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樹上的鳥兒都還沒來得及睡醒,就被擾得差點落在了地上。 蕭雲雅也不過剛剛起牀換好了衣裳,就聽聞有人要見自己。
她身上披著皮裘,在小荷的攙扶下下了牀。 掀開珠簾,就看到一人侷促不安的在左右徘徊。
“顧大夫?”蕭雲雅意外道。
“夫人!”顧應良一見到她,蹙著的眉頭愈發緊了起來,就連臉色都算不上好。“夫人,有一事在下需儘快告知於您,於是不得不親自前來,還望夫人見諒。”
“無妨,何事惹得大夫如此匆忙?”蕭雲雅坐在木椅上,一旁小荷幫著顧應良倒了杯茶,替他撫平了略顯不安的心。
“多謝。”
顧應良小撮了口茶水,繼續道:“昨晚在下的人看到了三姨娘的丫鬟,似是名喚……明兒?這不重要,在下還看到了她來店內買了些三七與丹蔘,想必是要對夫人下手了。”
蕭雲雅本身也是學醫的,琴香近日也沒摔倒之類的,自是用不到這些活血化瘀之藥,那這藥是用來對付誰的自然顯而易見。
“怕是想讓我動了胎氣吧。”她淡聲道。
雖不是第一次領會她的冷靜,顧應良還是暗暗欽佩了一番,本以爲她會蹙眉思忖著應對方法,卻沒想到她會如此平靜。
“夫人無需擔心,此事之後在下定是會稟告燕王,想必……”
“不。”蕭雲雅搖了搖頭,“這個事就先別和他說了。”只怕是說了,江飛羽都會以爲是自己想墮,胎才故意找出的理由。
“夫人是不想耽誤燕王在朝廷上的事情吧,”顧應良眼中的欽佩又多了一層,“既如此,在下會將這件事先壓在了心底下,近日在下會再爲夫人重新配幾劑安胎的藥方,定是不會讓夫人著了他們二人的道!”
對於顧應良的猜想,蕭雲雅雖是哭笑不得,卻也沒有糾正他,而是任由著他這麼想了。
“那藥的事就多多勞煩你了。”
“夫人客氣了。” 顧應良起身作揖,“話已帶到,在下這就回去替夫人抓藥。”
“嗯。” 蕭雲雅目送著他離去,面上才露出了些無奈。
小荷又拿起茶壺替她添了一盞茶,讚歎道:“這個顧大夫還真是個好人。”
“單純善良也未嘗不是件好事,醫者本該如此。”說著,她又垂下了眸子,似是在思忖著什麼。
小荷以爲勾起了她的傷心事,連忙道:“小姐,那藥的事您要如何應對?”
“藥的事……”蕭雲雅瞇了瞇眸子,“日後怕是要麻煩你親自烹藥了。”
“小姐這說的是哪的話,只要小少爺能平安出聲,就算要小荷天天烹藥也不是問題。”她拍著胸脯保證道。
蕭雲雅笑彎了眉眼,正打算再說上幾句玩笑,就聽聞門口傳來了陣陣敲門聲。
小荷上前開門,就瞧見了前來送安胎藥的侍女,接過湯藥後,她又瞧了眼那侍女,隨後才道了謝關上門。
“小姐,剛纔送藥那侍女目光明顯閃躲不願意看我,只怕是藥裡真如顧大夫所說,有什麼貓膩。”
“嗯…”
蕭雲雅端起湯藥,還是一如往常的深棕褐色。
身爲鬼醫傳人,她對藥材的敏,感度絕非常人可及,自鬼醫逝世後,說她是醫者第一人,也不爲過。
“這湯藥裡的藥材只怕已經換成了三七。”
蕭雲雅輕嗅之下,就聞出了一股淡淡的回甘味,這是三七的特點——苦後回甘。
之前送來的安胎藥絕非有這種氣味。
她搖著手中的藥碗,冷哼道:“果然是有人做了手腳,”
小荷對蕭雲雅的話深信不疑,她都說了確有其人,小荷也幫嗆道:“這也太過分了!小姐,燕王絕對不會對這種事坐視不理的。”
“誰要他給我做主了?沒了他,我還能和殘疾人一樣連替自己做主都不行了嗎!”
小荷瞬間噤聲,暗怪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
蕭雲雅輕輕將手中的藥碗放在了桌案上,“既是有這一次,想必還會有第二次。”
“小姐想抓證據?”
蕭雲雅輕哼了哼聲,沒有多言。
用藥來對付她這個鬼醫傳人,和關公門前耍大刀又有何差別。
此時的琴香還不知道自己的計劃早已被人識破透了,她緊張詢問了身邊的侍女,得知送去蕭雲雅房內的藥碗送出來是空碗之後,心裡頭才倏地放心了不少。
她從袖中掏出了幾兩沉甸甸的銀子放在了侍女的手中,好好囑咐了一番後,才握緊了手中那一串佛珠。
就這樣接連幾日,蕭雲雅都將琴香那邊的侍女送來的藥湯全都倒入了窗外一隱蔽處澆花了,隨後才送出,造成了她已經喝下去的假象。
直到一日半夜,小荷去膳房替蕭雲雅尋一些夜宵的時候,將那熬藥的人捉了個正著。
她將自己的身軀隱瞞在黑夜之中,探出的頭部清楚的看到明兒手裡頭拿著的牛皮紙上分明寫著“三七”二字。
小姐果真料事如神。
小荷故意發出了聲音,讓那人知曉了自己的存在,卻又因爲黑暗看不清自己是誰。
她匆匆回到了雲錦苑,將剛纔所見全都說與蕭雲雅聽。
“你做的很好。”
蕭雲雅嘴角微揚,這步棋一下,琴香那邊定是亂了陣腳,明日再去套話,怕是會更容易些,畢竟陷害燕王妃可不是什麼小罪。
“琴香不過是個小小的姬妾,只怕是沒那個膽子。”
“小姐的意思是?”
蕭雲雅哼了哼聲,“看明日吧。”
次日清晨,江飛羽剛剛去上了早朝,蕭雲雅就穿戴好了衣裳,和小荷一同前往了琴香閣。
琴香閣內還是一如往常的清雅,在陣陣琴音的配合下,更是顯得如世外桃源一般。
蕭雲雅也會些琴棋書畫,自是聽出了琴音中的慌亂。
“三妹妹好生雅興。”蕭雲雅笑著上前,身後的小荷手裡端著的白瓷碟上盛著些已經切好的上好林檎。
琴香的琴音倏地斷開了,她略顯狼狽的從彈琴的位置上下來,緊張道:“夫人怎地突然想到來這兒了?”
“燕王送了些上好的林檎給我,我又吃不完,想到妹妹你也喜歡林檎的緊,就帶了些過來,妹妹不歡迎嗎?”
琴香神色怪異了一瞬,從蕭雲雅的笑容裡,她根本看不出什麼。
“姐姐想多了,”她深吸了口氣,藉著轉身掩蓋了自己的情緒,“明兒,看茶。”