這也是燕少爲什麼讓我去叫秦總月天的根本原因。
其實也是他之前不準我那樣叫的原因……
燕少痛恨越級上報。
他教了我好幾種處罰下屬越級上報的手段。
全都是借刀殺人於無形無影之招。
他說:“一般能混到公司中層的人都是不是傻子。他們在用越級上報這種事來試探你,看看你的手腕和能力。看你是像個救火隊員一樣奔赴前線爲他們處理問題。還是像個打了爛球的失敗球員一樣手足無措。這種事必須收拾他們。但是你大可不必大動肝火。你還沒有做到汪漣冰那個地步,一個眼神也能讓他們發抖。所以你不能對著他們大吼大叫,並且女人大吼大叫是有失優雅的。任何時候,林小瑩,保持你的微笑。讓他們發覺自己身陷險境的時候,感到毛骨悚然。”
燕少的講解和授課,讓我知道他是一個善於玩弄權術的事情。
但是燕少教會我之後,面露厭惡。
他說:“我個人最討厭平衡之術,綁架員工,讓他們互鬥,達到自己安全的、高高在上的目的。這是沒有真材實料的人才會幹的事。但是你現在還太弱了。”
我默默地,心想難道你從前沒有對阿冰和秦總用這種手段,達到你的地位安全麼?
燕少似乎看穿我的心思,他正色道:“具體的事件可能有不同的手段。但我總體厭惡公司內鬥。尤其是你們幾個內鬥。我不需要依靠這種手段讓自己凌駕於他們之上。但是,林小瑩,人在權力、尊嚴、利益上面,總會不自覺維護自己。越往高處,得到的越多,越是這樣。你要相信。我其實在其中凱旋調解的時候,更多一些。”
我注意到,燕少說的是“你們”。
我反問:“你們?”
燕少點頭:“是的,你們。”
他環視了一下這間辦公室,然後他說:“你信不信,不管是小米,還是月天,都是從心底裡瞧不起你的。他們現在這樣照顧你,其實就是鄙視你的表現。因爲如果你不是比他們更弱,他們是絕對不會這樣溫柔對待你的。他們甚至根本沒把你當對手看過。”
我問:“難道以前對阿冰不是這樣的嗎?”
剛問完這句話,我就後悔了。
因爲我在燕少眼裡看到一絲明顯的嘲笑。
是啊,秦總對汪總是什麼樣的,那可是有目共睹。而小米雖然長袖善舞,但那是他和阿冰沒什麼利益衝突。
一旦涉及大家的利益,誰會讓著誰呢?
當初小米因爲一樁生意和趙安蒂鬧翻,其實就足可以見小米也是個決不後退的狠角色了。
大多數時候,燕少都是在教我做人做事。
他不教我,我還真不知道我原來這麼無知……
說實話,辦公室爭鬥什麼的,我見得太少了,燕少告訴我,從前不管是我在前臺還是南川甚至在售樓中心遇到的,都是小兒科。
燕少譏諷我:“你這種事,要是拿給我小姨,分分鐘化干戈爲玉帛。打個比方,她就是女主角,而你就是個頭兩集都活不過的路人甲。”
我之前最大的特徵就是遲鈍。
燕少說:“我知道你大多數時候也是裝糊塗,心裡很明亮。但還是不夠,林小瑩你幾乎是個關心別人的。別人不欺你惹你,你是不會去主動看別人一眼的。其實你多看看你的周圍,精彩著呢。比如你看,今天柳細細走路的時候,是不是左邊鞋跟踩地要比右邊響一點?”
我驚訝,說我還真是沒注意到。
燕少就說:“那是因爲她右腳踝有些疼,重心都放在左腳。我猜她今天和什麼人發生不愉快了,憤怒地時候走路不小心崴了一下腳。”
我大驚,說這也能猜得到?可不可以晚上睡覺腿抽筋?
燕少不屑地:“不可能,腿抽筋的後遺癥疼痛程度絕不容許她穿高跟鞋。她有兩種可能性崴到腳,一是在上班路上和人發生口角,一是和公司裡的人發生衝突。你過會兒沒事出去觀察一圈,看這層樓還有誰神色微妙。”
燕少不說,我還真出去觀察了一圈。
然後……我什麼都沒發現。
回來之後,燕少已經要把我鄙視到了塵土裡。
燕少問我:“你沒發現你兩個助理溝通有問題?”
燕少這樣一說,我才茅塞頓開……好像,貌似,彷彿,是有那麼一點啊?
我說:“她們吵架爲什麼我沒聽到啊?”
燕少直接朝我扔鼠標墊:“你特麼和同事吵架要讓你領導聽到嗎?說你活不過開頭兩集,你特麼連片頭曲都活不過!”
好吧,燕少直接飆髒話,只能證明,我實在是太笨了……
燕少說:“能把柳細細氣到崴腳的事情,絕對不能小事。我猜絕對是雙方工作分配的問題,並且涉及下層的挑事和不合作。你稍微調查一下,兩個人只留一個吧,另一個問問秦月天或者小米要不要。”
能夠從一個員工走路聲音的微小異常想到那麼遠……
燕少,是您的腦洞太大還是我的思維軸不夠長?
我問,爲什麼不讓她們倆相互牽制,這樣煩心事兒就不會鬧到我這裡來了。
燕少鄙視我:“權衡之術是最偷懶的領導辦法。你現在省心一下,以後會付出比這個多更多的代價去收拾。並且團隊合作性和信任度契合度,一旦破壞就會很難以復原,會給你的生產帶來無形中的阻礙。你一不是個男人,二沒有汪漣冰那麼英俊,三沒有秦月天那麼偉岸,四沒有胡米競那麼可愛,五沒有我小姨那麼*,你還是踏踏實實走你的辛苦路吧。”
我:“……”
我這特麼是一無是處啊!
我問燕少,以前秦總說他連員工換個髮型都會認不出,完全看不出他是個這麼細心和用心的領導啊。
燕少嘁了一聲。
“我當然可以偷懶了。我早已經走過這個階段了,我下工夫的時候,你還在課堂上背思想政治呢。再說了,我一是個男人,二比汪漣冰還俊美,三比秦月天還偉岸,四比胡米競還要萌,我當然可以任性了。你呢?等你走到我這一步,再來跟我比。”
我:“……”
我不和燕少您老人家比!
就自戀的程度來說,也是完全不能比滴!
我說,其他我都贊同,但是萌我絕對不認可。
燕少聽我這麼一說,居然擺了個臭臉,別過頭去。
“算了,現在萌起來怪怪的,等我還陽了萌給你看。”
我不依,拉著他非要他萌給我看。
我說:“現在趁著還是靈體的時候,還可以變貓臉啊,以後還陽了怎麼賣萌啊,快點啦,變個喵臉來看看。”
燕少白我一眼:“切,我再怎麼也是人的靈體,怎麼變得出動物的臉,你太高估妖煞的功能了。”
我抱著他的脖子撒潑:“騙人騙人,絕對可以變的,你騙人!”
燕少嚴肅地舉手發誓:“騙你是狗。”
我一怔,燕少都敢這麼說了,那肯定是真的沒法變了……
我非常天真無邪且有些失望地:“真的啊……”
燕少點頭:“汪汪汪!”
我:“……”
我差點笑裂我的腹肌。
我簡直撲過去打他好麼?
燕少抓住我的手,板著臉警告我:“夠了啊,不準再胡鬧了。已經超過本少爺的下線了啊。”
我還鬧,他把我按到在辦公桌上,威脅我:“再鬧把你全身骨頭都啃掉。”
我罵他:“惡犬!”
燕少舔了一下我的鎖骨,飛著眼神問我:“難道你想要忠犬?”
我還沒回答,他就甩了一下頭,點著外面:“隔壁有一隻,想要去馴馴,掛根骨頭在他頭上,他可以追著繞地球三圈。”
我好笑又好氣,去拍他的胸膛:“哪兒找你嘴這麼損的。”
燕少放開了我,站起來,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夠得上格被我損,是種榮幸。”
打情罵俏的時候畢竟是短暫的,燕少的下一句話讓我有些鬱卒,他說:“你今天要去找秦月天把西美的事情定下來了。”
我皺著眉:“不要啊,這事情也很爲難他的,他都說盡力了。現在還沒來找我,肯定是沒辦妥了。人家已經幫我忙了,我總不能……”
“少跟我婦人之仁!”燕少冷冷地打斷我。
“要當你的小女人回家在*上當去,在你現在坐在這個位置上,根本不要把自己當人!去!馬上去責問他,爲什麼到了時間截點,還沒有給你答覆。”
燕少就是專門讓我去拉仇恨的。
不過我知道,如果換了阿冰,絕對是燕少所說的做法,衝到秦總辦公室去拍桌子。
所以,阿冰是副總裁,而我不是。
我不想去秦總辦公室,其實主要還是不想見到袁思思。
對了,我忘記說了,袁思思馬上就要和秦總訂婚了。
……
關於這件事,我真想打一排省略號來抒發我的……鬱卒。
我是真鬱卒,不是因爲我對秦總的佔有慾,也不是因爲我有多見不得袁思思好,而是因爲,這事情超出了我身爲人的認知。
聽說這個消息,就好像聽說,一隻狗離世的時候把財產贈給一隻貓一樣荒唐。
秦月天和袁思思,穿越幾億光年也不可能相遇的兩個人,怎麼可能在一起,還訂婚?
但是,這事情現在整個集團都傳遍了。
貌似是從袁思思的口裡說的。
而秦總,從沒有出來闢過謠。
我有些時候都想用打趣的方式問問秦總,看他怎麼說。
不過我又覺得,我專程這樣問,好像顯得我很在意這事情似的,所以還是閉嘴不問得好。
我很有憋事的功力,並且絕對還在燕少之上。
因爲燕少比我還早憋不住了。
關於袁思思和秦月天的事情,他比我還要忍不住吐槽的心情,先與我爆發出來。
不過燕少不會在我面前爆發,他跑小少面前說了。
於是小少就成了他最好的宣泄口,小少簡直蹦得要把天花板戳穿了。連聲說了好多“我擦”。
然後燕少就拉住小少,兩個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我全部都沒聽到!
看著他們如此開心的八卦,我有種被小團體孤立的感覺。
不過燕少還算有良心,他有個晚上專程告訴我,袁思思是討好了秦月天的媽媽,而且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讓秦總的家人都很喜歡她。
所以秦總他媽專程爲了這個事找過秦總,讓秦總和袁思思好好處處。
秦總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雖然沒明確同意,但是也沒明確拒絕。
所以,袁思思從那時候就開始以秦總的女友自居。
秦總雖然沒有明確接受過。
但是,也從沒明確回絕過。
但是,最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不是秦總的態度。
而是袁思思的人緣,突然在集團裡好得不合常理了。就連以往看她老不順眼的趙小哥,都對她讚譽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